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西索朗 发表于 2019-8-13 03:09:19

《我在西藏五十年》——第135篇:我去内蒙接种羊

本帖最后由 益西索朗 于 2019-8-13 03:19 编辑

                            《我在西藏五十年》——第135篇: 我去内蒙接种羊
       又是一个星期天,我去牧场看珍沁。老戎兴高采烈地跑来告诉我,自治区已经决定,从内蒙古引进茨盖羊,在拉萨、山南、那曲三个地区进行绵羊改良工作,那曲改良场分到了50头种羊。老戎还告诉我:那茨盖羊体质结实,抗病力强,适应性好,能耐受相对严酷的自然气候和粗放的饲养管理条件。茨盖母羊的恋羔性强,泌乳性能好,除了能很好地哺育所生羔羊外,在断奶之后,一只母羊一年还可以产36 —64 公斤羊奶。在西藏,用茨盖羊作为改良绵羊的父系品种,具有很大的潜力。但茨盖羊的缺点是羊毛长度还不够理想,有些个体羊毛偏细,匀度也比较差。老戎信心百倍地说,这正是种畜改良场的一个好科研课题。
   对于绵羊改良,我是一窍不通,抬起头来看了老戎一眼,等着他继续往下说。他又接着说,这一次拉萨、那曲、山南三个地区,都分到了种羊,但是需要自己派人去内蒙接羊,他很想亲自去接羊。只是这一去一回就要个把月,牧场正在重新规划草场,调整畜群,他实在是走不开。看到他那着急的样子,我就问他,在哪里接羊?老戎说:“远得很,紧靠中蒙边境。红格塔拉种畜场。” 红格塔拉?不就是我上次跟随才旦书记去北京开完会以后,书记又派我去参观学习过的那个种畜场吗?那里还有一位老兽医,是我的湖南老乡。我就建议老戎,由牧场派一个工人,和我一起去接羊。
       回到农牧局,我立即将这件事告诉了塔局长。他说:“我也是刚刚接到通知,自治区组织了一个去大寨的学习观摩团,局里分到两个名额,我打算让万英副局长和你去。你现在又想去内蒙古接羊,这件事情就由你自己来决定吧。”我心想,局里那么些的领导和党员干部,去内地参观这样的好事,理所当然地应该归他们,我一个“另类人”,还是应该自觉地跟这样的“好事”拉开距离。又想起了我已经与老戎有约在先。而且,这一次去红格塔拉接羊,我还可以向那位湖南老乡,再多学习一些改良绵羊的技术,这才是我的本分呀。我决定,还是应该去接羊。
       我和牧场派出的一个牧工布群,原本打算坐汽车去兰州,再坐火车去北京,在那里与拉萨、山南派去的接羊人会合。可是塔局长说:“布群旧社会给头人当牧工,苦了大半辈子,连拉萨都没有去过一次,现在好不容易能够去一次内地,你就陪他坐飞机去北京,再转火车去内蒙,也让布群好好看一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我按照局长的指示,与布群从拉萨飞到了北京,在西藏驻京办事处的招待所放下背包,当即就陪他去瞻仰了天安门,接着又领着他参观了故宫。第二天还陪他去王府井转了转。那两天,布群说的就只有一句话:“真正开了眼界!亚古西扎都(太好了)”!等到拉萨和山南地区的接羊人也到齐了,我们就一起去红格塔拉种畜场。那位湖南老乡见到我,很是高兴,嘴里连连说着:“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的心里也涌起了一股强烈的他乡遇故人的感情,将从拉萨带去的一条长长的哈达和一包西藏生产的藏香送给了他。
       那位老乡,特意帮我选好了属于那曲的50只种羊,然后由牧场帮助雇汽车,将羊从红格塔拉运到包头,再与拉萨、山南两个地区一起,在包头合包了一节火车厢,经过宁夏到达甘肃的红柳园,再乘汽车经过敦煌回西藏。
       一千多公里的接羊路,我们六个人和150头羊,就同吃、同住在一个长长的闷罐火车厢里。车厢的两头装着羊,中间车门处,堆放着在包头买的草和料,我们六个人,就随便或坐或躺在草堆上。货车每到了一个大站,都要停下来重新编组,几个人急急忙忙去买一些填肚子的食物和准备好羊子的饮水。我就负责去车站货运调度室,告诉调度员,这些“外国羊”(因为说到“外国”两个字,才能够引起调度员的特别关照。而且这茨盖羊,它的老家就在俄罗斯和北欧一些国家,我并没有说假话。)是运到西藏去的,恳请他们早一点为我们重新编组。
       就这样子,走一走、停一停,几个昼夜,总算是到了甘肃的红柳园。西藏驻柳园办事处也早就接到了自治区的通知,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大卡车。每个人负责25头羊。羊装在车厢前部,草放在后面。我与布群也就“各行其道”了。
       离开了柳园,前面136公里,就是大名鼎鼎的敦煌。我对敦煌的石窟与壁画虽说是一窍不通,兴趣也不大,但是常书鸿,那位为保护和研究莫高窟做出了卓越贡献的伟大艺术家,却是我心里头的一块丰碑。我好想去敦煌,瞻仰常老先生为国人保护下来的壁画。可是想起卡车上的那25头种羊,也只得过敦煌而不入了。
接下来就是翻越海拔3648米的当金山口。那里海拔与拉萨相当,但我听说有一年的冬天,一辆大卡车在山顶抛了锚,那位驾驶员竟活活冻死在山顶上。
       第三天的中午,我坐的那辆车到了格尔木,可是布群的车还没有跟上来。我那辆车的驾驶员家就在格尔木,他说要休息两天再走。我只得将25只羊,圈在汽车队院墙的角角上,晚上披一件皮大衣,在羊圈边上守护着。天亮了,驾驶员给我送来几个馒头和一点咸菜,我赶上羊,就到格尔木河边去放牧。饿了啃冷馒头,渴了就在河边喝一点水。
       昆仑山下,格尔木河畔,我放牧着25只茨盖羊。无所事事,就漫无边际地回忆起“过去的故事”。眼看着那些摇头摆尾,在河边啃草根、饮河水的茨盖羊,我竟无由头地记起了儿时跟着姆妈漂泊到了贵州,姆妈教我和弟弟唱苏武牧羊的那首古诗:苏武留胡节不辱,雪地又冰天,穷愁19年。渴饮雪,饥吞毡,牧羊北海边。心存汉社覆,旄落犹未还。历尽难中难,心如铁石坚。夜坐塞上四听茄声,入耳动心酸……
       第三天,汽车出发,翻过昆仑山,经过茫茫的可可西里,翻过唐古拉,那天到那曲种畜场时已经是下半夜了,天又正下着大雨。听到汽车喇叭声,老戎披着衣服,快步向汽车跑来。他一边往车厢上面爬,一边对我说:“你俩走了这个把月,我的心也被你俩带去了内蒙一个月。先让我好好看一看这些羊宝宝!”
      八十年代初,老戎调到自治区畜牧局担任局长。我“归队”回到了地质矿产局,也就经常去看他。后来他调回安徽老家去了,我俩也就失去联系了。这次我写这些文字时,通过《百度》,在网上输入戎玉祥三个字,还真的找到了他写的一篇文章。只可惜想看看全文,还要经过好多道手续,我又不会操作。只是将那篇文章的名字记了下来:《对西藏农区、半农半牧区山坡种草种树的建议》。
      老戎,人离开了西藏,心还留在高原上。我今天还在想,若是他也能够看到我的这篇小文字,我们能够再联系上,那该有多好呀。

蔚青 发表于 2019-8-13 06:51:57

欣赏佳作,分享精彩,遥致问候,祝老师创作快乐!

益西索朗 发表于 2019-8-13 08:49:57

蔚青 发表于 2019-8-13 06:51
欣赏佳作,分享精彩,遥致问候,祝老师创作快乐!

衷心感谢站长老师的鼓励和关怀!祝老师万事如意,扎西德勒!

益西索朗 发表于 2019-8-14 03:34:26

那一次去内蒙,我没有带上农牧局配发给我的那个照相机,在红格塔拉,也就没有照过一张照片。真没有想到呀,这次蓝河老师在发布这篇稿子时,加在上面的这一张照片,还真像我在内蒙红格塔拉接到的茨盖羊。
衷心谢谢远山网,谢谢网站的各位好老师!感谢您们给我提供了说出心里话的好地方。

蓝河 发表于 2019-8-20 17:25:38

图文必须并茂,所以我把益西老师心中的茨盖羊斗胆牵出来了!

益西索朗 发表于 2019-8-22 10:26:49

蓝河 发表于 2019-8-20 17:25
图文必须并茂,所以我把益西老师心中的茨盖羊斗胆牵出来了!

感谢总编老师。祝老师万事如意,扎西德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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