舅舅 /凤凰山人
舅 舅春季家里喂着一头大黄牛，已经包驹九个半月，马上就要临产了。可是偏偏这几天，春季一直振作不起来。自从舅舅去世以后，他几乎变成了另一个人，整天沉默寡言，做事也少心无肝的，有时晚上还做恶梦。这不，昨天晚上又梦见他舅舅了，舅舅跟他说：“明天你家的牛要下牛了，你看一下，如果牛头芯子上有白花，那就是我。”
原来，春季的舅舅无儿无女，家境贫寒，到老来一直靠春季接济度日，当他瘫痪在床的时候，又是春季管吃管喝，为他拿钱治病，像对待自己的亲爹一样，端屎端尿，日夜伺候，直到养老送终。舅舅临死时，拉着春季的手说：“外甥啊，我欠你的太多了，恐怕今生今世也报答不了你了，就让我下辈子当牛当马来报答你吧！”说罢撒手西去了。
春季料理完舅舅的后事，回到家，没有了舅舅的陪伴，老感到像少了点什么，整天魂不守舍的。听了舅舅梦里的话，春季将信将疑，但是起床后还是去了一趟牛棚，老牛静静地趴在地上，不吃不喝，一双焦急的大眼睛望着他，看样子要生产了。春季匆匆吃过早饭，到村子西头找来了兽医，邻居们也都闻讯赶来帮忙。在众人的期待下，中午，老牛产下了一头活蹦乱跳的小牛犊。春季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候在牛棚里，小牛一下生，他就迫不及待地捹过牛头查看。呵！小牛脑门正中还就不偏不倚的有一撮白毛，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菊花。“舅舅来了，这是我舅舅啊！”说着，春季一把把小牛揽进怀里，抚摸着牛身上湿漉漉的黄毛，再摸摸牛头芯子上的白花，自言自语地说：“舅舅啊你可来了，我好想你啊。”小牛也听话，哞哞叫了两声，静静地趴在了春季怀里，用嘴拱拱春季的胸膛，用舌头舔舔春季的脸，好像在说：“咱爷俩又见面了！”大家看着春季魔魔登登的样子，听着他说的不伦不类的话，都说：“又上魔病了！”然后都各自回家了。
自从有了小牛犊，春季活跃了许多，腿脚勤快了，脸上也绽开了笑容，整天守在牛棚里，舅舅长，舅舅短的，好像有说不完的心里话，道不完的父子情。夏天为小牛打扇乘凉，冬天生上篝火给小牛取暖，细草精料地喂养。小牛也争气，仅一年光景，就长成了一头大犍牛，膘肥体壮，力大无穷，披一身油亮的黄毛，头顶上戴一朵盛开的白菊花，显得格外威武雄壮。
春季卖掉了老牛，让小牛学营生，小牛乖巧，无论什么营生一学就会，干起活来也让人省心。上坡耕地，春季扛着犁巴，把套索往牛背上一搭，喊声“舅舅”，牛自己就跟着人走了。不论南坡北坡，那块地是他家的，好像牛都熟悉。到了地里，整理好犁巴套索，再喊一声“舅舅”，小牛拉起犁就耕地，不用缰绳，不用人牵头，拐弯回头也不用人操心，脚步不紧不慢，犁的地又平整又匀称。这样的好牲口，春季使用起来得心应手，干起活来越干越有劲，倒是生怕累坏了“舅舅”，时不时地停下犁，让小牛歇歇，终究这牛年岁还小，筋骨不够硬朗。每到这时，春季都会去拔上几把青草给小牛吃，一边喂牛，一边好像在拉呱：“舅舅，累了吧，吃点草歇歇吧。”小牛甩甩尾巴，打个响鼻，像是给春季的回应。干完活，春季收拾好工具，把套索搭在牛背上，再喊一声：“舅舅，回家吧！”牛自己就回家了。
邻居们看在眼里，喜在心里，都夸春季行好积了德，喂了个通人性的好牲口。
春耕夏播，秋收冬藏，“舅舅”成了春季的好帮手，不论是坡里场院里，“舅舅”都干得应心，叫人放心，春季的小日子越过越红火。一晃十年过去了，“舅舅”年岁大了，干起活来也有些力不从心了，还时不时地发点小脾气。春季也没大放在心上，总归是“父子”嘛！
这一天，春季又要赶老牛上坡干活，可老牛就是站着不走，一着急，春季平生以来第一次打了老牛一鞭子。老牛何曾被这样对待过，把眼一瞪，尾巴一撅，撒蹄子就跑了，跑过大街，跑出村庄，沿着一条大路没命地窜。春季在后面紧追不舍，一边追一边喊：“舅舅，站住！”“舅舅，别跑了，我不打你了！”老牛跑一气，站住啃几口草，看看春季靠近了，回头再跑，直累得春季张口气喘，腿脚抽筋，老牛还没有停歇的样子，好像在故意逗着春季玩。
一会，老牛跑进一个大村子，这里正在赶大集，人群熙熙囔囔，车水马龙，可把春季吓坏了，万一撞倒了人怎么办！情急之下，春季对着人群大喊：“截住啊！截住我舅舅啊！”人们听到喊声，一时莫名其妙，回头一看，只见一头大黄牛奔来，纷纷闪开一条道，让牛跑过去。“截住啊！截住我舅舅啊！”春季一边喊一边追。
正巧，一个卖窑货的，大盆小盆地摆了一地，正在忙着招揽生意。老牛跑过去，绕摊子转了一圈，向着一个大瓦盆一脚踩下去，咣啷一声，瓦盆碎了，老牛也站住不动了。春季赶紧上前，对着摊主赔不是：“对不起，我舅舅踩破了你的盆，多少钱，我赔你就是了！”摊主望望老牛，不解地问：“谁是你舅舅啊？”“我舅舅就是前村的刘年啊！”“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成了老牛呢？”春季把自己的身世和老牛的来历说了一遍，“奥，我知道了！”“这盆不用赔了，十年前我还欠你舅舅一个大盆呢。”“当时你舅舅来买瓦盆，付了钱，盆没拿走，说过几天用的时候再来拿，没想到，他后来死了，盆还在我这。”“我正愁这钱没地方退呢，这是你舅舅要钱来了。”说罢看了看老牛，一身油亮的黄毛，头芯子上的白菊花格外显眼。老牛一直静静地站在那，好像在认真地听人述说。完了，老牛向众人点了点头，长啸一声，“哞——！”，转过身，径直回家去了。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六道轮回，皆有定数。行善积德，必有福报，欠债还钱，也是天经地义的！
张京茂讲述
2015.10.9.
很有传奇色彩的故事！欣赏佳作！ 舟上客 发表于 2017-8-9 17:57
很有传奇色彩的故事！欣赏佳作！
流传在我家乡的一个“真实”故事。只能当作“故事”而已，不可深究。谢谢副站长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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