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西索朗 发表于 2019-8-18 19:20:46

《我在西藏五十年》——第153篇:羊八井——我的好课堂

                            《我在西藏五十年》——第153篇: 羊八井——我的好课堂
       羊八井,海拔4306米,距离拉萨市区90公里,蕴藏着丰富的地热资源。经过普查钻探,地下热流储存深度大都在200米以上,蒸汽温度最高可达172摄氏度,具有经济开发价值。70年代初,清华大学率先在羊八井建了一个300千瓦的试验发电机组,试验取得了成功。此后自治区决定,对羊八井地热田进行地质勘查与开发。地质局为此专门组建了地热地质大队,并决定将正在藏北伦坡拉勘探石油的第四地质大队603藏族钻井队调来羊八井。 因为地热勘探井与石油生产井的钻井工艺比较接近,地热队就派了一些人去大庆油田学习。大庆人满腔热情支援新西藏的社会主义建设,不但毫无保留地介绍钻井经验,还将铁人王进喜同志亲自使用过的一台苏制博乌40钻探机也赠送给了1243钻井队。藏族钻井工人们,也将大庆人那一句“我为祖国献石油”改成“我为西藏找地热”,带回了羊八井。他们也像当年的大庆人一样,响亮地喊出了:“宁肯少活20年,拼命也要拿下地热田!” 可是干过多年石油钻井的汉族老师傅,谁也没有接触过地热钻探,更别说那些藏族新钻工了。
      地热钻探,比机械岩芯钻探复杂,对操作人员的技术和文化素养的要求也相对较高。可是1243钻井队,除了几个带班的老师傅,从井队长、指导员到一般钻工全都是藏族,而且绝大部分人来自那曲牧区,他们的文化水平又比农区人低了一个档次。可就是这些几年前还拿着“乌尔多”(甩石器)在草原上牧牛羊放马骡的年轻小伙子和小姑娘,他们来到地质队之前,几乎都没有上过学。有汉族师傅开玩笑说:“你就是将一根钻杆放到地上,他们也认不得那就是一个‘一’字。”当然了,这个玩笑开得并不恰当,因为藏文的“一”字根本就不像一根钻杆。但是,你若是将藏文三十个字母的第二个字母‘卡’写给他们看,他们还真的不知道那就是自己平时讲话、吃饭的‘嘴巴’。可是,这些年轻的翻身农牧民,他们学文化、学技术的劲头高得很,白天上班时跟着师傅学;下班了,饭碗一放,三三两两就互教互学起来了。其他钻井队的汉族司钻、泥浆工、架子工,修理工、柴油机司机,还有一些地质技术人员,个个也都成了他们的老师。钻井队的指导员次仁达对大家说:“只要肯下功夫,没有学不会的东西。”就是这些祖祖辈辈拿惯了“乌尔多”(放牧牛羊时使用的抛石器)的手,现在头戴铝盔,手握着千米石油钻机的刹把,拿上了吊钳、管子钳。他们很快就完成了由牧民到现代钻井工人的身份转换。
       当年铁人王进喜为了堵井喷,跳进泥浆池用自己的身体搅拌泥浆的那一部纪录片,令我至今难以忘怀。但是羊八井那一条深埋在地下的“热龙”一旦喷发起来,跟大庆的油龙同样地凶猛,令人心惊胆战的井喷更是防不胜防。钻井队刚来到羊八井时,正是寒冷的冬季。念青唐古拉山脚下这一片沉睡了千万年的亘古荒原上,开天辟地地竖起了高高的钻井架,响起了柴油机轰隆隆的声音。当第一口井钻进到200米时,井内温度高达摄氏137度,超过了预计温度,钻机安全阀被爆裂了,高温水蒸汽就像一条白色的蛟龙,裹挟着大量碎石块,吼声如雷,从井口喷射出来。就连高四十米的钻塔顶上那一只安全红灯,也被蒸汽带上来的石头击碎了。人们全都淹没在烫人的热水和水蒸气里面,可是工人们还不能够停钻,千方百计也要将井喷压住,然后继续钻进。又因为那时候羊八井已经是滴水成冰的冬季,井内喷出来的高温热水,刚刚冲上高空,落下来立即就结成了冰,钻机、钢丝绳、井架,甚至连工人们头上戴着的铝盔、工作服,统统变成了冰雕,整个井场成了水晶世界。最后,电线杆子被压倒了,电线压断了,柴油机也熄了火。高温热水四处飞溅。钻工嘎玛索朗奋不顾身,就像当年黄继光用身体堵住美国鬼子碉堡的机枪眼,他就用自己的身体压在了卡瓦上,防止了一次重大事故,自己却被严重烫伤。25岁的青年钻工仁青旺堆,更是在那一次抢险中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我刚来到热田不久,就有幸见识了那“壮观”但又可怕的井喷场面。就在一瞬间,高压蒸气猛地一下子冲开了防喷阀,就像一条白龙,呼啸而出,整个井场、连同那高达四十米的钻探井架,统统笼罩在湿热灸人的蒸汽之中。一拨拨头戴铝盔的钻工冲上钻井平台,强行关闭防喷器,前一拨人失败了,后一拨又立即跟了上来……,两台大型泥浆泵拼命往井口泵入高比重的压井泥浆。好多人冒着高温蒸汽的烫伤,往泥浆池中倾倒压井用的油井水泥和重晶石粉。那场面就跟电影上铁人王进喜跳进泥浆池以身搅拌泥浆一样地紧张,但比那场面更为“热烈”。可是这些年轻的牧民——钻探工人,他们以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打出了多口优质地热生产井,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为羊八井地热田的开发作出了贡献,获得了国家地质部授于的“功勋地质队”光荣称号。
       1243钻井队的队长索加,藏族,西藏巴青人,一位“阿波霍”,也是珍沁我俩的表弟。1967索加到西藏地质局地质四队当钻工,人年青,又聪明好学,很快就掌握了全套钻探技术,历任班长、钻探技术员。1974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同年在伦坡拉石油勘探工地的一次井喷中,不顾受伤的身体,紧握刹把制住井喷,避免了恶性事故。被誉为“高原上的钢铁战士”。后来担任1243钻井队队长,1979年获全国劳动模范称号。井队也被国务院授予“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高原英雄钻井队”的荣誉称号。 井队指导员次仁达更是技术、思想工作两手抓,培养了大批藏族优秀工人,他自己先后担任地热队、地矿厅和自治区人大的领导工作。他们两位都是我的“阿波霍”好弟兄。
      (右边,就是我与两位领导在羊八井地热田留下的一张照片。中间是地质局长孙长胜,左边是1243钻井队长、全国劳动范索加,我在右边。背后就是地热井)。
       我这次调回“老家”地质局,就是因为搭上了“专业干部归队”政策的末班车。其实,我当年在班戈湖地质队也就只呆了两年。队上使用的是50米手摇钻机,与博乌40石油钻机比起来,简直就是婴儿车与高级轿车来比拼,根本没有可比性。而且,我在班戈湖,虽然也经常去工地,不是帮着摇钻机,就是挖浅井,干的都是技术含量很低的体力活。现在来到羊八井,可真正是“鸟枪换成了大炮”呀,我需要学习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也有好心人劝我:你一个会计(在他们眼里,计划财务科的人全都是‘会计’),一天到晚去钻井工地自己找苦吃,有什么意义?我的想法却是,既然领导让我搞计划统计工作,我却连地热钻井的工艺流程都搞不清楚,那样子制定出来的计划,写出的统计分析,岂不是“闭门造车”,对不起我自己的良心,更对不起组织呀。
      在羊八井钻井工地,还有地质部派来帮助解决钻探技术难题的高级工程师汪仲英,一位泰国归国华侨。他1960年毕业于北京地质学院探矿工程系。为了降服这条桀骜难驯的热龙,汪工和他的助手周韶光工程师等人,吃住在井场,取得很多数据,最终摸清了整个热田地下热流的临压面,为保证钻井工作的顺利进行做出了贡献。那些日子,汪工要管全探区的技术工作,实在忙得很。我就拜周工做老师,经常跟着他在井场转,看到什么不懂的就请教他。几个月下来,我知道了地热钻井的工艺流程,知道了岩屑录井、测井、固井、和压井的工序,以及需要的工时和消耗材料。为我后来去宣化地质学院进修地质定额,回到拉萨后负责全局地质勘探定额和地质项目预算审核工作,打下了基础。用佛教的一句话来说,就是准备了“资粮”。
      在羊八井地热田的开发中,1243钻井队和后来新增加的三个井队一起,一共钻地热井100余口,累计钻井进尺5万多米。其中井深大于1000米的有4口井,大于2000米的2口井。钻井中最高温度为摄氏329•8度,工作压力16•6大气压•帕。地热队还在西藏全区共发现地热显示区703处,向国家提交可供发电热储量1•52亿千瓦。1975年9月23日,羊八井试验电站的第一台机组发电成功。中央正式决定将羊八井地热田的开发列为国家“五五计划”重点建设工程。据统计,我国地热发电装机容量列世界第12位。西藏利用地热资源发电居我国第一位。而且,羊八井地热田的开发利用,还开创了国际上利用中低温地热发电的先例。在世界新能源的开发利用上占有重要地位。

蓝河 发表于 2019-8-18 22:48:42

益西索朗老师,本文依然相当精彩,只是分段有点儿乱,请再看看吧,谢谢!

益西索朗 发表于 2019-8-19 03:34:48

本帖最后由 益西索朗 于 2019-8-19 04:03 编辑

蓝河 发表于 2019-8-18 22:48
益西索朗老师,本文依然相当精彩,只是分段有点儿乱,请再看看吧,谢谢!尊敬的蓝老师:您的指教很对,我今后一定注意。衷心感谢老师!祝老师扎西德勒!

蔚青 发表于 2019-8-19 06:16:00

欣赏佳作,感谢分享。慰问创作辛苦!

益西索朗 发表于 2019-8-19 08:51:59

蔚青 发表于 2019-8-19 06:16
欣赏佳作,感谢分享。慰问创作辛苦!

谢谢站长老师!祝老师万事如意,扎西德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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