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感手法的几种常见类型
本帖最后由 龙博 于 2017-1-12 04:49 编辑通感手法的几种常见类型
在中小学语文教学中,要求学生了解和掌握的修辞方法只有比喻、拟人、排比、夸张、对比、反复、顶针、反语这样几种,至于通感,未作介绍。而实际上,通感也是一种常见的修辞方法,被人们广泛地运用于日常口语交际和诗文创作中。
何为通感?“通”是相通、相联系的意思,“感”是感觉,即是人们常说的视、听、味、嗅、触五种知觉。在描述客观事物时,将人的各种知觉互相沟通、转换、迁移,即为通感。简言之,所谓通感即是以感觉写感觉的一种修辞方法。
在通感中,颜色是有温度的,声音是有形状的,冷暖是有重量的。欣赏建筑的重复与变化的样式会联想到音乐的重复与变化的节奏;闻到酸的东西会联想到尖锐的物体;听到飘渺轻柔的音乐会联想到薄薄的半透明的纱子。通感技巧的运用,能突破语言的局限,丰富表情达意的审美情趣,起到增强文采的艺术效果。通感的运用有以下几种情况:
一、听声类形,即以视觉写听觉
“故歌者,上如抗,下如队,曲如折,止如槀木,倨中矩,句中钩,累累乎端如贯珠。”(礼记•乐记》)
这几句大意是:那些善于唱歌的人,歌声昂扬,如用力举物;歌声低沉,如物体坠落;歌声婉曲,犹如树枝弯折;歌声停止,好像枯木挺拔;直而折曲的歌声,方正如矩;委婉的歌声,圆曲如规,联贯起来正如一串珍珠。
歌声本来诉诸于人的听觉,但是却给人很多视觉感受:歌声高亢如用力举物,歌声下滑如物件下坠,歌声婉转如树木弯折,而歌声停止则如枯木兀立……所有这些,都是由听觉到视觉的迁移,听到的仿佛看到的一样,这便是听声类形。
“雪净胡天牧马还,月明羌笛戍楼间。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山关。”(高适《塞上听吹笛》)
在明月当空的草原之夜,有人吹起《梅花落》的曲子,那阵阵悠扬的笛声,竟化成了落满关山的朵朵梅花。在这里,诗人把听觉美的特征表现为与之相通的视觉美的特征,创造了梅花飘洒似的笛声这一通感形象。
“歌声/象煞黑天上的星星/越听越灿烂”(臧克家《春鸟》)
属于听觉艺术的“歌声”,本是缺乏具体形象感的东西,而诗人却将其转化为属于视觉范畴的星星,且能“听”出“灿烂”来。在此,感觉的相互挪移,不仅刺激着人的听觉神经,而且使人的视觉神经也同时活跃起来,赋予“歌声”以最大的可感系数,形象地表现了“歌声”的音色美。
二、听声类声,即以听觉写听觉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白居易《琵琶行》)
在这里,急雨声、私语声、珠落玉盘声、莺语声、幽咽泉声、银瓶破裂声、刀枪相击声、裂帛声用来描绘琵琶声,是以声类声。这里并未产生感觉的迁移,仍然用声音写声音,渲染烘托了一场精妙绝伦的琵琶演奏。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李贺《李凭箜篌引》)
“玉碎凤凰叫”,是以声类声,但也可以唤起形象。王琦注:“玉碎状其声之清脆;凤叫,状其声之和缓。”又称:“蓉泣,状其声之惨淡。兰笑,状其声之冶丽。”就是以声类形了。
三、听声可触,即以触觉写听觉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水下滩。水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渐歇。”(白居易《琵琶行》)
“莺语花底滑”、“水泉冷涩”,“滑”和“冷涩”是触觉,即听觉向触觉的转换。
“王小玉便启朱唇,发皓齿,唱了几句书儿。声音初不甚大,只觉入耳有说不出来的妙境:五脏六腑里,像熨斗熨过,无一处不伏贴,三万六千个毛孔,像吃了人参果,无一个毛孔不畅快。”(刘鄂《老残游记》)
如果光说王小玉说书的声音很柔美,听起来很舒服,难免俗气,刘鄂的高明之处就是运用通感手法将无形无味的声音描摩得仿佛可以触摸一样:“五脏六腑里,像熨斗熨过,无一处不伏贴”。这便是以触觉写听觉。
“细雨刚停,细雨刚停/雨水打湿了墓地的钟声……”(李瑛在《谒托马斯•曼墓》)
钟声悠长,本不可触摸,但一个“湿”字,便让人对声音产生了触觉感受。
四、见形类声,即以听觉写视觉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宋祁《玉楼春•春景》)
“闹”本指声响,但在这里却是指春意蓬勃的景象,是一种由视觉到听觉的迁移,这一句把杏花盛开的无声的姿态和色彩转化成了波动的声音,即是见形类声。
“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朱自清《荷塘月色》)
“清香”乃是嗅觉,“歌声”乃是听觉,作者将两种感觉互通,“清香”如同“歌声”,属于以听觉写视觉的通感。
五、见形可触,即以触觉写视觉
“鸟抛软语丸丸落,雨翼新风泛泛凉。”(黎简《春游寄正夫》)
按逻辑思维,五官各有所司,不兼差也不越职。就是说,触觉和视觉是河水不犯井水的。
但是有些事物一经渗透了人的主观感受后,某些感觉之间就可以相通了。比如,被雨水打湿后的鸟儿的羽翼就会让人感受到丝丝凉意,“雨翼新风泛泛凉”便是见形可触的感觉互通。
“杨花扑帐春云热,龟甲屏风醉眼缬。”(李贺《蝴蝶飞》)
由“春云”这一视觉形象引起了“热”的触觉感受,这就是以触觉写视觉的通感手法运用。
六、见形可品,即以味觉写视觉
“风霜酸苦稻粱微,羽毛摧落身不肥。”(韩愈 《杂曲歌辞•鸣雁行。)
凄风苦雨,一般用来形容生活的艰辛和境遇的凄凉。“风霜酸苦”指风霜带有酸苦味儿,这是诗人经历世事沧桑之后的主观感受,味觉通于视觉。
刻画女子,有人这样写:“这女子的长相十分甜美”。
“甜美”本来是味觉类词语,这里用来描绘女子长相,一个姿色娇好可人的女子形象就展现在我们面前了。
七、见形可嗅,即以嗅觉写视觉
“雨过树头云气湿,风来花底鸟声香。”( 贾唯孝《登螺峰四顾亭》)
鸟声怎么会有香味?这其实是一种由视觉和听觉向嗅觉的转换与迁移。《登螺峰四顾亭》这首诗描绘的是四顾亭周围的美好景致。当时,阵雨袭来,空气有些湿润了,微风吹过花枝,啾啾的鸟声似乎夹杂着浓郁的香味。这是一种见形可嗅的唯美通感。
八、由嗅知形,即以视觉写嗅觉
“香声喧橘柚,星气满蒿莱。”(《张兆苏移酌根遂宅》)
气味本无形体,不可触摸,但是在诗人的眼里,它却如同橘柚,如同菊蒿,有色有形。
“这里除了光彩,还有淡淡的芳香,香气似乎也是浅紫色的,梦幻一般轻轻地笼罩着我。”(宗璞《紫藤萝瀑布》)
这里香气带有颜色,由看不见的东西变成了看得见的东西,是为由嗅知形的通感手法。
九、人通于物,即以物写人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杜甫的《春望》)
花并不能感时溅泪,鸟自然也难以领会人的离愁别恨,有这样感触的只是诗人自己。在安史之乱的动荡岁月里,诗人几经罹难,饱受挫折,整日沉浸在凄苦之中。这两句诗形象地表明了作者当时的心境,属于移情于物的通感手法。
由于通感即为感觉相通的修辞方法,而人的感觉又分为视、听、味、嗅、触五种,所以通感的运用类型不限于以上几种,应该还有其他类型,这里不再一一列举。不过,通感手法融合使用的情况很多,高明的作者总是设法调动各种感官制造通感盛宴。
“王小玉便启朱唇,发皓齿,唱了几句书儿。声音初不甚大,{只觉入耳有说不出来的妙境:五脏六腑里,像熨斗熨过,无一处不伏贴,三万六千个毛孔,像吃了人参果,无一个毛孔不畅快。}唱了十数句之后,渐渐的越唱越高,忽然拔了一个尖儿,像一线钢丝抛入天际,不禁暗暗叫绝。那知他于那极高的地方,尚能回环转折;几啭之后,又高一层,接连有三四叠,节节高起。恍如由傲来峰攀登泰山的景象:初看傲来峰削壁千仞,以为上与天通;及至翻到傲来峰顶,才见扇子崖更在傲来峰上;及至翻到扇子崖,又见南天门更在扇子崖上:愈翻愈险,愈险愈奇!
那王小玉唱到极高的三四叠后,陡然一落,又极力骋其千回百折的精神,如一条飞蛇在黄山三十六峰半中腰里盘旋穿插,顷刻之间,周匝数遍。从此以后,愈唱愈低,愈低愈细,那声音渐渐的就听不见了。满园子的人都屏气凝神,不敢少动。约有两三分钟之久,仿佛有一点声音从地底下发出。这一出之后,忽又扬起,像放那东洋烟火,一个弹子上天,随化作千百道五色火光,纵横散乱。这一声飞起,即有无限声音俱来并发。那弹弦子的亦全用轮指,忽大忽小,同他那声音相和相合,有如花坞春晓,好鸟乱鸣。耳朵忙不过来,不晓得听那一声的为是。正在撩乱之际,忽听霍然一声,人弦俱寂。这时台下叫好之声,轰然雷动。”
这是《老残游记》“王小玉说书”的精彩片段,也是通感运用的经典段子。这里时而听声类形,以视觉写听觉;时而听声类声,以听觉写听觉;时而听声可触,以触觉写听觉;时而听声可品,以味觉写听觉。把个王小玉的说书的情节写得荡气回肠!
“鲁达再入一步……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梢只一拳,打得眼棱缝裂,乌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又只一拳,太阳上正着,却似做了一个全堂水陆的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
这是《水浒全传》中“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的情景,其中通感手法的运用令人叫绝。“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是视觉与味觉相通;“又只一拳,太阳上正着,却似做了一个全堂水陆的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则是由视觉向听觉的迁移。通过通感手法的运用,刻画了一个性如烈火、嫉恶如仇梁山好汉形象。
另外,我们运用通感这种修辞方法的时候,要注意通感和比喻、通感和拟人的区别与联系。
1、通感与比喻的区别与联系
比喻由本体和喻体构成。在一个比喻句中,有时候本体和喻体之间还要借助比喻词来连接。形成比喻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本体和喻体之间要有相似点,二是本体和喻体是不同类的两种事物。换句话说,本体和喻体之间如果没有相似点,本体和喻体是相同类别的事物,即不能构成比喻。
通感用来描述人的主观感受,是感觉的转换和迁移,相通的两种感觉不需要有相似点,也可以是相同类别的事物。比如“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这里急雨声、私语声、珠落玉盘声与繁杂的琵琶演奏声之间有相似点,但因为用来描绘的事物与被描绘的事物之间属于相同类别,所以只能算听声类声的通感,而不是比喻。
如果相通的两种感觉之间既有相似点,又分属于不同类的两种事物,那么这种情况既是通感又是比喻。比如“雪净胡天牧马还,月明羌笛戍楼间。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山关。”这里阵阵笛声与点点梅花有相似之处,且属于不同类的两种事物,悠扬的笛声变成点点梅花,化无形为有形,是为比喻。但它毕竟是以视觉写听觉,所以也是通感手法。
另外,比喻的目的是将抽象的事物具体化、形象化。而通感,不一定将抽象的事物具体化、形象化,它有可能使被描述的事物更加抽象,更加难以揣度。
2、通感与拟人的区别与联系
拟人是指把物当作人,使其具有人的外表、个性或情感的的修辞手法。
如果一个包含通感手法的句子,被描述的事物有了人的外表、个性或情感,那么这种情况则既是通感又是拟人,这是通感与拟人的重叠之处。比如“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这两句,花和鸟具有人的情感,当然属于拟人。但是,花并不会感时溅泪,鸟也不会因为人的离别而伤心,感时溅泪和恨别惊心是诗人的主观感受,是人通于物的写法,所以它又属于通感手法。又如“歌声很甜美”一类句子,“甜美”属于味觉感受, “歌声”则属于听觉感受,这里的“甜美”并不是拟人的用法,而是听声知味的通感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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