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余 发表于 2018-7-20 22:17:35

张公岭 第十一节 半夜奔岭南

张公岭
第十一节半夜奔岭南

有一天,张归南开回一辆黑色崭新轿车,车牌号:粤B·S3344。他父亲看到,内心砰砰直跳,却沉默不语,私下思量对策。
又一天,张归南在午餐桌上对父亲说:“爸,我换了一个手机号码。”
“号码多少?”父亲慈祥地问。
张归南毫不思索地念:“很好记,17433443344。”
“这号码好,能够时时刻刻提醒人,宁停三分,不争一秒。”父亲表面赞叹,内心叫苦,仿佛万千的蚂蚁噬吃他的心脏,阵阵疼痛。
“爸,还有,短号也改了。”张归南喝一口汤,再告诉父亲。
“也叫3344?”父亲耐心而调侃地反问。
“不是。”张归南被父亲逗乐,“是4433。”
“一个样,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不过,这号码容易记住。”父亲也笑着说,却有木槌在敲他,碎心。
……
阿姨满脸微笑地问:“归南,到了岭南,来电话告个平安。人生地不熟,凡事要处处小心,要照顾好自己。你什么时候起行?”
“知道了,阿姨!我晚上零点出发。”张归南回答,热情中明显勉强,他不敢直视阿姨的眼睛,因为妻子的眼睛,百分之八十是从阿姨复制过来的。
张归南把妻子穿着红色旗袍的那张像片摆放在车头上面,那一年,妻子十八岁。
零点正,张归南辞别父亲及阿姨,启动汽车,驶过深南大道,驶出布吉关,
转沙湾东竹头,几分钟后,开上深汕高速公路入口。张归南以前只有走广州、珠海等地,偶尔也去过惠州,潮汕方向他很陌生。有一叉口,右边去惠州,左边走汕头,张归南从左边走,高速公路有超车道、主车道及紧急停靠线。深汕高速公路,在高速公路大家庭中略显寒碜。
来到坳口收费站,张归南利用粤卡通走自动缴费通道,方便得多。
过了收费站,进入惠州地界,右边有一个塑料厂着火,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臭味弥漫,有毒否?
走十几分钟后,山坡上,“奔向海陆丰”五个大字赫然眼前晃过。
张归南没有走过这么窄的高速公路,感觉浑身不舒服,有劲无处使一样憋气,他心中想:投资商为什么这般吝啬?
好在半夜三更车不多,可以高速行驶。路况虽然不好,但对宝马车来说,没有大碍。
当张归南把车速提到180公里/小时,汽车警报器发出女低音:“司机先生,你已经超速行驶,此段路速为100公里/小时,请注意安全。”
张归南把车速增到220公里/小时,汽车警报器发出女中音:“司机先生,你已经严重超速行驶,此段路速为80公里/小时,请减速行驶。”
警报器女声仿佛从妻子像片传出来,太像妻子的声音,温柔之中富有磁性,张归南感到惊讶,昏昏沉沉之中,他本能地松脚减速。一会儿,他又故态复萌。
夜深人静,张归南一路狂奔,苍茫大地,只有天上星星作伴,路边蚯蚓蟋蟀伴奏。
一个多小时后,张归南感到心中郁闷,异常焦躁,减速驶进惠来服务区休息,洗手洗脸,喝水吃糖,妻子送给他的榴莲糖还没有吃完。十分钟后,张归南恢复精神,离开惠来服务区。
油表警报器红灯亮,张归南看前后左右没车,退车返回,警报器女低音:“倒车,请注意!请注意,倒车!”
一警察走近车窗问:“先生,你好!为何掉头,需要我帮忙吗?”
张归南微笑回答:“加油!”
警察提醒:“小心驾驶。”然后指挥他倒车。
张归南把车倒回3号加油机旁,加油小妹甜言蜜语地问:“先生,加几#,加多少升?”一边扭开油箱盖。
“97#,加满。”张归南心情略好,把中石化的加油卡交给她。
加油小妹把卡插进加油机卡座,拿过油枪插进汽车油箱。油表数字迅速增加,币表数字迅速减少。
一会儿,油加满。
“老板,还你卡。”加油小妹又问,“要不要发票?”
“要!”张归南回答。
加油小妹去开来发票回来,赞美说:“老板,你的车真漂亮。”
“你更漂亮!”张归南反过来赞美她,她乐了,“再见!”
加油小妹举手敬礼:“祝你一路平安!”
加满油的汽车一踩油门,劲!爽!汽车一溜烟跑出加油站,越跑越快,向汕头奔去。
警报器女高音:“司机先生,你已经超速220公里∕小时,请减速!请减速!”
张归南玩得兴起,不予理睬。
一会儿,宝马狂奔到山门收费站,高速的汽车来个急刹。
静悄悄,只有路边草丛里的虫鸣,告诉张归南,地球还活着。
山头收费站的粤卡通车道打着红“×”,醒目地显示在张归南的视野内。一条横杆挡住去路,他不得不把车拐进左角唯一有人上班的绿色什么标兵之类的收费车道。
张归南把车慢慢驶近收费窗口,按下车窗玻璃,把挡风玻璃卡座上的粤卡通拿下来,伸出左手把卡递给收费员,一个中年丑男人,张归南立即联想起《巴黎圣母院》中的敲钟人。
丑男人看是卡,生硬地提示:“收现金!”
“没现金!”张归南本来就心情不好,故针锋相对地说,“看什么看,真的没现金。”
“粤卡通这里不能用。”丑男人毫不妥协。
“为什么你这里不能用?全省到处都能用,就你山门特殊,难道这里是进入地狱的通道?除非电脑坏死。魑魅魍魉,无稽之谈!”张归南教训他说。
丑男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也许上半夜被老鸨奚落,心情特别不好,何况他在这里当“闸壁鬼”,什么人都见过,他从牙缝里蹦出话来:“本站电脑没坏,可本站声明规定,我特别喜欢现金。”
“我却相反,不到万不得已,特别不喜欢现金。你要刷不刷,随你的便。你再不刷,我准备睡觉。”张归南一边说一边放平坐椅,慢悠悠躺下去,双手抱胸,闭目养神。
后面来了几辆车,司机探头探脑,不明真相,按得喇叭贼响。
丑男人示意后面的车退后,再命令张归南:“把你的车退出通道,不要影响他人通过。”
“是你影响还是我影响?分明是你影响,猪八戒倒打一耙。”张归南坚决不同意。
后面的车辆知道怎么回事后,纷纷指责丑男人:
你是哪一个政府管的?
粤卡通为什么不能用?
哪有小鬼不听阎王?
……
张归南跟丑男人争执了半小时,其他司机猛按喇叭,丑男人恼羞成怒。有一个司机走到张归南身边,劝他说:“大哥,我们大人不要跟小鬼计较,我替你交过路费,我们都要赶路。”
“谢谢你!可我今夜打算跟他耗上一耗,对不起!我让你们先走。”张归南把车倒退,让后面的车辆过道。
车过完,张归南又把车开到收费窗口,再次跟丑男人理论起来。
“再纠缠,我报誓。”丑男人威胁。
“警察是你养的?”张归南耻笑他,“不如黑道。”
“不是我养的,可警察会站在我一边。”丑男人满有把握,“信不信?不管你什么来头,来到山门,我说了算。”
张归南没有生气,反而开心,信口说出一个成语:“一丘之貉!”
这时候,值班的站长起来解手,听到吵吵嚷嚷,踱过来了解情况,当他真相大白,下令收费员:“给这位先生刷卡。”
“对不起!先生,让你久等。”站长抱拳道歉。
“有饭不怕晚。”张归南淡雅地回答,猛踩油门,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穿过奈何桥,不!穿过海湾大桥。穿过汕头界,进入岭南市境,四车道水泥公路的七八米高上空,有一块发亮的铁架大横幅:
欢迎你来到新瓷都——岭南市
张归南沿江进入市区,榕江边的景色,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朦胧如诗,恍若仙境,张归南决定停车欣赏。
张归南跨出驾驶室,伸伸手,踢踢腿,弯弯腰,扭扭头,做了十分钟广播体操,然后来到江边走廊榕树脚一石凳坐下,青翠的榕叶,随风飘动,沙沙声响。不一会儿,又走几步,双手按在不锈钢护栏上,欣赏着江里幽蓝的波澜,呼吸着一阵阵芳香的空气,发自内心赞叹:真美!
月亮早已下山,繁星密布,摇头晃脑,似在争睹岭南风情,似醉非醉。
正所谓:何愁前路无天堂,岭南到处有仙境。
张归南突发奇思,应该把这宁静而漂亮的城市在网络上介绍给“外星人”,就不知道阳光下的岭南市如何。
灯光泻在江面上,激起江水如少女胸脯,跳跃起伏。张归南感觉周围有其他动物出现,斜转眼仔细观看,原来宝马旁边有两条人影,像两条饿狼,可他们的眼睛不发光,更没有狼的敏捷。张归南刚要准备往回走,两个飘飘然的人影朝他砸了过来。张归南急忙侧身,一个高个子人影飞进江里,“扑通”一声,惊醒几条鲤鱼。张归南朝矮个子人影逼近,矮个子人影突然求饶:“大哥,我自己跳。”
又“扑通”一声。好狼狈。
十几分钟后,两条人影从下游十几米处的仙女亭石阶台爬上来,筋疲力尽,张归南两条腿挡住他们回归的路。
两条人影瘫倒在石阶上,高个子挣扎地哀求:“大哥,救救我们!你没有汽车开不会死。”
矮个子接着哀求:“我们没有白粉抽,比死还难受。”
张归南反被他们逗乐,自言自语:“多好的一对豺狼。”
断断续续的哀叫:“大哥,救救我们。”
“去死吧,社会上少了你们,清静些。”张归南不客气地说,“我没报警就是你们大幸。”
“奶奶说,好死不如懒活。”高个子发抖地说。
“也是。”张归南心情趋于好转,问,“多大?”
“我十五。”矮个子回答,指指高个子,“他十六。”
“哦,少年犯!”张归南心头一震,转问,“你们能开车吗?你们没有我的指纹,没有我的密码,你们能启动吗?纵使能开走,我报警,警察马上锁车,接下来你们成了瓮中之鳖,等待进少管所。你们进过监狱吗?”
“没有。”高个子回答,“大哥,我们不进去,听说里面很恐怖。我们错了。可我们毒瘾上来,出汗无力,心中就像千万条毛毛虫在爬、在咬、在抓,地主折磨长工,资本压迫工人,难受。”
张归南心酸,怜悯地说,“可我身上一块钱也没有。”
他们的眼神不相信。
张归南看看四周,问,“附近有取款机没有?”
“马路对面有一家农业银行,门口有取款机,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钱。”矮个子立即来了精神。
“站起来,给我带路。”张归南下令,倒令他们大吃一惊。
“少年犯”在前面带路,一百五十米处,果然有农业银行,门口左边有两个取款机。
张归南警告他们:“离我二十米,不准靠近。”
他们唯唯诺诺,不敢造次。
张归南分四次取出两万元,大部分塞进后袋,小部分抓在右手,走回少年犯身边,把钱递给他们:“拿去!把毒戒掉,否则,后祸无穷。哪里人?”
“被父母赶出来。”
“无家可归,自生自灭!”
“大哥,你不会报警吧?”
“走吧,趁我没有后悔。”
他们如获大赦,回光返照似地鼠窜而去,一会儿消失得无踪无影。张归南转身欲回宝马车去,一个披头散发丢掉魂魄的疯子站在他面前,臭不可闻,嘻皮笑脸比划着要“香烟”。
张归南摸出一张人民币递给他,他不要,转身在地面上捡烟头。
张归南看着他弯曲的身影,喃喃低语:“这样活着,不辛苦吗?”
疯子不理睬张归南,张归南纳闷:“谁才是真正的疯子?”
张归南没有上车,而是坐到大理石凳去,仰望星空,看着发亮的北斗星、七姑星,对银河两岸的牛郎星、织女星恭贺说:“再过一月,你们就可以相会。真羡慕你们。”
一颗流星,从西往南飞泻,瞬息即逝。
十五分钟后,张归南步下七仙亭石阶,蹲在水边,双手捧起江水洗脸,舒服。有几条长长的小鱼在他面前跳起来,不知道它们要传达什么信息。
一枝榕叶垂下来,张归南采下一叶,卷成喇叭状,把小的端口捏瘪,含在唇口上吹,吹出了动人的歌声《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刚才那个疯子听了,哇哇大叫,开口咒骂张归南:“神经病!”
……
过了一段时间,张归南的父亲收到一叠信件,打开一看,是粤B·S3344宝马车的十三个超速违规罚款通知单,其中一半以上超速100%。张洪涛看傻了眼,后脊椎骨阵阵发冷,他对阿姨说:“归南这是开往地狱啊!”
“一场虚惊,也证明他对晓青多么痴情。你还记得吗?晓青临终对归南说,来生还做他爱人。”阿姨回答,哽咽,“老天真无眼。”
此乃后话,不提也罢。

露珠 发表于 2018-8-7 07:30:42

归南把妻子穿着红色旗袍的那张像片摆放在车头上面,那一年,妻子十八岁。
零点正,张归南辞别父亲及阿姨,启动汽车,驶过深南大道,驶出布吉关

欣赏!

宽余 发表于 2018-8-8 09:50:11

露珠 发表于 2018-8-7 07:30
归南把妻子穿着红色旗袍的那张像片摆放在车头上面,那一年,妻子十八岁。
零点正,张归南辞别父亲及阿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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