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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苍天在上 [打印本页]

作者: 章社友    时间: 2018-3-9 10:41
标题: 苍天在上
物欲横流、官场腐败、丑陋肆虐的图景,让志士仁人内心的万般惆怅,难以释怀。
    阅读《苍天在上》小说是一个洗礼心灵污垢、振奋人心的过程。笔者怀着对党、对国家的忧患意识,塑造了一个高昂的共产党员代表,理想的化身,到基层以身作则,坚持主动向腐败、同不利于人民利益的歪风邪气作斗争,坚持清正廉洁,依法从政,为人们唤回了自信,树起正义的榜样,
即:唤起人们对丑恶陷入黑暗面的深深思考。


第 一 章
1

    李姝妹替丈夫把行李袋稳当地装进长途大巴客车的后背厢,然后从车站食品店买了些食品和一瓶矿泉水,急急送进车厢,递到丈夫手里。她努力噙住泪水没让它流出眼眶:“车子不让久停,我只好先回去了。祝你一路顺风,平安到达!到了南河后给我报个平安。”“知道了,你回去吧!”说完夫妻俩相互挥挥手,算是告别。
    耿斌隔窗望见妻子平稳地驾着桑塔纳两千,迅速出了车站大门,心里突然“格噔”了一声,象似他在26年前考上西北大学与父母告别时的那种感觉一样。奇怪,和妻子今日告别怎么会有这种感觉?这是埋藏在心底快三十年的感觉,怎么今天又会冒出来……
    妻子的眼泪仍在他眼前晃动。他感觉自己的眼睛也有点潮湿。半晌,他觉得也许是夫妻长相厮守,一下子分开的缘故吧。
    耿斌按照客票上的座号,落座在驾驶员身后第二排的第8号座位上,将手中提的日用品手袋站起来放到头顶的行李架上,手里只留下一瓶妻子刚递上的矿泉水,他感到一身轻松,坐稳升直了腰腿,准备在大巴车上熬过这6小时。
    这是一趟西京开往南河的长途客车,由西京发车的时间是上午八点整。耿斌望了一眼车前边挂在电视机旁边的电子钟,分钟已指向7点50分了,也就是说再过十分钟就要开车了。
    现在的大巴客车装饰都很豪华,每个座垫都加厚了海绵,中间或靠边都有活动扶手,靠在后背拉下扶手,有一种很舒适的感觉。
    耿斌将头靠在靠背上,想认真梳理一下这些天来凌乱的思绪。忽然,他感到和他平行线的右侧靠窗口上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向他扫过来,而且是从一张报纸的背后反射过来的。
    不用扭头,就能感觉到那目光的灼热。说实话,一个大男人是很难对这样一种大胆的注视做到无动于衷的,何况对方又是一位美丽的异性,那怕你是一位再成熟的男人也不行。
    至少,耿斌此时的感觉便是如此。
    这位刚刚下了红头文件的省委组织部副厅级廉政办主任,今天是赴陕北南河县去上任县长的。连今天算起下文才只有两天时间,消息绝对不会传出太远、太广。这双目光在他刚登上大巴车门时就描射了他几眼,但从门口上车,车上的乘客扫你几眼是正常的,看是否认识。现在又反复扫你是他有些奇怪。
    大巴车是密封玻璃,乘客不能随便打开,但车内的气温不算太高,挡风玻璃上方的温度表是23度,车子启动后温度还会下降。扫射他的女孩借助窗外的阳光,已经注意到他的存在。她,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连衣裙,梳着长长的披肩发,手中拿着一张看不见报名的报纸,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她身边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和一位中年妇女,老头正好将她两隔开。中年妇女穿着也许有点厚,不由的用手扇着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水。老头却显的无所谓,目不斜视地注视着车内的电子表,时而低头看看手腕上的手表,显示出有点焦急的样子。
    但是,耿斌不解的是,女孩看报已有十多分钟了吧,她依然神情专注地看着,似乎看的是同一篇文章。从他这个角度望过去,正好可以看到那对美丽的大眼睛和明亮的前额。阳光透过车窗,女孩的前额看的特别清楚,两眼角显示出细密的鱼尾纹。他猜测着,女孩的年龄一定在30岁以上。此时她看报的表情显示出成熟与老练。那情景,既可以让你觉得她在刻意遮掩着什么,也可以让你觉得她是在刻意提醒你什么。尽管看不清她的整张脸,但她那宽宽的明亮的前额、那乌黑发亮瀑布般倾泻在脑后的披肩长发,暴露无疑。她的着装打扮和平稳的表情无一不显示她清新、谈雅、飘逸的气质。
    她是谁?是部里机关的同事、西京城的朋友、还是在南河生活多年相识的故人?若是,她为什么见到我不打个招呼,若不是,她为什么总是在报纸后边偷偷地打量我。耿斌几次想从她那飘射过来的目光捕捉到些什么,可她就像一只反应敏捷的兔子,只要耿斌疑惑的目光反扫过去,她便不露痕迹地把你的目光化解掉,仿佛她关照的并不是你耿斌,而是她手中的报纸。
    这让耿斌既恼火又无奈。
    真是个难懂的女人呀……
    “叮铃铃……”发车的铃声响了。大巴车的司乘人员匆匆蹬上客车。车子点火发动,终于启步了,乘务员小姐拿起小话筒,面向乘客说:“各位乘客:大家好!欢迎您乘坐我们陕北汽车联运集团公司的216次大巴客车,它是由西京直达南河县的长途客车,运行时间为6小时,全线高速,中途靠停站只有黄帝陵和肤圣市两站,而后直接到达南河县。预计正点到达时间为下午两点左右。请您保管好您携带的行李物品,预祝您旅途愉快、一路平安。
    下边给大家播放电视剧《李小龙传奇》。”
大巴车驶出市区,跨上包茂高速,车子不断在提速,乘客们感到非常舒服。
    耿斌没有看电视的心事,目视前方,两旁的白杨树一闪向车后倒去。他暂时不再考虑那对美丽的大眼睛了,头轻轻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开始慢慢梳理起这几天的思绪变化。

2

    耿斌,在省委机关坐了快18年的办公室。22年前他在西北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分配到市一中当了两年的语文教师,后被选调到省文化厅群文处,作了两年的群众文化工作,18年前被调入省委大院,先在机关人事处任科长,后被选拔到组织部,先在干部一处任副处长,后任命为二处处长。5年前被提拔到部里增设的党风廉政建设办公室主任。主要负责地市、县区领导干部的教育和反腐倡廉工作。特别在这些年来,他所接触的全是反腐倡廉的事例,从中共中央到中央纪委的红头文件外,就是全省各地市和部分县区级领导干部的违法犯罪个案,还有纪检部门和司法机关对于腐败分子的处罚和判刑通报;从个案的震动到一个个贪官的落马,使他的心一次次被揪痛……
    唉——人都是人,按理说都有享受幸福美满生活的权利,可放着好好生活的道路你不走,偏偏要往死胡同里钻……
    通过事实证明,贪官落马全是被放大了的“权”、“钱”所害。
耿斌通过中央党校二年的学习培训,通过世界各国的相关资料学习,他的头脑中就出现不少疑点,为什么我们不能把矛盾消灭在萌芽之中,非要严打、严查、深挖,结果是一查一串,一挖一窝。经过他这几年所接触的十地市及个别县区的个案和宣传教育之中,他不止一次地反复宣讲上级文件精神外,还结合“清政廉洁先进事例”,在不少场合作过宣传报告,闻者不知感想如何,他自己首先心魂激动的却久久不能平静……
    机关坐的太久了,底下的官员们究竟想些什么,是如何执政的,腐败又是如何开始的?他确实缺少深入调查了解,更难体味到他们真实的生活。
    这次,省委号召机关干部下基层挂职锻练。耿斌在组织部第一个先主动报了名。
    省委常委、组织部长郝诚找他谈了话:“斌子,你再想一想……”54岁的郝诚,自打耿斌调进组织部8年来,他就喜欢喊耿斌的小名。耿斌也觉得这位年长他10岁的郝部长老练、沉着,是自己学习的榜样。多年称呼他的小名,使他们之间的关系与感情大大拉近了许多。他不光认为郝诚是他的顶头上司,在一定程度上视他为兄长或长辈。
    郝诚边抽烟边在办公室内慢慢踱着步子,接着一字一顿地说:“斌子,你不下去就不行吗?”耿斌听老部长沉重的话语,就有些惊奇,“为什么?”
    “唉——”郝诚停住踱步,语重心长地说:“你本来有一个很好的重用升迁机会。”他坦露心声地说, “新调来的省委赵书记一直想物色一名办公室主任,几次推荐都不理想,唯有我推荐去你,他翻阅了你的档案,亲聆了一次你在机关大会上的反腐倡廉报告,初步定下了你这个人选。可你却要求下基层去……”
郝诚离开办公桌,再次踱起了步子。“我问你,你想下去的目的是什么?”
    耿斌好不容易逮着向部长坦露心声的机会,他认真地说:“我不是神仙,也不是什么能人,更无扭转乾坤之能力,只是一名普通的共产党员。我做的是党员领导干部教育和反腐倡廉工作,但我实在缺少基层官员们如何执政、如何突破反腐防线的具体事实,这就需要深入了解。毛主席早就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向党员干部作的报告不少,但是局限于文件书本宣读,言之无物,缺少亲身体味。我常在想,我们共产党成立至今已有88年了,执政60年。为什么我们从上到下几乎是天天讲反腐倡廉,而腐败个案接连不断,为什么会禁而不止?当然,反腐不是一朝一夕、一节课、一个培训会就可彻底解决问题的。我认为,仍然是一个普及教育问题,全党教育,全民教育的问题。我党如今拥有7000多万名党员,党员的素质、理想、信念决定着我党的生死存亡与向前发展之计。做到为人民服务,巩固和完善社会主义制度, 让人民都能过上平等自由与和谐幸福的生活,才应该是我们每一名共产党员最根本的任务。”他换了口气又说:
    “我想通过下基层挂职锻练,确实深入一下县官一级的真实生活,想了解他们每天在想些什么,工作是怎么干的,腐败是从那方面打破缺口的。也许对我将来作党员教育工作有一定的帮助。”
    “好呀斌子,真是三日不见刮目相看。”郝诚收回他直射的目光,激动的将半根香烟扔掉,高声说:  “首先我支持你!赞成你的想法与忧患意识。如果我们的党员干部都能向你这样关心、爱护党的荣誉,主动维护党的利益,那我们的中国共产党就会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他激动了,“首先我同意你的申请,至于赵书记那里我会向他解释,他也一定会同意你的想法的。”
    “感谢部长的理解。”
    “你想到何处挂职,想挂何职务?”
    耿斌实话实说:“我想到最贫困的陕北南河县去,因为那里是我的第二故乡,我在那里度过我的童年和青少年时代,而且我对那里的山山水水都比较熟悉,虽然它是国定贫困县,但我与那里的人民还是很有感情的。关于挂何职,我想我还是下去干点实际的,就当县长吧。”
    “那不行!”郝诚摆了一下手 ,一般人都想挂高职,可这个耿斌呢?只是想实干。当然了,他对面前这个耿斌的执著无私性格是了解的,也很佩服。思索了一下解释着说:“你本来就是个副厅级干部。到肤圣市任个副书记或副市长是合情合理的。再说了,从省委组织部派下去的副厅级干部,最低也得挂个市委常委、县委书记。”
     耿斌真诚地说:“请部长能理解我,因为我从未在基层任过职。这次下去也是胆大妄为,如果哪里干的出了毛病或有了错误,身边总得有个监管我、批评指导我的人吧。我翻了南河刚上任的县委书记胡润田档案,今年53岁,30多年的党龄,他长我9岁,而且是一直从南河基层提拔上来的干部,在南河就任了5年的县长,既是老同志,又有实干经验。有这样一位尊敬的兄长加班长,不是很好吗?”
    郝诚无奈只好叹了口气说:“那就依你吧。我和赵书记协商一下,给你在肤圣市委得挂常委。现在只能下文是县委副书记。从今天起,你就在家好好休息作准备。三天后前去赴任。不过正好再过十几天你能赶上参加南河县第十七届人代会,经过选举你这县长才是合法的。我让胡润田三天后派车来省城接你。”
    “谢谢部长的好意,千万不要惊动他们。”耿斌用心说:“您想一下,派车来回光油钱就得四、五百元,加上来人的吃住,最少也得花上千大几。咱现在八字还没见一撇里,就给贫困县雪上加霜,群众对我会怎么看?”
     “好一个耿斌呀,还没上任倒为南河打上小算盘了。好,有你这种思想根基,下去一定能干漂亮!”郝诚拍着他宽厚的肩膀,满意地笑出了声。
     耿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就算你说对了。如今交通这么方便。省城天天有发往南河的客车,我买张客票才花80块钱就顺利到达。再说,你最了解我,我最看不上眼的就是前呼后拥,摆威风耍花架子,迎来送往的。”
    “好,你真不亏是中央党校研究生班的高才生,在廉政办5年没白干,体会这么深。”郝诚对面前的耿斌真是不可低估,直到现在他才算真正认识了他,了解了他。此时,他倒真有点舍不得让他离开了。可他的犟劲是用九头牛也难以拉回头的。只好又说,“那就一切从简,到走时我去车站送送你。”
耿斌连连摆手,“这就更没必要了,你一天的事情太忙,没必要打乱你的工作秩序,有我老婆送我就足够了。”
    “好,好,什么都依你的,你就简装独行吧。记住,到了南河一定给我报个平安,遇到什么困难随时和肤圣市委张书记联系,也可以随时找我。”
    “你放心, 这一点少不了常打扰您,我会经常向您汇报我的思想,还要取得您的支持帮助呢!”
    “那就一言为定!”郝诚信任地紧紧握住耿斌的双手 ,算是握别。

3

     大巴车已驶离关中平原,进入陕北地界。五、一节刚过不久,陕北的山山峁峁全披上了绿装。陕北这些年的秀美山川工程确实搞的卓有成效。改革开放以来,陕北的一切变化是如此之大。交通运输有铁路,公路有高速,“包茂路、”“西延路”、“渭清路”,国道省道连成了一个交通大十字架,真是四通八达,畅通无阻。
     祖国的变化更是日新月异,蒸蒸日上……
      耿斌此时的心情非常舒畅,在这样一个大好的环境条件下,自己到基层任职,一定要对得起党,对得起老百姓。
     他坐在平稳舒适的大巴车里,不由想起自己在七十年代末,考上大学第一次去省城上学,坐着敞蓬卡车,翻山越岭从南河到西京就走了三天,而现在只要6小时,真是不可思议。

     李姝妹的那双泪眼又在耿斌的眼前晃动起来。
     昨天晚上,女儿婧婧到姥姥家去了。耿斌把红头任职文书摆在妻子面前时,姝妹就像傻了眼:“不是说还没决定吗,怎么这么快就下了文?”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自己请求,组织上审定,不就快吗。”耿斌不以为然地说。
    “唉——我说斌子,你前两天只是说和我商量,我还没最后表态,你怎就定下了?”姝妹拉起他的右手,想用温柔来软化他的意志。
     耿斌甩开她的双手,从沙发上站起来,皱了一下眉头说:“我说姝妹女士,我对你说过几十遍了,怎么会在你的脑子里没留下一点痕迹呢?你想想,咱们都四十大几的人了,自工作20多年来一直生活在繁华的闹市里,又长期坐办公室,该下到基层体味一下基层干部的艰辛了。怎么,你这位6年的机要副处长就不想下去体验体验?”
    “想是想,但不是现在。”
    “那等到何时?”
    “要下我也得到女儿婧婧今年高考完毕,有个稳定的院校去上,再下去心里就踏实了。”
    “孩子迟早是要离开父母的,”耿斌耐心地说,“咱不能总让她在咱们翅膀底下成长吧。”
    “你呀——”这位南方小姐李姝妹,听了丈夫的话伤心起来,“你总是这样,一工作起来就啥子事情都不顾了。婧婧的学习,她的生活你问过多少?你知道吗?女儿现在早恋了!我真是急的要命……”
耿斌并不惊奇,仍然不紧不慢地说:“对于婧婧早恋我是理解的,都十八岁的姑娘了,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不想恋爱反而不正常了。你是她的妈妈,是女儿贴心的小棉袄,只要做好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她会明白的。”
    “这么说你这当爸爸的就没有任何责任了?”姝妹抹起了眼泪。
耿斌最怕女人的泪水,他自觉有些失言,便摇摇头说:“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因为婧婧是女儿,你和她容易接触,再说了,我这一下去说不定三月两月回不来一趟,就劳驾你替我多付出些。”
    姝妹仍然不高兴地说:“那就不能等上两个月再下去吗?6月7、8号是全国的统一高考时间。”
    “组织已经下文了,怎么再好意思提出来?再说这次下去的人有8个,不是我一个人。孩子学的好坏也不在乎这五六十天。但是,”他加重了语气:“我必经提醒你,你要多开导、多诱导她的心思多往学习上操。现在这一代独生子女嘛,被娇纵惯了,你给她点硬的,她(他)们就采取绝食,跳楼,出走,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千万要注意方法。”
    姝妹此时觉得一付担子重重地压在自己的肩上,似乎使她喘不过气来,她再次抹干眼泪,轻轻地靠在耿斌的肩头,像似找到了依托,“我觉得你这一走,就像一架山倒了似的,心里空荡荡的,做什么都会没了主意。”
    耿斌顺手搂住她的肩头,温情地开导她:“别这么想,咱们过去也分开过的,我在北京学习不也是半年才回来一次,你不是都熬过来了吗?何况到南河又不远。再说了,我们都是共产党员,为了工作,为了党的事业,就不能儿女情长,你要想开。我走后,你除了工作外就往女儿身上多操些心。遇事都要多动脑筋,对任何事都要拿得起放得下,绝不能感情用事。”
     经过耿斌的一番开导安慰,姝妹心情总算踏实了许多。她向丈夫重重地点点头,表示记住了。最后在上床前,耿斌又叮嘱她:“外出办公开车,千万牢记安全。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要用公车接送女儿,咱们要活的心里踏实。”
     姝妹又是重重地点点头……

4

     上午11点,南河县人民政府办公室里,办公室主任江海和总务副主任刘宝才正在屋内急得团团转。原因是,县委办送过来一份胡润田批示过的省委组织部发来的急件传真。内容是:任命耿斌同志为中共南河县委副书记,政府县长候选人。他属省委组织部下派干部,于本月10日前来报到。
    江海反复看了桌子上的台历,5月10日,它怎么就不会是九日呢?他以为自己多翻了一页,问:“刘主任,今天星期几?”
    “星期三。”
    是呀,5月10日就是星期三。他拿起传真仔细一看,发传真的日期也是今早8点。此时他只得坐下来认真阅读起县委书记兼县长胡润田的亲笔批示。迅速安排车辆到半路去迎接,并妥善安排耿的食宿。
     江海几次电话联系,省委组织部办公室的答复是:耿斌已乘今上午8点的长途班车赴任去了。与车站联系后回答是:今早西京发往南河的班车到站时间是下午两点左右。
    江海算了一下运行时间,现在是11点,就是说再三个小时,新县长就要到达,在这3个小时之内他要安排好一切。江海紧皱眉头,急促地对刘宝才说:“刘主任,咱们用心想一下,从坐长途客车上任的县长,耿斌恐怕是第一个,由此看来,此人一定很不一般,他打破咱南河县多年来迎送领导的惯例,同时也是给了咱们一个响亮的耳光!所以,我们从此必须严肃对待,认真对待这位新县长。因为这将关系到你我将来的前途命运,弄不好咱们都得滚出这个大院。”
     他说的很认真,也很严肃。他的情绪感染了刘宝才,他问:“那你说,咱该怎么办?”
     “咱主动尽力,把失误弥补上。”江海站起来又说:“住宿先安排到宾馆二楼203房间,这是对地师级准备的豪华套间,他一定会满意的。你去,把被褥床单,包括办公室卧室内全换成一色新的。再把203客厅的办公桌椅、地毯也换成新的,先给他一个清新之感。”
    “好,我现在就去办!”刘宝才接受任务后转身朝外走。
    “等一下。”江海又补充说!“告诉接待办,下午四点左右,准备三桌宴席,县上四套班子领导都会来接风的,共22位。”
    “是!我明白了。”刘宝才转身急急走出门去。
    电话铃声又急促地响了起来,江海立即接起:“喂,你好!我是江海。”
    “我是胡润田,你和省上联系上了没有?”
    “联系上了胡书记,省委组织部的同志说,耿县长已经乘8点南河的长途客车朝咱们县来了。”
    “小江呀,这就是咱们的一大失误。不不,主要是我的责任!好了,你等着,我马上过来。”胡润田迅速挂断电话,离开办公室,将房门重重地甩上。
    县委办主任程平,听见胡书记重重的关门声,立即从办公室探出头来,问:“胡书记,您要出去?”
    胡润田头也未回地甩过来一句:“跟我走!”
    “那我叫值班车。”
    “不用了!”
    程平明知今上午胡书记没有安排外出,他就批准专车司机小王到医院去陪住院的妻子去了。他听到胡书记刚才“不用”的话语很重,知道自己错了,赶忙拉上自己的门,跑下三楼追上步子急促的胡润田。
    “您要去哪里?我让车跟来。”
    “人家能坐6个小时的长途客车,咱们走个几百米还不应该吗!”
    “哪是哪是……”程平心里明白,他说的是指新上任来的耿斌,就悄悄地跟在身后,再不敢多嘴。
    “我说程主任呀,”胡润田没好气地回了下头说:“机要室的值班员是怎么搞的,省委发来的传真是9点钟收到,为什么直到10点半才给我送来?”胡润田很不满意地又补充了一句,“你们不是成心给我难看吗?”
    程平一句也答不上来,只好说:“回头一定严查,看是谁在值班。”
    “你们的工作就一直这么搞的吗?不分轻重,不分缓急,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程平低头无语可说,只有自责自己失误。

    江海知道胡润田雷厉风行的作风,提前把门打开在等待。
    县委和政府两个大院中间只隔一条小街道,相距不到300米。过去两边的领导来往常常是坐车,既就是这几百米也是如此。今天,胡润田听说新任县长从省城坐长途班车来赴任,不知是耿斌的精神感动了他,还是他知道司机小王不在身边,一抬腿就迈出了大步。
    胡润田,这位1956年出生的地道陕北汉子,一脸的憨厚朴实相,中等个,身材敦厚朴实,但走起路就像个年轻人,程平在身后常常要快步追赶,否则他就会拉下步子。
    对于胡润田这位老同志,一直没忘记党的优良传统。凡是和他共过事或了解他的人都会用一个字来评价他:实!
    胡润田太实了,无论是工作还是待人,实得有时候让人觉得他有些犯傻。
    就说他一件傻事。那年他在县财政局任副局长,分管农财税的,他父亲那年在队上承包了三亩老梨树,正好梨长到小孩拳头大时被冰雹打光了,他父亲基本没有收入。结果到征收农税时,乡长亲自进城找到他,是替他父亲求情,让把老头的特产税给免了。他当时坐在办公桌只顾抽烟一句话没说,乡长以为他答应了。结果到秋后征税时,胡老汉的税费只免了1元5角钱,其余全部征收了。
    胡润田在南河连续工作了二十多年,从财政副局长到农业局长,从副县长到县长,每到一个单位都能赢得群众良好的口碑。不少他的老部下为他呜冤不平地说:“就凭你的工作能力和实干精神,早都该上副市长了,可这次才升了个县委书记。”
    胡润田听后告诫他们说:“不要犯自由主义嘛,每个人的进步升迁都应该由组织上来决定,不是以个人的意愿为转移的。”
    “现在还谈什么组织原则?上边有熟人就代替了组织,钱权早代替了原则!”
    “不能这么说么。党中央、中纪委常常告诫爱护我们的党员干部,要清政廉洁,反腐倡廉,你们没学过吗?”
    “中央政策那没说的。可下边呢?特别像我们这一方地域,买官卖官的事太多了!咱们身边的荀延虎是怎当上副县长的,你知道吗?”
    胡润田一愣:“怎当上的?”
    “你真不知道?”
    “当时我作为县委副书记,县长,我怎会知道?”
    说此话的是某乡党委书记,他压低声音说:“他离开南河时请我们几个吃了顿饭,他非常骄傲自豪,结果喝高了。人常说酒醉心里明,吐出的是真情。他炫耀说,你们好好挣钱,只要有了钱,就能改变你的人生命运,他就是花了一百万才达到如此目的。还说,光有钱还不行,还得在上边有熟人,否则你背上猪头寻不见庙门……”
    胡润田听的心惊肉跳,连忙说:“他一定是在说醉话,胡说的!”说完这些,他回想起当时考察荀延虎的经过。
    那是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强志明书记电话告诉他,下午不要远离,市委组织部要来人。结果等到下午5点,常副部长带了一名科长果然来了。
    在宴席桌上只有强书记、组织部长和他三人作陪。常副部长直接说明了来意:“我们这次来的任务主要是考察你们黄家洼乡的党委书记荀延虎的,请二位领导能密切配合。刘科长,你把考察表给他们。”
干部一科的刘科长取出表,放到组织部长面前,作了一一交代。
    常副部长又补充说:“这是咱们市委米书记的意思。明天下午我们就要打道回府复命,据说星期一上午就要上会,请你们抓紧时间。”
    强志明连连点头称是,最后说:“感谢市委领导重用我们的干部。那,明天星期日,召集干部搞民意测评就很困难。”
    常副部长举起酒杯笑着说:“来强书记,感谢你对工作的这种认真精神,干杯!”强志明有些勉强地举起杯子,一饮而尽。服务员小姐赶忙添满酒杯。常副部长说:“你是县委书记,有权代表党员干部,你就   看着填吧,测评会就不一定开了。”
    强志明勉强地点点头。
    当时胡润田也觉得这样做不大合适。时间这么短,县委其他领导都不知道。要搞民主测评,荀延虎的印象在群众中肯定通不过。这样大包大揽,不按规定办,将来要出了问题……但鉴于自己是副书记,为了团结,胡润田就没有多言。
    胡润田回忆起这些后,也怀疑起荀延虎买官的事实,但想到自己是个小小的七品县官有何能耐?这两年也就不再提起。

    胡润田领着程平没敲门就直接进了江海办公室。江海赶忙让坐敬烟,通讯员进来又为二位沏了杯龙井茶。胡润田还没落座劈头就问:“耿斌乘的客车现在到了何处?”
    江海哽噎住了,半天答不上来:“不,不知道。”赶忙又改口说,“至今行驶了4个半小时,估计快到肤圣城了吧。”
    “你不会问一下他本人?”
    “号码不知道……”
    胡润田生气地拍了下桌子,“你长嘴光知道吃饭用?”
    江海急昏了头脑,拍了拍脑门,立即拿起电话:“喂,省委组织部吗?我是南河县政府办,请问一下耿斌同志的手机号码?”
    “13902938688,好好,谢谢!”江海放下电话,还未来及请示,胡润田就用自己的手机打了起来,刚一下就通了。
    “喂,请问您是耿主任吗?……我是南河县的胡润田。实在对不起,没能来及去省城接你,实在抱谦……”
    “胡书记,别那么客气,是我没让来接,这不能怪你。咱们再有两个多小时就可以见面了。”
    “请问你现在走到何处了?”胡润田急切地问。
    “好像是刚过甘泉。”
    “那我到肤圣来接你,你看怎么样?”他诚恳地说。
    “没必要。这大巴车坐上很舒服,你就放心吧。”
    胡润田这才松了口气,而后坐在沙发里,端起茶水轻轻呷了一口。
    两位主任见他脸上有了温色,这才缓缓落坐,打算洗耳恭听他的指教。
胡润田慢悠悠地点燃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团浓浓的烟雾,这才向两办主任介绍说:“上午,市委张书记电话告诉我,耿斌不光是省委组织部副厅级廉政办主任,而且现在省委组织部已下文挂咱们肤圣市委常委。去年我参加省委党校培训班时,听过耿斌的一场报告,以案说法,讲的有骨头有肉,很有说服力,很能感染人,而且他的理论水平很不一般。”
    两办主任听的目瞪口呆,非常认真地继续听下去。
    胡润田又呷了一口茶水,继续说:“据说他是省委组织部郝部长的得力干将,当然也是信得过的人,他能安排到咱们县任职,是咱们的荣幸呀!”
    “是呀是呀,人才难得……”两办主任连连点头称赞。
    “从他赴任迅速,不要车接这件事上就可看出,耿斌绝非不会当官,而是想做一名两袖清风的清官。所以,你们两办的同志办事要处处小心,车辆运转一定要注意节约,还像现在这样公车私用,马马虎虎,恐怕在耿斌的眼皮底下很难过关!”
    江海深知这是胡书记对自己的关心,立即站起身说:“谢谢胡书记的提醒,我一定记在心里。”
    “我也同样,一定要牢记节约。”程平也表了心愿。
    胡润田摆摆手,站起身说:“各项工作都要照常进行,认认真真地去作。像今天上午机要室发生的延误之事,决不能再出现!”
    程平赶忙回答:“是!我查清后严肃处理,决不让类似事件发生。”
    胡润田又问江海:“都安排好了吧?”
    “好了,暂时住在招待所203豪华套间里。”
    “哎江主任,胡书记宿舍已经收拾好了,今天就可搬进去。”程平说。
    胡润田摆摆手,说:“我看今天要让耿斌住政府宿舍楼,恐怕来不及了。哎小江呀,我搬出去后,你让人再好好粉涮一下,再让他住。”说着看了下手腕上的表,说:“超时间了,咱们下班吃饭。”
    江海赶忙说:“胡书记,我让招待所安排一桌饭,你就别回去了。”
    “千万注意节约。记住,咱们是贫困县!”胡润田说完走下楼去,程平在前边引路,两人朝机关灶房走去。
    “下午两点前你和江海就到车站提前守着,两点我和四套班子领导准到。”吃饭时胡润田又向程平交代了一句,程平连连点头。

5

    耿斌靠在大巴车的椅背上,随着车子轻轻的摇晃,他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刚才的手机铃声把他唤醒后,他和胡润田聊了一阵,便消失了睡意。
    此时大巴车驶进肤圣市城,他一看变化好大呀!虽然去年腊月他去南河看望了干妈途经这里,因为下雪他便改乘了火车,没有仔细观看。肤圣市的中心街,宽阔的街道,林立的楼房,估计最高的楼有20层以上。街道上的行人熙熙攘攘,穿红戴绿的遍街都是。满街没看见一个头裹白羊肚子毛巾的,他心里十分遗憾。三年前他来肤圣公差时,大街上偶尔还可看到头裹毛巾的农民,他见到非常亲切。如今呀,什么都在变化之中。
    乘务员小姐又响起她甜美的声音。“各位乘客:216次长途客车已经到达肤圣市车站,在这里要停10分钟,需要方便的乘客可下车,厕所在停车的左前方。13点20分准时开车。”
耿斌也随着人群走下车,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胳膊腿。此时,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正朝他走过来,他奇怪地愣住了。
    “对不起,您是耿斌吧?”
    “小姐,你是在问我吗?”耿斌疑惑不解。
    大眼睛向他轻轻地点点头。
    “怎么小姐,我们难道认识吗?”耿斌问。
姑娘正是一直在偷偷观察他的那位女士。宽宽的前额。美丽的大眼睛,乌黑发亮的披肩发,淡蓝色的连衣裙,明眸皓齿,肌肤如雪,果然她长的很漂亮。她看到耿斌疑视的目光,忍不住笑了起来:“斌子哥,我是燕妹。”
   “燕妹?”耿斌眯起他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努力回忆辩认着眼前这位漂亮姑娘,终于他从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中读出了什么:“你是……周晓燕,燕子。”
    晓燕不满地撅起了小嘴:“哼!人家跟了你快5个小时了,现在你才认出来。难怪人们说,一但当了官,眼睛准朝天,这话用在你身上一点不假。”
    耿斌这才完全认清楚,她就是干妈的唯一女儿燕子:“难怪呀,咱们见过面有10多年了吧?”
    “准确地说是15年了。你那年回来我才上初二呢。”
    “哎呀呀,真是女大十八变,你原来是个黄毛丫头,现在变的这么靓,也真是的。不是我不认你,我那里敢乱看……”两人说着都笑了起来。
    晓燕介绍了7年前她从北京人民大学毕业后分配到《肤圣日报》社新闻部任记者工作。她刚才所听到他和南河的人通话,就奇怪的问:“斌哥,听妈说你在省城工作,那你到南河去有事吗?”
此时,乘务员小姐在车门口,高声喊起来:“快上车,时间到了。”
    “晓燕呀,咱们10多年不见了一言难尽,我是调回南河去工作的。以后咱们有机会再叙。”耿斌边说边倒退到车门口,打算上车。
    晓燕一个跨步冲到门口:“那不行,既然你去南河工作,那我就得陪你回去,要不然妈妈知道了准骂我没礼貌。”
    “不会不会。咱们以后有的是见面机会。”耿斌转身上了车,刚要向她挥手告别,晓燕却也跟上了车:“小姐,请给我补张去南河的票。”说着在手包里去取钱。耿斌一看犟不过她,先将一张50元钱塞到乘务员手中。
    “我这有吗。”
    “钱又不打号,小姐请撕票找零把。”乘务员为她办完手续后,只见耿斌身边的旅客已下车,就激动地稳坐在他的身边。忙取出一颗大红苹果递到他手里,两个人甜蜜地叙说起来。
    晓燕激动地先开了口:“今年过年后,我回去看妈妈,她说你带着嫂子和婧婧年前全回来过,咱们就一直没有见面的缘份。”
    “那里是没有缘份,而你是堂堂的记者,又是个大美人,把你那土棒子斌哥早忘了!”耿斌故意逗着她。
    “斌哥坏……”晓燕举起她那只小拳头在耿斌滚圆的肩头轻轻擂了几下。“哪里呀,妈妈还把你家的电话告诉了我,我几次总是打过去没人接,我想咱们都15年了没见面。各自的声音都有变化。等我有时间的话专程到你家去谢你。”
    “怎么谢?就用拳头吗?”耿斌继续逗着她,“我有什么好谢的。”
    “怎么没有?”晓燕的脸红了一下说:“自从爸爸去世后,我四年的大学费用全是你供的。你说这份情我一辈子能还完吗?”
   “这是应该的嘛。谁叫我自小吃你妈的奶长大的,如果没有干妈的养育,我还能有今天?平常干妈看我  比看你和小中还重。这份情我今生今世难还清。”耿斌是打心底说出来的。
    晓燕默默地点头,又说:“可你现在对待我妈比我和哥还周到。”
    “这是不由我的,每次过年心总在她老人家身上……”

6

    1966年秋月,耿斌降生,同时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大地上,刮起一股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风暴。
     时任南河县水利水保局局长的耿良玉,在这场风暴中就受到了冲击,原因是他是西北农学院毕业的大学生“臭老九。”就在当年秋季,一场暴雨过后,特大洪水冲垮了县城以下的两座大坝,大坝下边有两个村子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失。
     就此,红卫兵揪住耿良玉不放,说是他故意设计的阴谋,破坏社会主义的。批斗逐步升级,最后给扣上“现行反革命”的帽子,被投入监狱,耿斌出生还没见过爸爸的面,他和妈妈就被扣上反革命家属的帽子,被赶到农村接受监督改造。
     耿斌的妈妈叫蓝芳,是爸爸从山西大宁老家娶来的。憨厚朴实,一直在农村长大,就显得特别能吃苦。他们母子被迁送到因洪水受了灾害的周家崖小队,被安排住在一个叫周勤的农民党员家院,为的是让周勤夫妇监督她改造她。
     耿斌当时还不满百天,母亲还要背上他和社员们一起下地劳动。由于体力活过重,加上丈夫坐牢,自己也受批斗,精神损伤严重,耿斌正吃的奶水没有了。那天晚上,周勤婆姨白花,刚夭折了个儿子才10多天,仍在痛苦中煎熬,听见隔窑里蓝芳的儿子挣命的哭。
     白花急忙走过来,一看蓝芳正在灶火口用铁勺给孩子煮面糊汤里。白花问:“耿嫂子,孩子的奶不够吃?”
     “不知怎搞的,今天就连一点也没有了。”说着撩起衣襟抹了把眼泪,拿起铁勺,打算倒在瓷碗里拿小勺子喂孩子吃。白花端起碗一看,这孩子怎能吃哩,一点白面,全是黑豆面。白花不由分说,解开自己的衣衫,把自己仍然鼓鼓的奶头塞进小耿斌的嘴里,饿急了的孩子,美美吃了一饱,慢慢睡着了。
    难为情的蓝芳,拉住白花的手说:“周嫂,你说这孩子没有奶水吃,怎能活呀?”说着急的直淌眼泪。
    “你别急,有我哩。我那短命的儿子刚走,奶水还多着哩。从今晚开始,斌子就由我给你奶着。”朴实的白花说出真心话。
    “那不行,我们是反革命家属,这样会连累你们的……”
    “反革命也不能饿死呀。”周勤听见两个婆姨在说话,在门口接了一句就走进门里,说:“有我们在你啥也别怕,你就大胆把斌子交给她奶,对她伤痛的心也许有所安慰。”
    “周嫂子,那叫我怎么感谢你们哩。”蓝芳就要给白花夫妇下跪,被白花扶住。她说:“你们是好人,耿局长前几年来村里指挥打坝,谁不说他是个实心为老百姓办事的好人呀。”
    “如今的世事变了,好人成了反革命,坏人却成了造反的大红人!我不信,总有一天会翻过来的。”周勤气愤不平地说。
    “耿嫂你别怕,只要你住在我家里,我们会尽力帮你的。”蓝芳和白花的手紧紧拉在一起。
从此,白花就天天晚上过来奶斌子,白天和蓝芳一起下地劳动,在中途休息时,她从蓝芳背上解下斌子照样奶斌子。队长几次警告周勤:“让你们监管这个反革命婆子,可你们到好,监管的越亲近了,连小反革命也给奶上了!”
    “你说什么?”白花理直气壮地质问队长,“你小时候不也是吃奶长大的?蓝芳奶水断了,我不奶你奶?”说着把正吸奶水的斌子往队长怀里塞,吓的他直往后退,“好了好了,你是常有理?”
    “我们总得讲道理吧,就算老耿有过,但这么点孩子有什么罪?该不能让他饿死吧?”周勤站起来为自家婆姨撑了腰。队长气得吹起了哨子喊“快干活!”
    就这样,耿斌基本天天晚上跟白花睡,吃干妈的奶直吃到三岁,直到白花又生下个儿子才算断了奶。但周勤夫妇一直把斌子当亲儿子看待,包括斌子穿的鞋是干妈一针一线给做的,冬天穿的羊毛袜子是干爸周勤给织的。蓝芳这三年独自一个人,真把周勤夫妇当亲哥嫂子看待。

    1969年,中央号召大联合,南河县在年初就成立了革委会。选任的革委会主任是由军方代表担任。当年正开展农业学大寨运动,修梯田打坝,人造小平原。革委会马主任是某部的一位团长,作风干练,积极性很高,一心想把南河县人均口粮奋斗到千斤。他急于手头没有水利专家,所以规划只能是句空话。他走访时听水利局的一位老同志向他反映说:“想改山造田,非得有老局长耿良玉回来才能实现。因为他是农学院水利系毕业的专家。”接着这位老同志介绍了耿良玉的情况。
     第二天,马主任就带了保卫组的两名法官直奔劳改农场,经查耿良玉的案卷,他认为定性证据不足,只是凭想象。为此,他以主任的名义担保,将耿良玉保释出来,并同车带回南河,车上他就向耿良玉交代了任务,一定要把全县的兴修农田规划搞出来。
     回城后,耿良玉才知妻儿早已被赶到农村。他怀着对马主任的感激之情,怀着对冲毁大坝的负罪之心,整整熬了半个月,绘出了四张山原治理规划图。他向马主任建议说:“如果能动员四千劳力,一年三治,可治理出高标准的一万多亩良田。”
     马主任高兴了,告诉耿良田:“放你三天假,回去和妻小团聚。回来后咱们实施规划,立即上劳。”
耿良玉骑着自行车,急匆匆往周家崖村赶,终于和妻儿团聚了。
     就在农业学大寨年月,耿良玉为南河立了大功,粮食连年大丰收,人均产粮过了千斤。就70年代初期,不少县的人们都挨过饿,唯有南河县不足10万人口都没有饿过肚子。
     耿良玉直到1978年他的历史问题才得到彻底平反。此时妻子在1970年又为他生下次子,73年生下一个女儿。
     1978年刚刚立夏,耿良玉携儿带妻女要离开周家崖回城去了。这年,长子耿斌已12岁,已经小学毕业,回城下半年就该上初中了。次子耿亮也满八岁了,正上二年级。女儿耿洁也5岁了。
12年了,耿良玉与周勤一家结下了深厚的情谊,特别是两家5个孩子,他们一直是在一起玩大的。周勤的儿子小中,他比耿亮大一岁,女儿小燕又比耿洁小一岁。耿斌为最长,自他记事起就一直是在干妈家院长大的,也同样把这个家院当作自己的家院。
     搬家的那一天,队上给派了4辆驴拉车,三辆拉柴米油盐行李,因为蓝芳母子四人的口粮一直在队上,一辆专坐他们母子四人。
     临分别的那天,早已哭的像泪人儿似的白花,摸摸这个的头,拍拍那个的肩,三个孩子哪个她也舍不的让走。最后她搂住斌子说:“斌子,遇到星期天你就来,干妈可天天会想你的……”
    “干妈——”斌子哭的更伤心,松开干妈的手过去拉住爸爸的衣角说:“爸爸,咱让干妈一家也和咱一起进城吧?我求你了……”
     “傻孩子,你们一家有商品粮吃,我们是农人,靠耕种土地吃饭的。”干爸周勤劝慰着斌子,使他失去了希望。
     耿亮和耿洁也搂住干妈的胳膊难舍难分。白花突然想起什么,一转身进了家门,刚一下抱出来个包袱,递到蓝芳手中说:“耿嫂子,快带上它,回去让孩子们慢慢穿。”
     蓝芳知道这是白花平时一针一线艰辛为他们三个孩子缝制的布鞋。她推脱不过只好接过来放到驴车上。她回头拉起白花的手抹着泪说:“周嫂,你们一家人的恩情我们终生难忘。你们只要有空就进城来我家。”
    “这是一定的,快走吧,你们也再来这里呀……”白花向她一家挥挥手。
     耿良玉把斌子硬拽过来,替他擦干眼泪说:“孩子,咱们两家迟早是要分开的,但咱两家人的心是永远分不开的。现在回城上学是你的任务,想了干妈周末你一个人再来么,总共才有30华里路不远。”
    斌子临走时又抱起四岁的小燕,小燕搂住他的脖子说:“斌子哥,你还会回来吗?”
    “会的,你斌子哥会常来看咱们的。”白花从斌子手里接过小燕说。
    “下次我回来一定给你买一盒红蓝铅笔!”斌子知道这是她最喜欢的,上了车向小燕挥挥手。
    “噢——太好了!”小燕笑的像一朵花。

7

    “时间过的可真快呀,一愰我第一次离开你们家都32年了。”耿斌回忆完32年前的分别,恢复了一下情绪,自语了一句。
    “斌哥,20多年了咱们兄妹间来往太少了。这全怪我整天穷忙。”晓燕惭愧地说。
    “我和你一样,一忙起来就把你们都忘了。我应该检讨!”
    “那儿呀,主要是我,……按咱们老百姓的话说,我太没有良心了,你供我上了4年大学,毕业后咱们只是偶尔通封信,一分配工作就把恩人忘在了脑后。”晓燕自责了半天,忽然想起问:“你把伯父伯母的坟迁到一起了吗?”
    “去年清明节,二爸从山西过来说了心愿,我们弟妹同意后联手,将妈妈的骨灰也一起护送回大宁。她活的时候常常说‘一定要将她送回故里,和你爸埋在一起,这才叫落叶归根。’我们只好随了她的心愿。”
     晓燕慢慢从沉痛的情绪中清醒过来,她问:“斌哥,嫂子和侄女都好吧?”
    “好,都好。婧婧今年就要考大学了。”他自豪地表白。
    “哎呀可真快,15年前我见她时才3岁。”
     “长的和你一样高了。哎,你的毛女今年也该4岁了吧?”
    “是啊,你怎会记得这么清?”
    “是干妈告诉我的。说你爱人的爸爸在市里还当着什么官里,儿子却在搞私营企业。”他将吃完的苹果皮用废纸包起来,又问:“是经销什么生意的?”
     “石油机械,他是和别人合伙的。这些年生意难做呀。”晓燕摊了摊手说。
     “作一名合法商人也很光荣,非公有制企业是国家扶持的对象。当然,经营的好坏全要看自己,看产品质量,要讲信誉,这些都很重要。”耿斌关切地说。晓燕理解地点点头,而后将滑到面前的乌黑披肩发向后拢了一下说:“现在赚钱难那,竟争力太强。没有熟人开方便门,你就等着倒闭吧!”
    晓燕的话音刚落,大巴车就驶进南河客运车站的大门。
    这时已是下午两点过10分了,乘务员小姐又响起她那甜美的声音:“各位旅客:216次客车已平安到达终点站南河车站,请您携带好您的行李物品。排队下车。欢迎您下次再乘,再见!”
     “晓燕,你帮哥提一下这个手袋,背厢还有我的行李,我去取。“耿斌取下头顶货架上的手提袋交到晓燕手里,准备下车。
     此时守候在车站多时的南河县委、政府两办主任,紧紧把守在车门口,目不转睛地顶着每个下车的乘客。车站院子里,前来迎接耿斌的以胡润田为代表的四套班子主要领导,各自都站在自己的“坐骑”身边,耐心地等待着。
     江海焦急不安地仔细打量客人,因为他们都不认识耿斌,只好凭感觉、衣着辩认。耿斌隔窗就望见庞大的迎接队伍,心里就不很痛快,推了下身边的晓燕说:“你下车向后方向走,咱们从侧门出去。”
“哥,你是调回这工作的,他们怎不派人来接站,太过份了吧!”
     耿斌在人群中把晓燕让到身后,自己一低头先下了车,直朝车背厢走去,取出行李袋扛在肩上,等候晓燕。
     晓燕一下车,看见南河县的四套班子主要领导全在停车场,她奇怪,他们这是在接谁呢?书记亲自出马。她刚转身朝后走,被胡润田看见了:“周大记者,”说着几步跨到她面前,“你怎么也光临了?”伸出手一看,她两只手都提着东西,只好不好意思地把两只手握在一起。
     “你们这是……?”晓燕奇怪地问了一句,这时满头大汗的江海跑了过来,急切地说:“胡书记,人都下完了没见耿县长?”
     “耿县长?”晓燕狐疑地自语了一句,转头朝车后一望,耿斌正向她招手,意思是快些,她便高声说:“斌哥,来啦!”说着朝车后尾走去。
    “斌哥?”胡润田也狐疑地自语一句,转头朝后一望:“哎呀,”了一声,向大伙挥了一下手,他几步跑到耿斌跟前,一把抓住他空出的那只手:“耿主任那,你叫我们找的好苦呀!”
     江海呆了半天,朝自己的脸上搧了一巴掌,“真是有眼无珠!”自我骂了一句,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迅速从耿斌肩头抢下编织袋,抱谦地说:“耿县长,我叫江海,是政府办的,刚才实在没能认出您来……”
这时接站的各员大将都已围了过来,引得车站停车场的人们好奇地也围过来,程平双手拦挡,“请大家不要挤,快出站吧……”
     胡润田紧紧握住耿斌的双手久久不松开,别的领导要伸手都握不到,只好点头笑笑说:“耿县长一路辛苦!”
     胡润田抱怨地说:“你来都来了,何必躲躲闪闪……”
     耿斌慢慢展开紧皱的眉头,本想发火,但面对事实,觉得自己今后要在这里安家,只好缓了缓语气说:  “胡书记呀,你摆下这么大个阵势,吓的我怎敢近前呀!”他的话引的大家都笑了。
    “对不起,你长期蹲机关,可能不大适应这种场面。作为我们下边的同志,总怕把领导慢待了,请你原谅。”胡润田仍然捉住耿斌的手不放,他自己都感觉手心出汗了,这才摇了半天松开了。
周围的官员这才有机会伸出手,耿斌只好和大家一一热情握手:“谢谢,谢谢大家。我哪里称得上什么领导,我是来南河工作来的。”
    “好呀斌子哥,你是到南河来上任县官的,还一直把我蒙在鼓里!”周晓燕又 在耿斌肩头擂了一拳,不过这一拳比在车上还轻。
    “斌子哥?”胡润田奇怪地问到:“周大记者,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他在40多年前就是我妈的干儿子!”晓燕自豪地说,大家一下子把目光全转移到周晓燕身上,对她更加佩服了。
     胡润田转身问耿斌:“是真的吗?”
    “不假。她是我干妈的唯一女儿。”
    “好了,咱们赶快到宾馆,边吃边聊。你们一定饿坏了?”胡润田边说边向大家挥手上车。四辆高档轿车,一起发动着了,各级领导都上了各自的坐骑。
     晓燕此时想挽住耿斌的胳膊,更显示出她们不一般的关系,耿斌赶忙作了个女士先请的手势,两人先后都上了胡润田等待的轿车。
    不到5分钟,四辆轿车鱼贯而入宾馆大门停在院子里。
    江海抢先为耿斌轻轻拉开车门,胡润田和晓燕也先后下了车。
    胡润田向耿斌介绍到:“这是对外开放的宾馆,也是咱县的干部招待所。”
    “住过。我不陌生。”耿斌顺口说。
     “啥时候?”胡润田有些奇怪。
    “去年腊月十八日,回来探我干妈时。”
    “那你为啥不招呼一声,就悄悄溜走了。”
    “大家都很忙,再说也没必要打扰你。”
    江海走过来说:“耿县长,您先上二楼,到203房间先洗漱休息一下。”说完接过晓燕手中的手提袋,在前边引路。
     耿斌很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只好随胡润田一起上了二楼。
    服务员小姐早已候在203门口,弯腰作了个请进的手势,然后跟进来沏了几杯龙井茶水,就出去了。
宽阔的客厅,新铺的大红地毯,全新的办公桌椅,显得十分豪华昂贵。围着三边的半圆沙发,写字台放在中间,显的十分气魄。
    胡润田、耿斌和周晓燕先后落坐,三个茶机上摆满各种水果,旁边还放了几盒软中华香烟,打火机什么的,31寸的液晶彩电挂在写字台的正对面墙上。
     江海打卧室出来说:“耿县长,水温已调好,您先洗把脸吧!”说着作出请的手势。耿斌告诉他:“你忙去吧,这里你不用管了。”说完从手提袋里取出自己的洗漱工具袋,礼让了一下说:“燕子,要不你先来?”
    “那敢呀,我那敢和县长争先后。”说完哈哈笑了起来,引的胡润田也笑了,他说:“看得出来,你们像亲兄妹似的,感情不一般呀!”
    “那可不。”晓燕低声向胡润田概略地作了介绍。
     胡润田的手机铃声响了。他迅速打开接起:“喂,那一位?”
    “我是强志明,我已经到了你们宾馆楼下。”
    “哎呀强市长,老书记,来也不打个招呼,我马上下来接您。”
    “不用不用,程平已在我身边,我马上上来。”

    耿斌简单擦了把脸走出来,胡润田站起来说:“强副市长来了,他就是咱们县的原任书记。”
晓燕这时站起来才走进洗漱间。
    胡润田走到门口,强志明风尘仆仆地走进203房门,紧紧握住耿斌的双手:“耿常委呀,很对不起我来迟了,有失远迎还请多多原谅。”
    耿斌抽出双手,把强志明让在沙发里说:“强市长太客气了,本打算到南河报到后再到市里给各位领导汇报,没想到您这么快就追来了。”胡润田为他端茶敬烟,三人坐定后,强志明又说:“市里张书记和高市长本来要亲自来,结果公务缠身脱不开,就先委派我先来迎接你,结果还是迟来了一步。”
    “我那里敢当,我是回到故里,那敢劳您的大驾。”
    “唉——你这是衣锦还乡,是咱南河人的光荣呀。要是在古代,应该称你御史还是八府巡按什么的,对吗?”强志明一句话引得大家都在朗朗地笑起来。
    “总之一句话,你是省委派来的钦差大臣。又是简装独行,微服私访呀,我可是真心欢迎您这位常委的。”
    强志明转过身又问身边的胡润田说:“怎么样,你的形象工程迎宾大厦快竣工了吧?”
    “哎约老书记,您可千万不敢这么说,工程启动时你是书记我是县长,功劳主要还是你的么。”胡润田摆摆手实诚的说。
    “你胡说,怎么能成我的功劳?你是县长我是书记,咱们分工明确,我管组织,你管经济,没有你的运筹操作,迎宾大厦不可能建成23层。”
    “这主要还是投资方的胆略。”
    “这座大楼建成,是咱们南河的一大形象标志,同时也代表了人民政府的形象。截至目前,迎宾大厦在各县的建筑中是最高的。”强志明说。
    “估计到7月1日可能剪彩。”胡润田又说:“到时一定请您参加剪彩。”
    “我是有请必到。润田呀,自从我去年冬天离开后,再没有机会回来看你们,很抱谦,你上任后还有什么困难吗?当然啰,这下你可好了,省委关照咱们县,给你派来一员大将扶助你。耿常委年轻有为,你就是有什么困难也不用怕了。”他抬头望了眼周围还站着几名同志,就打着手势说:“坐坐,都坐下谈,别站着。真的,耿斌回来了,以后遇到啥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就只管说,千万不要客气呀!”
    周围几名官员只好依次坐了下来。这时,晓燕洗完走出内间,见到强志明后,礼貌地先点点头,而后说:“爸爸好,你怎也来了?”
    耿斌一听晓燕叫“爸爸”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指着晓燕问:“你是他……”
    强志明哈哈大笑着说:“她呀,是我的二儿媳妇。怎么,你们也认识?”
    晓燕接过话头说:“爸,他就是我以前常对你们提起的斌子哥,我妈的干儿子。而且我上大学4年全是他供养我的。”
    “哎呀,这么说来耿常委对我们家晓燕的恩情可不浅呀。晓燕,以后对你斌哥可要多多关照。多为他的工作写几篇精彩文章呀。”
    “是呀是呀,周大记者可是妙笔生花呀!”胡润田举起了大拇指。
    “宣传工作固然重要。但夸大事实的鼓吹我是坚决反对!”耿斌认真说。
    “你想,我会是那种人吗?”晓燕不高兴地朝耿斌又撅起小嘴。
    “不会不会,年初她为咱县柳树镇的吕宏书记写的那篇人物通讯,就十分精彩。”胡润田在旁应合着。
    “我看不一定。”强志明吐了口烟雾说:“因为吕宏是我的妻弟,是他们的小舅,我看文章内容有一定的感情色彩。”
    “爸,你也这么说?”
    强志明笑了笑说:“我是在提醒你,媒体报导一定要准确,因为你们报纸是市委机关报。”
    “强市长的水平就是不一般,我赞成。”耿斌也符合着说。
    晓燕的嘴不撅了,向耿斌微微点点头。
    这时江海走进来请示:“胡书记,宴席准备好了,你看啥时开席?”
    胡润田看了下手腕上的表,一惊:“哎呀,都5点整了,让咱们的耿常委饿了一天了,快开快开。”
    “没那么严重。”耿斌随着大家站起来。
    “都怪我,来了给你们插了一扛子,托延了开席时间,对不起呀!”强志明抬手拍拍耿斌的肩头,表示谦意。
    大家走出203房间,下楼朝餐厅走去。

8

    餐厅设在南二楼,一个宽畅的大房间,三桌满满的美味佳肴已经摆好,每张桌子上蹲着一瓶贵州茅台,底下还放三箱。一看这顿饭的档次不低。
    中间一桌是正席,其他官员知道中桌不是自己的位置,便主动坐在两边。
     正席中间强志明和耿斌礼让再三,还是强志明坐中,耿斌和胡润田坐他两边,还有强副市长的秘书和县委几位党委,晓燕硬被拉坐到耿斌对面。服务员为每桌酒杯全斟满了酒。
    此时强志明的秘书小乔先站起高声说:“请大家静一下,我代表强市长说几句。今天为欢迎耿常委的到来,同时也算是为他接风洗尘,这顿饭我们强市长说了,无论花多少钱全由他付账。请大家吃饱吃好!”
大家一阵掌声。
    “那不行!”胡润田站起来高声说:“无论如何这顿饭也的由我们东道主尽地主之谊,哪能让客人付账。大家说我说的对吗?”
     “对,完全对?”三桌人齐声拥护,并拍起手来。
    强志明端起酒杯只好站起来说:“同志们,我来说两句。我作为南河人,离开你们一直没有机会回来看望大家。今天,在借欢迎耿常委回归故里的同时,也算是表示感谢大家对我多年来工作的支持和帮助。同时预祝耿常委在今后的工作中取得更大的成绩!”说完高举酒杯,“这第一杯酒是我代表市委张书记和高市长,欢迎耿常委的到来,大家同干!”
     大家全站起来,各自一扬脖子一饮而尽。唯有耿斌不胜酒力,只呷了一小口。强志明故意抬高自己的酒杯朝下一翻,“都干了吧?”大家也都翻了杯子。“大家看,只有耿常委不敢翻杯子,说明对这杯酒还是有些看法的。”说完强志明哈哈笑着。
    “看法到是没有!”耿斌红着脸解释到:“感谢市上领导和各位在坐的领导对我的抬爱。但请大家能原谅我,本人实在不胜酒力,杯子太大一口喝不下去。”
    强志明马上提议:“给耿常委换个小的,大家同意吗?”
    “同意——”
    江海早就准备好一只特小的杯子,大概斟满也就是一钱。他递到耿斌手上,换回那只三钱三的杯子。“这下你满意了吧?”强志明问耿斌。“好好,谢谢大家的关怀。”
    “现在我有个条件,耿常委换了杯子大家没意见,可下边喝酒必须和大家一样干杯。”强志明提出了要求。
    胡润田像个老大哥,他打圆场说:“看来耿常委确实是不胜酒力,刚喝了一点,大家看脸到带了颜色。让他随意吧?”
    “随意随意……”大家都同意了。
    “老胡说的不对,”强志明又说:“脸红的人是讲意气,越喝越能喝。耿常委现在手中的杯子三杯顶咱们一杯,我想他不会再喝半杯吧?”
    “好,我就一下一杯,决不留一滴!”耿斌被强志明激起了。
    “哥——”对面的晓燕关切地低声说:“不能喝递过来我喝么。”
    “晓燕呀,”强志明指着儿媳说:“在酒桌上可不行走后门,如果你兄妹单独喝酒时你可代他,但今天不行,这是南河人们的一片诚心呀!”
    接着胡润田举起杯子说:“现在,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向市领导远道而来我县指导工作,表示欢迎,同时对耿常委初次赴任我县,也表示欢迎,请大家干杯!”
    这一次耿斌一扬脖子酒下去了,强志明看了一眼杯子,耿斌说:“要翻吗?”“不要不要,这次是真干了。”大家活跃的气氛起来了。接着人大主任、政协主席,县委副书记……一个个挨着敬了一圈,每桌三瓶茅台全光了,服务员又递上来第四瓶。县委副书记叫古文智,他又特意走过来端杯酒:“耿常委,早闻您的大名。我记得咱们在初中时好象是同学,您在初81级一班,我在二班,久闻你刻苦学习的精神。来老同学,咱们单独干一杯。以后请你多多关照!”耿斌举起酒杯,努力回忆似乎觉的有点面熟,便只好和他碰杯。古文智在南河县很有名,特别是在强志明任书记时,他一直把强志明、胡润田与他自己平起平坐,而且一直有股与书记县长对抗的力量。这很大原因是他担任两年人事局长和三年组织部长,南河的中层领导有很大部分是从他手上提拨的。从而为他自己树起了丰碑。接着,胡润田开始打点子过关……
    宴席一直延续到7点才散席,三张餐桌桌桌上杯盘狼籍,平均每桌喝完了5瓶茅台,每桌均在5000元以上,总台一算计,一顿饭共花了2.4万余元。

9

    5月中旬的天气,筵席散后,太阳还没有落山。
    赴宴的其他官员都乘车离开了宾馆,只有耿斌、胡润田、晓燕和强志明一行留了下来。江海把强志明安   排到303房,司机和秘书安排在303的对门。
    强志明的酒量大,喝了足有八两。但基本上没事。耿斌喝了最多二两,觉得头脑稍有点晕,被江海扶到203房休息。
    胡润田是酒精战场的老将,经过多年的锻练,喝了最少1斤,但仍然是老样子。面不改色心不慌,精神表现兴奋。他低声告诉江海:“请示一下强市长,需要泡脚按摩吧?你看着安排去。”
     江海噔噔噔地跑上三楼去了。
     耿斌确实是累了,加之不胜酒力,现在躺在203房的卧室里睡着了。胡润田晓燕一直守在客厅,晓燕看电视,胡润田边看边抽烟,时不时地和晓燕聊上几句。县委办主任程平,一直呆在书记身旁伺候着,一会杀西瓜,一会添水。胡润田和他耳语几句,程平离开走了。
一个小时后,耿斌醒了,抹了把脸从内屋出来:“胡书记,姜还是老的辣呀!你喝的并不少,可一点没事。”
    “耿斌呀,原谅我直呼其名,在基层干的久了你就明白了,喝酒往往成了咱们的工作任务,慢慢锻练吧!你会适应的。”胡润田伸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的沙发上坐下。
    “称名字好呀,显得亲切。喝酒我不行,我的酒量一下子提高不了。过去,我走到那里最害怕的就是喝酒。今天,在你的保护下我喝的最少。感谢你这位老大哥的仁慈之心。”
    “那里,今后咱们天天在一块共事,我有暴露出什么毛病或缺点什么的,你老弟可千万不能客气。”胡润田补充说:“现在各县区领导班子不断暴露出党政不团结的现象,可我和强书记一起搭班5年,从来没红过脸。我相信,咱两无论搭班多久,我绝对不会和你闹矛盾,闹不团结,这就是我的原则和态度。”
    “感谢你的坦诚,而且我早有耳闻,你老大哥历来是为人宽厚仁慈,心胸宽阔,常常是班子里团结的带头人。我来要好好向你学习,学习你的长处。可也希望你多监管我,管严点我不怕,就怕你对我不闻不问放任自流就坏了。”耿斌说的全是心里话。他今天和这位老大哥一接触,他感觉有点像郝诚部长那种品格的诚恳。想到这里他高兴地又说:“也许你们五十年代出生的人,都有承人之美、善良的心肠呀。咱们一接触我就感觉到老大哥你,很有点像我们部里郝部长。我这人命好,走到那里都有一位关爱我的人,我的心就踏实多了。刚才我向郝部长汇报时就是这么说你的。”
    胡润田惭愧地说:“我哪敢和人家比呢,人家是高级干部,我算个啥!”
     “在我们这个队伍里,人格人权都是平等的。只有工作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溅之分。”耿斌开导他。胡润田却说:“道理是对的,可现实往往脱题呀……”
    “现在咱们不讨论这个,以后慢慢谈吧,有的是时间。请你先安排我的住宿和办公场所。”
    “办公在政府三楼。住宿你就先住这里,到把政府宿舍收拾好了,再搬进去。”胡润田向他介绍到。
    “怎么,你们住宿和办公不在一起吗?”
    “政府、县委都有单身宿舍楼。”
    “办公室就不能住宿?”耿斌问。
    “县级领导办公室都有卧室,公用被褥什么的,但只能作为零时休息的地方。不能作为宿舍。因为你住在办公室里,晚上就别想睡!”
    “为什么?”耿斌奇怪了。
    “晚上只要你房里灯亮着,就有人会敲门哭闹。”
    “都是些什么人?”
    “上访户,难缠人,总之什么人都有。”胡润田给他说了实情。
耿斌呼一下站起来,在室内踱了几步停下说:“这就要咱们从根子上解决问题。胡书记,你说对吗?”
    “对到是对,但有些难缠户、难缠人不讲道理,胡搅蛮缠。你怎说他就是不听,搅的你没法工作。”
耿斌反复思量后,说:“不行,我一定得住办公室。在这里住怎么行?这是营业的场所,只能住客人,可我现在是南河的主人。”
    这时江海打三楼下来,推门进来说:“胡书记,都安排好了。”
    耿斌问:“江海同志,你从我肩上接下来的编织行李袋呢?”
    “我以为是您的贵重物品,先送到办公室了。”江海说。
    “那就好,咱们上办公室吧?”回头又问:“你把晓燕安排了吗?”
    江海指了一下:“就在对门。”
    “那好,晓燕,你就早点休息,明天不是还要回家吗?”
    “是的。斌哥,你能和我一起回去看看妈妈吗?”晓燕央求说。
    “你转告干妈,就说我回到县上工作了,我有空一定会去看她的。”耿斌说完提起手袋就要出门。
    “耿县长,去办公室明天再去吧,今晚就住一晚上。”江海说。
    “不行,我来都来了,住稳当就踏实了。老胡,你要不困的话,陪我一起去办公室,咱们再聊聊工作。”
    “那好吧。”胡润田一看犟不过面前这个年轻人,便问江海:“办公室里都收拾好了吗?”
    “好了,一切齐备。”说完接过耿斌的手提袋,在前边带路。
    三人下楼后,奥迪轿车驶到他们跟前,江海拉开车门:“耿县长,请上车。”
    江海和他坐在后坐,把胡润田让到前坐。
    不到3分钟,轿车就驶进政府大院。下车后耿斌说:“招待所到办公室就百十米远。江主任,记住以后这段路你不要再派车接送我。走走还是个锻练。”
    “好好。”江海连连点头。头前上楼喊亮路灯。
    耿斌大概扫了几眼政府大院,前后两座5层高的楼房,左右又有三层高的楼房,满意地说:“这办公地方够宽松的吧?”
    胡润田说:“过去办公很紧张,现在是宽松一些,现在这座办公楼是去年才竣工的,使用时间不长。”
上了三楼,总务副主任刘宝才早打开了303县长办公室。一共3间,两间办公,一间内设有卧室,卫生间。耿斌浏览了下,顺口说:“宿办合一,这就很好,很阔气嘛。”说着指了下已经铺备好的新被子又说:“江主任,请你收拾起你的新被子,我自己带的有被褥哩。”说着从编织袋里取出一床拆洗发白的旧被褥。他的动作,让胡润田和两位主任看的目瞪口呆。心里直发紧。
     江海说了一句:“耿县长,你就用新的吧,今天才赶做成的。”
    “哎呀,你就是不一样。”胡润田惊讶地说:“现在的领导干部调动,那还有自带被褥的?”
    “我有个毛病,盖着别人的被子睡不着,盖上自己的心里踏实,睡的香。”耿斌固执的性格谁都不好再说什么,两位主任只好收起那床新被褥,把耿斌自己的给铺上。
    耿斌的这些举动,使胡润田想了不少。
    一切收拾好后,两位主任退出门去,胡润田坐在沙发里,点燃一支香烟。吸了一口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耿常委,今天和你接触,使我想了不少。如果咱们的干部都能有你这种作风,哪——”
    “请你不要表扬我,我下基层的路这才刚刚迈出第一步。”
    “你看这样吧,今天大家都累了,工作咱俩明天再叙,行吗?”胡润田此时感到有些头脑发涨,便征求耿斌的意见。
    “能行,那咱就明天上午谈,让我早点进入角色。”

10

    耿斌一觉醒来大天亮,一看手腕上的表已经六点半,是他起床的时间了。他迅速穿好衣服,拉开窗帘,走进卫生间,洗漱完毕后,他换上带来的布鞋,轻轻朝楼下走去。
    现在可以看清楚了,这是一个四合大院,楼房的样式不算新殷,但建筑很坚固。院子中间大约有千余平方米,停了不少轿车,中间划着白线,看来是停车场。
    耿斌走出大门,是政府广场,宽阔宏伟,建筑造型较现代化,一边有不少活动健身器具,一边是儿童活动的器具,中间有头精雕细刻的大理石黄牛,整个大理石是土黄颜色的,很雄伟气魄。座下有鲁迅的两句话: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很好,教育干部处处要像老黄牛一样一生耕耘,无私奉献!也可以这样的解释:这里的人们很牛,高不可攀。也许还有缔造者的另一种解释。
    广场不小,耿斌放开步子随着几位老者也慢步小跑起来。跑到第四圈时,身边一位老者连看他几眼,问道:“常不见你跑步?”
    “新来的。”耿斌爽快地脚不停步回答到。
    “常住还是短息?”
    “常住。”耿斌反问了一句:“您老今年高寿多少?”
    “谈不上高寿,70有3。”
    “好阿,看得出来,你老的体质、精神很好!”
    “还算可以。听口音你是本地人?”
    “是的,地道的南河人。”
    “你在那里上班?”
    耿斌指了下政府大门说:“就在这个大院。”
    “不是信访局的吧?”老者打量了半天试探着问。
    “新调来的。”
    “是的,你们信访局的同志实在太辛苦,告状的人太多,不分昼夜的接待。”
    “那,我可要吃苦了。”耿斌感概地说。
    “你也是调到接待室的?”
    耿斌停住脚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问:“县里还有能跑步的场所吗?”
    “有,就在南山下还有个广场,不过要比这远点。”
    耿斌上了活动器具,摇动起双腿来,老者也随过来,想和这位年轻人多聊聊。“你贵姓?”
    耿斌边摇边亲切地望着老人说:“免贵姓耿。您老……”
    “我姓姚,叫姚玉山。从人大退休的。”姚玉山自我介绍道。
    “姚老,你每天都活动吗?”耿斌问。
    “每天。每天6点半准时。”
    “那好,咱们交个朋友。明天你带我到南山广场去?”
    “那没问题,明早6点半我在这等你。”
    “好,一言为定。”耿斌看了下表7点20分,就要到开饭时间了,便和老者挥挥手,“姚老,再见!”
    “再见。”姚玉山望着这位年轻人的背影,觉得他心魂沸腾,一定是个干事业的人。
    耿斌走进大门,正好被值班室的保卫拦住:“你找谁?”
    “我找……”耿斌答不上来了,只好说:“我是新来的。”
    这时江海几步跨到面前:“耿县长,马上开早饭了。”
    “耿县长……”值班员自语了一句,伸伸舌头,再没敢吱声。
    耿斌和江海一起上楼,说:“门卫还是很负责的嘛,遇见生面孔能拦住问就很好。”

    早饭后,江海把办公室的大部分同志都叫到耿斌办公室,为的是见见面,都认识一下,有事好招呼。
江海向耿县长一一介绍到:“这是负责总务后勤的刘宝才副主任,这是负责行政文书工作副主任徐婷婷。”
    刘宝才耿斌昨晚就见过面了。这位亭亭玉立的女副主任,很有礼貌地点点头:“耿县长好!”
    “你是什么毕业?”
    “西北师院,毕业已经三年了。”
    “她的文字功底很不错。”江海补充说。
    “那好吧,工作要尽力,文字要减少错误。”
    “是,我一定尽力!”婷婷站到一边。
    江海继续介绍到:“他叫杨如涛,西京大学中文系毕业4年,在乡镇呆了两年,前年是胡书记选调上来的秘书。”
    耿斌顶住仔细观察了一会小伙子,一米八的个头,长的精神,气质也很好。满意地点点头说:“跟我作秘书可要吃得下苦?”
    被看的有点不好意思的杨如涛,红了一下脸连忙说:“我在家劳动过,不怕吃苦!”
    “你爸爸是干什么的?”耿斌问。
    “农民,作务果园。”杨如涛如实回答。
    “好,秘书就你了!”耿斌果断地说。
    江海指了一下他身边的一位有点年龄的青年说:“他叫郑克礼,当兵出身,是你车上的司机,有了13年的驾龄,在政府院已经5年了。”
    “今年多大岁数?”
    “38岁!”郑克礼回答干脆,仍保留有军人的气质。
耿斌满意地点点头说:“看来我身边你们几个是老胡精心挑选出来的吧?”
    “是,耿县长。除过司机小王他带走外,其余的全是他在职时的原班人马。”江海圆满汇报完毕。
这时,胡润田推门进来,一看阵势明白了,就指着江海说:“小江呀,你可进步不小呀,先前工作作的很好。”耿斌站起身赶忙把老胡让到沙发上:“怎么样,对于这班人马还满意吗?”
     婷婷为胡书记手中递上一杯茶水。
    “不错,你选下的人才还用说吗。”耿斌满意地笑了。
    江海招呼大家:“好了,今天和耿县长见面就到这里,以后随叫随到。现在各就各位,按步就班,回去吧。”
    大家都一一退出房门,各进了各的办公室。江海指了一下文件夹,说:“耿县长,这是近期的文件,你有空先了解一下情况。”
    耿斌点点头,然后对老胡说:“南河在你领导下,队伍整洁,人才济济,底子打的很不错吗。”
     “一般一般。你刚来,慢慢你就会了解的。”胡润田又续了一支烟。
    “你的工作立度大,烟瘾也不小呀。”耿斌端起自己的茶杯呷了一口。
    “是呀,抽了30多年了,还是你好,不抽烟,酒量又不大。”
    “我原来也会抽,但在10年前父亲因为吸烟过多,引起肺气肿,后转化成肺癌去世的。从此我便戒了烟。”
    有决心!我总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戒不了也不要紧,少抽点也还是可以的。”
    “耿斌呀,昨晚上回去我一说起你,我老伴才提醒我,你原来就是咱们县水利局老局长耿良玉的儿子呀。他可是个水利专家,文革中吃了不少苦头。他的遗体好象是运回你们老家山西了?”
    “是的,在大宁县。三年前母亲病故于西京,火化后按照她的遗愿,我们也送回大宁和父亲葬在了一起。”
    “你可是孝子呀!老伴说县委保密局的耿洁就是你亲妹妹?”老胡问。
    耿斌直接了当地说:“是的,她毕业后又回到南河,当时因我母亲还在南河生活,我弟政法学院毕业后就留在了省城没回来。”
    “好呀,你们真是将门出虎子,一代更比一代强!”老胡赞扬着说。
    “那里呀,都是社会的哺育,党培养的结果。”
    胡润田扔掉半截香烟,深有感慨地说:“昨晚上我一夜都没睡好。”
    “因为什么?”
    “昨天和你接触了才一天,不,是半天。从得知你一人乘班车前来赴任,到你晚上要坚持住办公室,再到你自带被褥……我想得很远,也想了不少。”胡润田是和耿斌畅开心怀地说心里话。他站起身,在室内边踱步边说:“现在我们的干部作风不断在下滑。县级领导就先不说,就拿咱们的中层部局、乡镇领导来说,这些人一说调动升迁,那……,别说乘客车上任,就是迎送的车辆少说也有四五辆,而且欢送、欢迎宴席一场接一场,真是前呼后拥。”他停了一下又点燃一支香烟,说:“当然,我也有不少想法,但面临各地都是这种风气,咱要出面堵绝……”
    “怎么样?怕人骂?”耿斌插了一句。
    “也算是吧。”老胡低垂着头。
    “这不奇怪,这些人就摸准领导这些心理,就大张旗鼓地大吃大喝,大耍排场。领导成了见怪不怪,睁只眼闭只眼,放过一个就有10个通行,这样就滋长了这里坏风气漫延、嚣张。在他们认为这是合情合理的,再加上宴请时拉上几位领导参加,走时再塞上红包,报销就更通畅了,就更认为名正言顺了,时间一长,好的作风就全变成这股歪风了。你说是吗?”
    “一点不假。而且现在这些领导的做法嘛,就像群众编的顺口溜一样,三个基本:自己的工资基本不动,自己家的饭基本不吃,自己的老婆基本不用。就这样还不满足呀……”
    “咱们南河是个国定贫困县,工资中央财政部给补贴,石油资产国家又照顾反还县财政,这样一年的财政收入过三个亿了吧?”耿斌问。
    “是的,去年3.4亿元。加上项目专款,过了10个亿……”
    “昨晚上咱们饭后,我到吧台看了一下结账单,2.3万元!胡书记呀,这是个多么大的数字,一顿饭两万多,10顿百顿呢,是个什么概念?一年光招待吃喝得花多少钱?”
    “去年支出招待费光政府就过了千万元。”胡润田低声说。
    耿斌也站起来,坐到胡润田身边,语重心长地说:“咱们是贫困县,全县人民要求我们要办多少桩群众的事。一千万,能建几座学校?一千万能给老百姓解决多少急需的困难……”
“是呀……”胡润田深有同感地舒了口气,好像坚定了信心说:“耿斌,你来了我的心里就有了底!以后咱们好好研究一下党的建设,党风整治之大事吧!有你这个常委在,我的决心下定了!”
    “好!”耿斌站起来在老胡的肩头重重拍了一巴掌,说:“只要咱俩拧成一股绳,再大的困难也能顶住。这些坏作风必须扭转。”耿斌又回到桌椅上,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转过话题问:“人代会安排在什么时间?”
    “5月23号报到,会期三天。看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就按原计划吧。今天是5月11号,就是说距人代会还有12天时间。胡书记,我有个建议,在这个空间,我先下去到各基层乡镇走马观花也罢,先了解些情况,熟悉一下环境。虽然我是这里生长的,但脱离时间太久,免得我将来说空话。”
    “好,我陪你去。”
    “不必了。你就在家好好构思作风整顿的方法步骤,还要应付来客。到人代会完,我正式选任后咱们再碰头研究。”
    “好,就这么办。”老胡信心十足。
    “哎,我还有个建议,明天是5月12日,是四川汶川地震一周年,能不能集合咱们四套班子的领导搞个纪念死难的同胞默哀会,恐怕国家也有此行动。”
    “好,你有一定的预测性。我让县委办这就发通知。”
     两人紧紧握住双手,感到浑身都是力量。
第 二 章

1

        耿斌与姚玉山老人才短短的两个早上一起运动,便真的成了好朋友。
    第二天两人跑步结束后,在活动器具上姚玉山关切地对耿斌说:“你刚到信访接待室一定要注意工作方法,千万不要弄的大哭小叫的,这样对外影响很不好。遇见真正的黑皮你严厉点没什么,遇见真有冤情的人你还是要了解仔细点。”
    “谢谢您姚老。你知道的,那几个人有冤情?”耿斌边问边继续摇动着双腿。
    姚玉山压低声音说:“据我所知,柳树镇徐家沟的汪茂成老汉怕是真有冤情,告状两年了。因为告的是现在中层领导的一个大红人,而且此人背景很深,所以县上没人敢动他。由于他认为女儿死的冤,上访的决心就不屈不挠。”
    “这人是谁?”
    姚玉山扫视了四周一眼,下了摇腿器,双手把被风吹乱了的银发朝后拢了拢,掏出手帕又擦了下额头的汗珠,不紧不慢地近前一步,低声对耿斌说:“就是柳树镇的党委书记吕洪!”
   “他的背景呢?”耿斌也低声问。
   “你刚调来还不清楚。吕洪的姐夫就是原来南河的县委书记强志明,现在是副市长!”
   “噢——”耿斌长长地吁了一声。
    回到办公室,耿斌迅速将姚老反映的情况记在笔记本上,并在吕洪的名下重重地划了一笔。
    早饭后,耿斌招来信访局长呼延山。呼局长向他详细汇报了汪老汉的案情,同时又把案卷递给他。耿斌对人物、时间、地点一一作了摘录。

    中午11点,市委办发来通知要求:各县区都要举行为5.12汶川地震死难的同胞一周年纪念活动。
    胡润田拿起电话拨通耿斌:“耿斌呀,你的预见可是真高明。现在市委真的发来通知,要求纪念5.12活动哩。多亏我们早安排一步。”
    “是吗?那好。按咱们的部署安排进行。”

    纪念会开到下午3点结束了。
    耿斌向胡润田请示了他要下乡走访了解情况的请求,最后说:“我下基层请你不要通知底下,因为我路线熟,几时到那个乡镇还说不准,免的打乱他们的正常工作秩序。”
    胡润田听罢哭笑不得,在电话里只好说:“好好,我不通知他们。那你也得明早上动身呀!”
    “我现在就动身,走到那里天黑了就住下罢。”耿斌轻松地说。
    耿斌放下电话便招来办公室主任江海,秘书杨如涛,司机郑克礼。他一幅严肃的面孔,先对江海说:  “以后记住,领导下乡一律不准向下边打招呼!这要成为一条纪律。”
    “是,我明白了!”江海一听耿斌的语气严励,只是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似乎像渴了的人咽唾液。
    “我这次下去可能得一个礼拜时间,家里有什么大事你就请示胡书记,他的县长职务还未辞职吗。好了,你回去吧!”耿斌望着江海走出门口这才对秘书和司机说:“你们俩第一次跟我下乡,可能要吃些苦头,要有思想准备哟!”
    “没问题,什么苦我都能受下。”杨如涛信心十足地表示说。
    “农村的道路基本好着哩,大部分是沙石路。”郑克礼说。
    耿斌点点头又说:“哎郑师,你现在的车牌是不是乡镇人都知道?”
    “是的,008各乡镇都熟悉是县领导的车。”
    “值班车乡镇不熟悉吧?”
    “这辆普桑一般人都不知道。”
    “那这次咱们下乡就开普桑去。”而后耿斌又问郑师:“你的家乡在……”
    “柳树镇……”
    “郑家洼!对不对?”耿斌抢先说出。
    郑师佩服地说:“完全对,你怎这么熟悉?”
    耿斌笑着说:“咱们是一个镇的。我自小在周家崖长大的,再说了,柳树镇只有郑家洼才有姓郑的。”
    郑师信服地说:“你成了南河的活地图了。”
    “活地图不敢当。但我在南河生活了18年,离开有20多年了,不少地方都陌生了……”耿斌深有所思地说。
    “耿县长,咱们什么时候起身?”杨如涛问。
    “马上就走。”耿斌望了眼墙上的电子表,已经4点了, 又说:“你们分头准备,把油加满,4点20分准时动身。哎小杨,你有没有录音机什么的?”
    “有。原来配发的一枝录音笔,能录3个小时。”
    “那太好了,连充电器都带上,去准备吧。”耿斌这时也走进卧室里,取出从家里带来的一套洗的发白 的夹克衫和一条劳动布裤子,装进一个塑料袋。而后收拾起自己的洗漱用具,提起公文包出门走下楼梯。
    杨如涛已等在楼门口,见耿斌提着一包一袋,赶忙接过去。这时,郑师已把普桑088号车开到他们身边。
杨如涛拉开副坐前门:“耿县长,您坐前边。”
    “好吧,离开时间长了,坐在前边开阔眼界。”耿斌说着一弯腰钻进车里。
    车子驶出政府大门,朝东驶去。耿斌转头问杨如涛:“咱们陕北总让领导坐前座,是什么意思?”
    “因为有时外出人多,后座拥挤,另外前坐视野光线好。”
    耿斌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嗯,明白了。”

2

    普桑轿车驶出县城,奔驶在宽阔的柏油公路上,南河两岸宽阔的川道,不断飘来扑鼻的果花香。
    “田原生活可真好呀!空气清爽,泥土清香,劳动人民的患病率比城市人口低的多。”耿斌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深有感触地说。
    杨如涛顺口说:“是的,城市主要是污染太多。”
    此时车内暂时谁也不说话了。耿斌确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刚来南河才三天时间,可耿斌的大脑一刻也没有休息,在不停地运转着。听胡润田说,上访事件十分严重。他在办公室才住了两个晚上,头一晚上还算安静,没有人来打挠。到了第二晚上确实有人来敲门,耿斌拉开门一看原来是一名妇女,正值班的政府办女副主任徐婷婷赶忙跑过来,不分青红皂白硬往外赶,被耿斌拦住了:“别拉,有事让她进来说。”
    “青天大老爷呀,我有情况反映。”这位妇女边说边整理了一下被拽乱了的衣衫。耿斌把她让到沙发上,并为她沏了杯茶水说:“别着急,边喝边说吧。”
    徐婷婷赶忙介绍说:“她叫赵艳霞,是老上访户了,耿县长,还是让她明早上找信访局吧?”
    耿斌朝她摆摆手:“你也坐下一起听听。”而后对妇女说:“你有啥冤情就直说吧!”
    上访的妇女先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水,看见这位叫耿县长的年轻人慈眉善眼,对人这么和气,她心里激动起来,撩起衣襟抹了一把嘴说:“耿县长,你是新来的吧?要不然我常来这个楼上不是被人拉出来就是恶语伤人,凭啥还给你倒水喝哩。”
    “你就说吧。”
    “我叫赵艳霞,今年50岁,是三社区的家属。你们县政府为了盖迎宾大厦,强行拆了我家3孔石窑,当时评估折价6万元,可只付了3万元,止今3万元二年了到不了手。我们多少次上访索要欠款,信访局的同志却说要找王迎宾去要。可大楼马上就要交工了,我们连王迎宾的鬼影子都见不到。现在,我们只有来找政府,因为是政府让我们拆的,现在不找你们找谁?”赵艳霞说的满口白沫,端起茶杯一口气喝干。耿斌向徐婷婷使了个眼色,她赶忙将茶杯续满开水。
    “像你这样的欠帐户还有吗?”耿斌问。
    “有,还有十几家呢!”赵艳霞理直气壮地回答。
    “大嫂,你来找县政府要是对的。这样吧,你说的情况我都记下了,一个月后给你兑现,你看行不?”耿斌征求她的意见。
    “什么,一个月?我都告了一年多了没人理,一个月能解决当然好,但……”赵艳霞持怀疑态度。
    耿斌站起来离开办公桌,认真地对她说:“我说话算数,请你相信我,我叫耿斌。如果一个月内兑不了现,你还来303这房子里找我要。”
    “好,我信你。就冲你这诚实和气的态度我信。那咱们一言为定!”赵艳霞也站起来伸出手,耿斌握住她的手:“一言为定!”
    “那我走了,一个月后我再来!”
    耿斌对徐婷婷说:“请你把嫂子送下楼去。”
    “不用不用。”赵艳霞边走边望了眼还未关门的耿斌,问徐婷婷:“他真是县长吗?”
    “那还能假。是新上任的耿县长!”婷婷认真告诉她。
    “哎呀,这么好的个县长,咱南河人可有福了……”赵艳霞高兴地边走边拦住婷婷说:“不要送了,我自己能走,你快回去吧!”

    耿斌回想到此,扭动了一下身子,变换了下坐姿,又想起长期上访老汉汪茂成向信访局递的告状信。
    我女儿被吕洪长期欺辱多年,后来又让徐家沟的村支记朱翔欺压,直至去年身亡。
    耿斌看完汪老汉的告状信后,问信访局长呼延山:“为什么不把老汉的状子转到公安局?”
    “没有领导批示,所以我们……”
    耿斌紧紧地锁住眉头,他想起姚老反映吕洪的背景,心里说,怪不得没人敢批示,常务县长、胡润田……

    耿斌坐直身子,突然问郑克礼:“郑师,你会开三轮吗?”
    郑克礼有点莫名奇妙,顺口说:“一开始我就上了一年的农机校,从拖拉机到三轮车,各种农机具我都  会操作。后来到部队上才学会开汽车的。”
    “好,太好了!”耿斌连声称赞。可郑师和杨如涛不明白他问这话有何用意,两人都没敢开口问。
    普桑到了黄家滩的街上。县城到此只有20多公里,他们走了不到一个小时,现在是下午5点多。再往前走,已赶不上下午饭了。耿斌对郑师说:“咱们今晚就在这里安营吧!”

3

    轿车开进黄家滩镇政府院子,一排10多孔石窑洞,上边全部加盖了二层房。上院还有一排和下院一样多的石窑洞。
    耿斌一行在此下了车。
    镇政府办公室门里走出一位小伙子,一看见杨如涛就在他胸脯上擂了一拳,说:“你小子,常常是跟随县长坐澳迪下乡的,今天怎坐个破普桑呀?”说着两人握住了手。
    杨如涛赶忙松开手介绍到:“哎老同学别开玩笑了,这是新来的耿县长。”又对耿斌说:“他叫葛明明,是政府文书。”
    葛明明看看车牌又看看耿斌,疑惑地自语一句“耿县长……怎坐普桑?”
    “怎么,县长就不能坐普桑吗?”耿斌松开他的手。
    葛明明赶忙伸了下舌头,笑着说:“不不,能坐能坐。”把耿斌一行热情地迎进镇长办公室里。而后对  杨如涛低声说:“县长来你小子也不事先通报一声?”
    “对不起,我没这个权利呀!”
    一位女服务员连忙送过来一壶洗脸水,刚要往脸盆倒被耿斌拦住说:“没人洗,才走了不到一小时。”
    女服务员放下铁壶拿起暖壶,赶忙为客人沏上茶水。
    这时门里进来一高一低两个人,杨如涛赶忙向耿斌介绍道:“耿县长,他叫李俊,是这里的党委副书  记。”又指着低个说:“他叫李中山,是副镇长。”
    两人热情地和耿斌握手:“耿县长好!”
    耿斌说:“从脸面上看,你们一定是刚从农村回来吧?一定辛苦了!”
    “不辛苦,应该的。”李俊客气地回答着,从文书手中接过一盒精品延安牌香烟,打开递到耿斌面前。
    “不会,谢谢!”耿斌摆摆手,落坐在三人沙发上。然后问:“你们书记镇长都不在吗?”
    “在。李镇长正从农村往回赶哩,呼书记不在。”文书赶忙回答。
    就在这时,李中山从门里进来毕恭毕敬地问:“耿县长,您喜欢吃点啥?让我们好早作准备。”
    “大灶上准备的什么饭?”耿斌看了下手腕上的表,已经5点半了。
    “大灶上下午是荞面饸饹,吃不成。”
    “那就太好了”耿斌高兴地说:“人多吃点五谷杂粮好,就吃荞面饸饹。”
    一辆越野“猎豹”车风风火火地冲进大门,李良镇长接到文书的电话就急急往回赶,还未等车停稳先跳下车,匆匆忙忙走进办公室,热情地伸出双手:“耿县长,您好!欢迎到我镇来视察工作,回来迟了,很抱歉!”
    “这有啥抱歉的。”耿斌说着紧紧握住李良这位身高体壮的那双粗糙的大手,连连说:“从你这双手就可以知道,你常年在农村跑,整天和农民打交道哩!”
    “是的,我们基层干部的主要任务,就是帮助农民致富为目的。”李良说。
    “回答准确!该得一百分!”耿斌笑着拍拍李良宽厚的肩膀。
    记者周晓燕,和李良同时下车进了办公室,等李良说完这才兴奋地向耿斌打招呼:“哥,你怎么也来啦?”
    耿斌这才看到周晓燕,指着她说:“你都能来,我就更应该来呀!”说完向大家介绍说:“她叫周晓 燕,是我干妈的女儿。”
    李良点点头,说:“周记者在车上就向我介绍过了。”
    耿斌回头问晓燕:“你怎么还没回去?”
    “农村的庄稼已经出苗,农民们又忙活着管理果园。我想作连续报导,了解一下南河县春季农作物的生长情况。已经跑了两个乡镇了。”
    “好,我赞成。及时报导农村和农民的近况是应该的。你,新闻一定要准确哟!”耿斌说着又问李良: “怎么样?今年的梨果生长怎样?”
    李良认真回答:“丰收在望。果子结得很繁,要抓紧疏果,晚了就影响生长。”
    “我们李镇长是西北农学院毕业的高才生。他对果树管理是情有独钟。今天就是在南原片帮助果农疏果 哩。”赵俊副书记夸赞着说。
    李良,四十五岁,个子有一米八0,气质轩昂,但面相有点文静,善于思考形的干部。面部和善朴实,表情成熟老练。他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象似一天都没喝上水,舌头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顺手端起办公桌上半杯凉茶水,刚要送往嘴边被耿斌拦住了:“不能喝!”顺手夺下杯子说:“跑热了身子喝凉茶水,肚子可是要出毛病的。”说着端过来服务员倒给他的茶杯,象是一位慈善的老人,用嘴轻轻吹着茶水,这才递到李良手中:“喝吧,不太烧了。你们最基层的干部是中国干部阶层中最辛苦的,因为你们整天直接和农民打交道,也最光荣。但是,一定要爱护自己的身体哟。”耿斌的这些举动和语言,使在场的乡干部们都感动的心魂摇荡。
    李良双手接过茶杯,感动的热泪盈眶地说:“除过我的父母和妻子这样关心我外,耿县长您……”
   “有您这样的好县长,我们就是累死在农村也心甘!”李俊接着说。
   “对,就是!”大家共同一声。
    “不能这么说。咱们都是同志加兄弟,在人格与权利上是平等的。多少年了,我一直高高在上,长期生活在省府,还从未到最基层来过。今天,目睹了你们几位的形象就感动了我。我要好好向你们学习呀!”耿斌深有感触地说出心里话。
    “不敢不敢。”李良面对这样一位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好领导,内心仍然激动难平,接着说:“听说耿县长上任从省城搭班车来南河,就这一点,我们就深受教育。”
    “这有啥吗,西京天天都有发咱们县的客车,这多方便呀。”耿斌说的很轻松。
    “可我们……稍微一动就坐车……”李良内疚地又说:“迎来送往在咱们县成了家常便饭。”
    “哎,你不能千篇一律吗。你们整天跑农村,坐车是为了提升工作效率吗。至于迎来送往,前呼后拥是 有些过份,只要我们的干部都能认识到这一点,坏风气扭转就不难。”耿斌说。
    李良转身对文书说:“你一直在家值班,耿县长要来咱们这,你就没接到通知?”
    “县上就没来电话打招呼。”葛明明委屈地低声说。
    “你别误会。是我告诉他们的,今后领导下基层一律不准打招呼!你们说,这打招呼是啥意思?不就是 让你们把好吃好喝准备好吗。除非工作检查汇报什么的。”大家看到耿县长刚说话的刚毅劲,领会到这件事今后一定会堵住的。
    李良对文书又说:“马上去,到海华饭店订一桌高档次的饭菜,我们马上下来。”
    耿斌一听有点不高兴说:“李镇长,这你就错了。你们大灶上已准备好了荞面饸饹,就再没必要浪费了。”
    “耿县长,你初次到我们这里来,说什么我们也得表示一下诚意吧?”李镇长诚恳地说。
    耿斌迟疑了一下,点头答应说:“那好吧。但是酒菜由我定。”
    “那当然,你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
    “酒,就喝咱们本地自产的翠屏老窖,菜由大灶上准备每桌四个凉菜。”
    “那——”李良摇头苦笑后:“这怎么行?老百姓喝酒也不过如此。咱们自产酒市场价才20块钱,这怎能上桌子?”
    “你答应我喜欢啥就点啥,怎又变了?”
    “这……”李良面对这样一位难得的廉洁县长,知道自己被套住了,只好苦笑着说:“那好吧,就按您的意思办。”文书迅速出门去准备。
    “不要不高兴。”耿斌认真地解说,“你们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但你想一想,咱们是贫困县,各方面要办的大事都需要资金。俗话说的好,一人省一口,一年省一斗。如果我们各单位,每个领导干部都能省吃俭用,全年全县就可节省千万元以上。一千万元呀,是个什么概念?”
    李良和在场的几名镇干部,都佩服地点点头,心里暗自赞叹。
    耿斌又说:“晚饭后咱们开个简单的座谈会,大家可以畅所语言。告诉大家,不要喝多,每桌只限一瓶。咱们开会的时候,你们还可偏待一下郑师,今晚不动车了,不要让下苦的人委屈了。”
    “不不,我的酒量根本不行。”郑克礼马上表态。
    李良笑着说:“你是有名的一斤不过关吗。”引的大家哄堂大笑。
    周晓燕这才抓落实地问:“哥,你明天到底去不去我家?”
    “明晚一定去!怎么,你不想让我吃干妈的擀面条了?”
    “那咱们一言为定!”晓燕高兴的自己拉起耿斌的手摇了摇。
    座谈会开到夜里十点半才结束,李良镇长把耿斌迎到自己的宿办合一窑里就寝。一条大炕上,县长和镇长各睡一头,由于天气炎热,他俩坐在各自的位置上闲聊起来。此时,镇政府大院里各房窑的灯光基本熄灭了,唯有李良镇长办公窑里仍亮着灯。
    耿斌虽然第一次和李良相遇,但觉得他人可靠老实,据他身边的同志反映,人耿直,干工作泼辣实在,在全镇群众中有良好的口碑。
    李良面带微笑地征求县长的意见:“要是困了咱就早点休息”
    耿斌兴致勃勃地说:“在你的面前怎敢说困,我刚来南河,心里想的事情太多。咱们聊会吧,只怕是你困了?”
    “我没事,起早睡晚多少年已经习惯了。”
    “哎,刚才听你的文书和两个副职说,你们周书记不在家,离岗已经好几天了,说的有些含糊,他到底干什么去了?希望你能说实话。”
    “他,外出了。”
    “你们中层领导干部外出,向组织部请假不?”
    “请。但组织部只有三天的批假权力。”
    “超过三天谁批?”
    “只有古副书记批。”
    耿斌“嗯”了一声,从李良的脸上读到了些什么,便又疑惑地追问李良:“我们算是初步接触,但我能  看出,你撒慌绝对编不圆的。”
    李良只好点点头默认了,而后又摇摇头,苦笑了一下低声说:“耿县长,你刚来,还不了解,咱们县上干部队伍比较复杂……”
    “我现在不正是向你了解吗?而是在我一直不知情的情况下。”耿斌两眼炯炯有神地顶住李良的双眼。李良被他顶的心里有些发慌,他最后还是下决心说出真情:“耿县长,我们初次相见,传闻也罢,我亲眼目睹也罢。我觉得你确实是个下来想干实事的领导。我就实话实说吧,咱们县上从县级到中层领导,还有个别一般干部,这几年来做生意的人确实不少。当然,中纪委三令五申地规定,党员领导干部一律不准经商,可多少年了,领导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不管。就此事而论,我确实反感过,曾在一次县委扩大会议上,我就提出过,领导干部一旦经商,思想就不会集中,对自己的本职工作会受到一定的影响。可我这一提引起不少反对意见。有的说,这是社会造成的,国家物价上涨,干部工资的增长远敌不过物价的涨幅,一家老小要吃要喝,子女要上学,多数干部买不起住宅。有的说,干部要靠工资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很难,不要说买车、买住宅了。”
    “是的,你说的这些也确实是个现实。但作为党员领导干部就应该尊纪守法,不应该违犯党的规定。”耿斌说到此沉默片刻,“那你说说,经商的干部影响工作了吗?”
    李良不加思索地回答:“怎能没有,就拿我们的周书记来说,他在外边打两口油井,每月最少要跑10几趟。这次听说是井位漏油,已外出6天了。一月连半月都保证不了在岗。”
    “那你怎么不打井,经商呢?”耿斌反问道。
    “经商不但要有经济基础,而且还要有经商的头脑。我……两头都上不行。”李良实话实说。
    “如果你占了这两头呢?”
    “那也不行。因为我是公务员,一名共产党员,党和人民用心血将我哺育成长,今天放在这个岗位上为的是给老百姓服务的。如果你在服务二字上一含糊,老百姓就会用唾沫淹死你。再说了,本人也会对不起良心,一生中都不会安宁。”
    耿斌听罢李良的观点来了情趣,毫无睡意:“李良同志,你今天暴露出的观点我完全支持。至于你说的县委扩大会上个别人的观点我反对。因为按照他们的这个解释,如今官场上的贪腐就更合情理性了。为什么?因为贪官们会说的更加合理一些,社会进步的太快,我家没有车行动就不便,我不住豪宅就显示不出我是官,我没三房四妾就无法满足我的欲望。所以,我用我的职权谋利是应该的,我又没去偷,没去抢,是别人主动送上门来的!成克杰在法庭审判时,公诉人问他:‘你为什么让银兴公司和隧道局承揽工程?’(光这一项受贿3千万)成答‘这完全是为了工作!’公诉人又问他:‘这其中有李平的因素和关系存在吗?’成答‘正是为了工作,没有李平我也会这么做。’可见他怨恨社会走的太快,受贿是为了工作的合理性。当然,社会的体制和分配是现实,但你不能抓住这个不合理,拿着公务员薪水去为个人谋私利,这就不够一名共产党员的姿格,更没有尽到国家公务员的责任!”
    “耿县长,你说的完全对”李良更激动了,终于遇见知音了,他又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如果我们党员领导干部都去经商,从个人角度讲,个人家庭都暴富了,可我们的社会主义大厦我们党的威信呢?他们会全然不顾!这就是一个人体现出他的不同的道德观、人生观和价值观。”
    耿斌信服地点点头,“是的,身为一名共产党员,一名领导干部,只要你的心中时刻装着百姓,老百姓的心中自然也会有你的位置。民心如此,党心何尝不是如此呢?”
    李良这位一直在最基层干了10年有余的九品官,今晚和耿斌的一席谈话是他心绪振奋,对目前南河的不正之风治理有了希望,有了信心。
    这晚,耿斌和李良都没有睡好,各想各的心思……

4

    第二天,耿斌仍然和平时一样按时起床。他和镇政府的同志们一起在大灶吃早餐,而后带领李良深入到一个原上叫古家塬的山村去看望农民。站在高原俯瞰沟川,觉得陕北是多么宏伟壮阔的土地,满山遍野披上绿装,是多么美丽的一幅图景。他的心魂被这幅图景所震荡,他凝视了很久。
    古家塬自然村只有20几家住户,车子停在麦场上,耿斌和李良一行来到一片果园里,一股花香扑面而来。这家果园的主人一家4口人都在树上紧张地疏着幼果。
    李良介绍说:“耿县长,这就是农村当前的主要工作。果农们一心盼着果子致富里。”
    这时男果农从树上跳下来,热情地迎过来,李良赶忙介绍到:“这是咱们新来的耿县长。”又向耿斌介绍说:“他叫古成民,一家4口人,这是他的5亩苹果园,全是红富士品种。”
    “耿县长好!”古成民把双手在裤子上蹭了几下,握住耿斌的手。耿斌询问了去年的收入,得知5亩果园去年卖了两万四千元,他笑着说:“不错不错,你们就果子这一项平均人均收入6000元呀!”
    “我们致富可苦了镇政府这些好干部,特别是李镇长,他们整天呆在农村,手把手的教我们剪枝,教我们如何施肥。没有他们的苦心,那有我们的今天呀!”耿斌满意的向李良点点头。
是的,现在南河县大部分农民收入全靠梨果,加上退耕还林兑现款,可以说大部分都脱了贫,只有少数群众仍解决不了温饱。干部的好坏,农民心里有杆秤。
    耿斌又询问了村里的口粮田留的怎么样,古成民如实回答说:“按国家规定人均要留足2亩口粮田,可我们村大多数都栽了苹果,剩余的栽了树,口粮地人均达不到一亩。”
    耿斌眉头皱了一下说:“这不行,要保证基本农田,保证农民吃饭,民以食为天嘛!口粮田一定要留足。不但要保证基本农田,保证农民吃饱饭外,还要有一定的储备粮才行。”
李良点点头:“从秋后开始,我们一定搞好土地调整,确保口粮。”
    “这就对了。咱们要多为群众着想,眼下是饿不着,如果遇上减产,遇上灾荒年怎么办?俗话说,仓里有粮,心里不慌吗!”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古成民看着这位慈善的年轻县长,心里觉得暖烘烘的。多少年了,来者总是强调经济建设,可这位县长不一样说出了我们老百姓的心里话。吃饭,是最重要的,要是遇到了“灾年”,苹果梨又不能当饭吃,票子再多也不能炒着吃?前二年果品价格上不去,一斤好果子才卖三角钱,最后果子存不住,喂猪、喂驴都不吃。真是个有咱老百姓之心的好县官,真是难得呀!
    接着李良又领耿斌走了一个较穷的高家塬村,刚到地里看完地膜玉米的出苗,就遇见一位衣衫破烂的老汉拦住了去路。老汉一下子跪到耿斌面前说:“听说你是县长,我有一冤情向你……”耿斌赶忙双手扶起老汉问:“不要这样,你老有啥冤情就说。”“县长呀,我是真正的老八路,1938年参军的,可民政局每月只发给我18元补助费。我老伴死10年了,一个女儿出嫁到外地,我外出要饭村干部不让,嫌我给他们丢人,你说我怎么活呀……”老汉说着痛哭流涕。
    “你老今年高寿多少?”耿斌心里象堵着什么似的问到。
    “还高寿里,不大,78岁了。”
    耿斌皱着眉头问李良:“你们镇有这样的老红军、老八路、老前辈多少?”
    “在世的还有30多位。”
    耿斌沉思了一下说:“以镇政府的名义,把这批人马上申报农民低保。调整他们的生活补助,我回去再找民政局。”
   “好,我们马上就上报。”李良惭愧地说。
    “这些老革命,老前辈不容易呀,他们为了共和国的成立,为了人民得解放,在战争年代出生入死,还不是为了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他们是共和国的功臣,人民的英雄!我们今天怎么能忘了他们呢?”耿斌  严肃地说完从自己衣衫里掏出300元递到老汉手里。“不不这不能,我怎么能要县长的钱。”
    “老人家,你拿上,我这钱还是你们发给我的。现在你们有了困难我怎么能袖手旁观,不管呢?”耿斌说的深刻:“对不起呀老同志,都是我们政府的工作没作好,让你老受苦了。你等着,过不了两个月,情况会好转的。”说着他硬把钱塞进老汉手里,李良央求说:“我们政府给,不能让你个人出。”耿斌扭头瞪了他一眼,李良再没吱声。
    车子又启步了,耿斌对郑克礼只说了一句:“顺南河往下走!”
    李良此时也无法猜透耿县长的心思,只见他在前座上沉默不语。刚才的一幕,使他很内疚。
    车子行驶了不到20分钟,耿斌扭头问李良:“南河流入黄河口岸的地方是不是叫黄碱滩,上岸边是不是有个小瀑布?”
    “是的,你怎么知道?”李良有些惊奇地问。
     耿斌回答说:“我上小学五年级时,搞夏令营去过那里。”
    “耿县长真是好记性,小时候的事还记的这么清楚。”秘书杨如涛说,“我上六年级时也搞夏令营去过 一次。”
    李良奇怪了,他去那里作什么?河岸边有一个川道村,叫高家川,全村人都基本富裕。他觉得心里有了底,不会再出现高家塬村那种尴尬局面了。
    耿斌又问:“高家川村现在有多少户人家?”
    “28户,有耕地面积293亩,其中果园80亩。”李良很认真地回答。
    “我记得,他们的耕地大部分都在小平塬上,川道地估计……”
    “有85亩水浇地。”李良赶忙补充道。
    “80亩果园建在那里?”耿斌又扭头问。
    “川道不通风,大部分在原上。山坡有7、80亩杨槐树。”
    “好,这样就可大大减少损失……”耿斌答非所问。他又说:“黄碱滩距你们镇政府多远?”
    “30公里”李良更有些迷糊了,不知道耿县长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为沙石路面不平,普桑车行驶了  一个小时,终于来到了黄碱滩。耿斌先下了车,大家都跟着也下了车。
    耿斌先是站定脚步朝南河岸口望去,不光能看见宽阔的黄河,而且能望见黄河对岸山西大宁地盘的村庄,他凝视了很久,好象头脑中正在构思着一部宠大的作品。
    李良和杨如涛看见耿斌此时此刻的表情,好象明白了耿县长的心思,对面大宁是他的故乡,他的父母现在均躺在大宁的黄土里,他多年没去扫墓,一定是怀念故土和亲人了。看着他沉着稳重的思考,表情是那样的平和,最后他紧紧顶住有丈把高的小瀑布半晌,泡哮声虽然不大,但两人低声说话还是听不清楚。他在岸边来回踱步足有半个小时,最后他嘎然止步回头笑着说:“李良、如涛你们说这里建个水力发电站如何?”耿斌自信的脸上展开了张力,问的好象已下了决心。
    李良和秘书这才解开耿斌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两人高兴地齐声说:“好,太好了!”
    李良又说:“咱们县一直供电不足,常常限电、停电。如果能在这里建起个电站,距县城才63公里,既方便又实惠。”停了下他又说:“耿县长,你怎能想起这个点子?”
    “早拉,30年前我第一次来这里时就幻想过,后来几次回来探亲时仍然做过这个梦。这样……”耿斌又有所思地把话语打住。
    “李良……”他喊了一声李良又没了下文,又踱起了步子,边思考边沉思。李良又奇怪起来,能建起个电站就了不起了,他还想做什么?
    耿斌好象已经深思熟虑已定,走到李良身边说:“你说这两岸相距有多少米?”
    “估计有1000米”李良疑惑地答到。
    “水不要让它白白流掉,打个大型拦河坝,把水全聚起来,这就是资源。你说,1000多米的水面能行船吗?”耿斌突然问。
    李良深有所思地说:“行大船恐怕——不行”
    “小船呢,游客的小船呢?”耿斌急切地追问。
    李良这才明白了,怪不得他刚才问上游高家川村的住户人家,原来这位新县长将有一个大手笔的设想,便认真回答说:“完全可以。要是再能建一个水上公园,前望黄河大峡谷,两岸既有青山,又有果香……”
    “太好了。还可在两岸建立一些轻工业园,这水源,电力都十分方便。你说,如果可行,能会有人感兴趣来投资吗?”
    “当然会有的。特别是果品产业深加工……”
    “好了,这种设想先让它放着,等常委会议决定了再行动吧。”说着转身朝车走去,“现在仍然进行咱们的农村工作。”

5

    中午返回黄家滩镇政府吃完午饭,耿斌又马不停蹄地朝着柳树镇的方向驶去。
    半个多小时,来到去镇政府与郑家洼村的交叉路口,他让郑克礼停了车。
    耿斌顺手提下带来塑料袋里自己那套旧衣服,向郑克礼交代说:“你去把普桑开到你们家停好,借个三轮车,然后借两套农民常穿的旧衣服给小杨要大号的。最好能借杆小秤,拿上几个农用蛇皮袋子,再放上两张羊皮什么的。记住,从现在起,咱们三个人就是串村收羊皮、羊绒羊毛的二道贩子。”他说的郑师和小杨全笑了起来,郑克礼这才想起刚出城时耿县长问他会不会开三轮的用途。杨如涛似乎觉得县长这次微服私访的目标了。
    耿斌严肃地说:“这是一次特殊的工作,一定要认真对待。我们三个人一定要扮的象,千万不能露出马脚,处处看我的眼色行事。你回到村千万不能说是给县长开车,随便说什么都行。”
    郑、杨认真地点点头。郑师把车开走了,耿斌在大路上望不见一个人影,迅速更换了衣服,并蹲下身子抓起一把黄土说:“天气干旱有一月了吧?”
    杨如涛也蹲下回答说:“有一月零三天……”一句话没说完,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耿斌抹了他一脸的土,两人笑的前仰后倒。耿斌已把自己的脸早抹成土灰色,笑着说:“咱们唱戏,就得先化妆,原谅我的粗鲁。”杨如涛说:“这有什么,我过去在家劳动时比现在还脏。”说完脱下自己的花半衫,和耿斌的衣服装在一起。
    郑家洼往返8公里,郑克礼半个小时就开着一辆枣红色的旧三轮车冲到耿斌身边,他仔细一看,车厢里放着一杆盘盘秤,一卷旧羊皮,一捆蛇皮袋子,郑克礼穿着一套旧黄军装,肩膀上还补了一块补订,两只袖子已经被磨破。郑克礼扔给小杨一套衣服,杨如涛迅速更换上,原来是一件洗的发白的旧中山服,一条旧裤子,一双便纳布鞋下边还沾着一些泥点子。三个人互相一看,全都笑了,全然一个小商贩的样子。
耿斌笑着说:“郑师完全是一个好导演吗。”
    郑克礼笑着说:“你一定是要到徐家沟去?”
    耿斌点点头。他一挥手,郑克礼发动着了三轮,刚要起步,迎面过来一个骑自行车的年轻女人,耿斌赶忙拦住,面带笑容地问:“哎女子,你是哪村的?”
    年轻女人下了自行车怀疑地打量了一下他们三人反问道:“干啥,你们想干啥?”
    “哎哎,你别误会。”耿斌连忙解释着并举起那卷羊皮说:“我们是收羊绒和羊皮的,打问你们村有没有?”
    女人这才放松了警惕,相信了,态度也有所改变:“徐家沟只有三户养羊户,自己去问吧。”说完就跨腿准备上车。
    耿斌又问:“徐家沟的朱书记在家吗?”
    女人跨上自行车,没好气地回答:“在又怎么样?他那么大的官还管你们收破烂的!”说完还亨了一声,车子骑的飞快,迅速在他们眼前消失。
    “走,进村再说。”耿斌挥了下手,便和小杨上了三轮车厢。郑克礼把三轮开的飞快,一股黄尘卷进车厢,耿斌和小杨浑身都成了土圪塔色。三轮走了10华里平原路,下坡又走了5华里山坡,才到了沟底,再走不到200米就来到了徐家沟。郑克礼把三轮车停到打麦场边,耿斌和小杨下车相互拍拍身上的尘土。
郑克礼亮着嗓子喊:“收羊绒羊毛羊皮了——”
    耿斌远远望见路边一院5孔新石窑,砖围墙,高大门,大门上贴着深红色的瓷砖,大门两侧有4间平板房。他猜测着这可能就是朱翔家院。
    郑克礼在村边继续呐喊着,耿斌示意小杨拿上盘秤,两人朝新大门走去。大门上挂着徐家沟党支部村委会的牌子,耿斌猜对了。杨如涛轻轻敲着大门,院内立即传出狗叫声,接着里边一个女人声问:“啥事?”
    耿斌隔门问:“大嫂,你家有卖的羊毛羊绒羊皮吗?”
    女人拉开一扇大门。一条烟黑色的大狗向他们又吼又扑,但它脖子上拴着一条铁链子,光扑叫扑不到人。女人大约四十多岁年纪,但脸上已经明显地爬满皱纹,她问:“都是什么价?”
    “羊绒45元1斤,羊毛5元1斤,羊皮看质论价。”耿斌说的详细,很在行。杨如涛打心眼里佩服他的细心。
    “那进来看看吧。”女人轻描淡写地说着把二人让进大门,大狗仍然在叫,女人向她吼了两声:“老实点!”它便蹲下不叫了。
    小杨边走边问:“大嫂,你有毛还是有绒?”
    “我没毛,是有羊毛!”女人不高兴地瞪了小杨一眼。
    耿斌赶忙道歉说:“这娃娃不会说话,请大嫂不要生气。”  
    女人愤愤地吼了一声:“在院子里等着!”说完开开边窑门,提出一筐羊毛来放到他们脚下:“怎么样,掏多少钱?”
    耿斌抓起一把揉了一下。羊毛断成几节落在地下:“大嫂,你这羊毛至少存放有3年了吧?”
    “有眼头,我家羊买了整整三年。看上不?”
   “要到是想要,但就是这价钱……”耿斌深思了一下,“最高能掏3块。”
   “你们做生意的,给捎上算了,就按4块钱算了吧?”女人热情起来,开始了讨价。
   “老板,这种质量,买回去再发一定得赔本。”杨如涛在边帮腔说。
   “是呀,我们打老远来,赔本的买卖不好做。”耿斌犹豫起来。
   女人赶忙陪着笑脸说:“走走,进窑里先喝碗水,价钱么……咱们再商量商量。”她先进去倒了两碗白开水。
     耿斌小杨跟了进去。耿斌说:“大嫂家的光景过的满富裕的。小杨你看这窑,这院。”石窑里边全是泥 子刮过的,雪白雪白的。
    “进里屋,坐沙发上。”女人客气地礼让着。耿斌走进里屋一看,一个大办公桌边贴满了奖状,有造林先进集体的,有带头致富先进个人的……墙上还挂了个装相片的镜框。耿斌故意装出惊讶的样子说:“这就是朱翔书记的家呀?久闻大名未见其人,大嫂哪位是朱书记?”他指着镜框里的照片问。
    “怎么,你不认识他?”女人问。
    “哎呀,只听过他是有名的致富能手,还没见过他的人哩。”
    女人指着一张三个孩子两个大人中间坐着的男人说:“他就是,你只听了他的威名,实际上求也不蛋!”
    “哎——”耿斌说:“他是个好支书哩。”
   “好他妈屁哩,见了女人就走不动路!”女人愤愤地骂了一句。
    “怎么会哩?不可能吧?”耿斌想引出她的话题。
    “好了,你别问那个不要脸的了,整天就是在其他三个村里跑,谁家有年轻媳妇他就爱去谁家。都快五十岁的人了,整天在外不入家。”
    耿斌仔细观察,发现大嫂脸上有块红肿,便指了一下说:“大嫂,你脸怎不小心叫碰肿了?”
   “不是碰的,是今早上叫驴蹄的!”女人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眼里涌出了泪花。耿斌明白了,二人今早刚打完架。耿斌话头一转问起价格:“大嫂,你究竟想卖多少钱?”
   “你就开开恩,掏上3块半吧。”
    耿斌望了一下窑院说:“从你们家建设看,家里不会缺钱吧?”
  “哎——,这窑院等于是县上给修建的。县上给了10万元,让修建什么党教室,我那挨千刀的就修了这个院,说是党员学习活动都不误事。”靠他呀,八辈子也修不起!”
   “这县上能行吗?”
   “他没事,有镇上驴(吕)书记护着他哩。”
   “噢——”耿斌长长地叹了口气,杨如涛提进筐子一除皮,3斤半,耿斌掏出钱说:“就给你按3斤纯羊毛算吧。”钱数够11元后递到女人手里,她一看多了5角,连连表示感谢,耿斌抬腿,女人一直把他两送出大门,正好看见一个扛锄头的老汉过来,女人指给耿斌说:“汪老汉家有羊皮。”
    耿斌听了眼睛一亮,紧走几步追上扛锄的老汉:“哎,你家有羊皮没有?”
老汉站住脚问什么价,耿斌说:“那要看了皮子才论价哩。”“那走,去看看吧。”老汉说完头前走着,耿斌走到他身旁问:“老叔,你叫什么名”
    “汪茂成!生不改名,死不改姓!”
    “这老汉可有名了,就是爱告状。”一个抱小孩的中年妇女迎面过来笑着说。
    “怎么,我告你阿伯子哥不行吗?他伤天害理,没人性,我迟早要告倒他个驴日的不可!”老汉脚不停步地边走边狠狠地说。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耿斌来徐家沟的目的就是找他。耿斌向小杨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准备好录音笔,小杨拍拍口袋,意思是早准备好了。郑克礼蹲到三轮车边抽烟,和一些农民正在谈论着生意的价格。
    耿斌和小杨一直随老汉上到半坡,走进一个院子里,3孔乱石头接口土窑,一位老婆正往院子里的灶火口抱庄稼杆,准备是做晚饭吧。老婆放下玉米杆看到来人问老汉:“是熟人来了?”
    “收羊皮的。”老汉把耿斌二人让进窑里,先倒了两碗开水,然后装起他的旱烟锅,小杨赶忙给老汉递纸烟,被老汉谢绝了,“受苦人吃惯旱烟叶,吃纸烟不过隐。”他点燃烟锅,嘴里吐出浓浓的烟雾,把个烟油烧得“吱吱”响。
    耿斌问:“你家养几只羊?”“一共8只,去年我常跑的不在家,就把它全卖了。”
    “大叔,你今年多少岁了?”小杨问了一句
    “71岁。但我的命苦呀,一个儿子两个女子,可我那二女儿……”老汉说到这里眼圈红了。
    “你是说咱那叶叶呀”老婆也了起衣襟抹着眼泪,说:“叶叶的命才苦,才活了24岁就……”
    “大叔,刚才那个婆姨说你爱告状,就是为你女儿呀?”耿斌表示同情地问。
    “可不是!他驴书记不得好死!还有我们村的朱翔,是一路的货色!”老汉可了下烟锅,又装起一袋点燃。
    “那到底是怎回事?这事传的我们上川人都知道。”耿斌开始深入话题。
    “你是哪村的?”
    “上川宋家河的。”耿斌顺口回答。
    “哎——”老汉长叹了口气:“说来话长,我们叶叶18岁那年初中毕业,和我家对面吴家的儿子小刚一起外出打工,两人相中了,孩子大了,我们也没反对,就在22岁那年两人结了婚,村上给叶叶选了个妇女村长,整天到处开会,不知怎的就让镇上那个驴(吕)书记给勾搭上了。因为此事,我打过她一回,但叶叶对我说:‘吕书记说凡是他看上的人,就没有跑出他的手心的。她要不同意他就要害死我们全家……’此话说过不到3个月,她的女婿小刚骑摩托车被翻到深沟里摔死了……女婿的尸骨未寒,驴书记就找上了门,死缠硬逼。因为她公公死的早,家里就剩下我亲家母和她了,当时孩子才一岁多……叶叶娘母两整天的哭,后来村上的朱翔也上了门,说是安慰我女儿,实际是调戏她。女儿说:‘有一天,半夜里,朱翔拨开她的窑门,进来硬是把她给糟蹋了……’吕洪是三天五天来一次,她实在是没办法,前年才喝了农药……”汪老汉伤心地说不下去了。
    耿斌听的火冒三丈,但此时不好发作,只好说:“你怎么不到法院去告!”
    “怎没去,叶叶埋了刚过三期我就上告,法院要一千块钱的告状费,我拿不出来,就到县上告,书记县长我都找过,他们说我有神精病,一次次把我推出门。我心里明白,吕洪是县委书记的小舅子,官官相护,我能告赢吗……”汪老汉既痛苦又气愤,“当时我就不信,现在是新社会了,共产党领导,怎么会这样!还没有讲理的地方了?”他抹了把眼泪,继续说:“信访局的同志追问我要证据,我不敢给他们,给了他们就会烧了,以后我就没办法了……”
    “证据你有吗?”杨如涛问道。
    “我有我女儿临死前写下的信,我让她舅给念了一遍,叶叶临死全说明了。”老婆接着说:“叶叶临走的时候把她女儿旦旦送到我怀里,把那信交给我,说一定要收好。她要出远门去,没想到她就……”老婆难过的说不下去了。
    耿斌心里有了底,又问:“大叔,我们是做生意的,拉了这么多让你们老两口伤心了,对不起呀!”
    “哎——不拉也伤心,我一看你们是正经做生意的,光顾拉话了,耽误你做生意了。”老汉抱歉道。
    “这没什么,过去我们只是耳听为虚,今日亲耳一听才知道你老确实有冤情。大叔呀,我县上有一个亲戚是县长,我帮你给他说一下,你再过10天,你去找他告。”耿斌给他指引方向。
    “那这县长他叫什么名?”老汉有些迟疑。
    “他是刚调来的,叫耿斌。”杨如涛说。
    “耿斌……”老汉半信半疑地自语到。
    “真的大叔,过10天后你到县政府的三楼303房去直接找他。一定要把那封信装好,他会找法院人帮你打官司的。”杨如涛又指引他说。
    “好,我记住了,十天后我再去试一试。”汪老汉又恢复了决心。
    “大叔,”耿斌又问:“你们镇上那个吕书记人到底怎么样?”
    “他就不能算人!”老汉又气愤起来说:“各村的人给他编了个顺口溜:白天开车晚爬墙,戴的大盖帽腰里别着枪,夜夜当新郎,村村都有丈母娘。”
    “他怎么会有枪?”耿斌一惊。
    “他不光是书记,还兼派出所所长哩。”老汉如实说。
    耿斌最后站起身说:“走,看你的羊皮去。”临出院时耿斌心里很沉重,一张羊羔皮不值20元,他给了老汉一百元,老汉说是给高了,耿斌说就值这个价。
    三轮车来到岔路口,耿斌和小杨下了车,郑克礼送回三轮车开来普桑轿车,三个人又恢复了原装,时间已经到了下午3点。耿斌说:“走,到柳树镇去,是狼是虎咱们会会他。”

6

    普桑开进了柳树镇政府院。
    耿斌观看着这所新式办公楼房,一座5层高的新大楼,在平坦的院子里拔地而起,前后两栋,可能前栋是办公用,后楼是住宅楼。
    小杨去上卫生间,耿斌走进一楼办公室。政府的文书是女的,她叫黄莹,29岁了还没结婚,算是个大龄青年,整天生活的十分愉快,同时也是党委书记吕洪的红人。
    黄莹生性心直口快,口无遮拦,喜欢打扮,长头发烫的一卷一卷的挂在胸前,脸上的化妆品经常抹的一股香味扑鼻,机关的几个小后生给她送了个外号叫“十里香”。她苗条的身材,加上高跟鞋,个子足够一米七0,比一般男的还高。
    黄莹看见耿斌走进来,觉得有些眼生,以为是来办事的,看见耿斌比她个儿还高,长衬衫挽着袖子,胳膊下夹了个公文包,气质轩然。国字形脸面上,斜插着两道很浓的剑眉,长的很帅气。她正在电脑上玩着扑克,便转过头问:“你找谁?”
    耿斌紧盯了她一会,“找谁?就找你不行吗?”他答非所问,浏览起墙上的各项制度来。
    黄莹被耿斌的气度震住了,“怎么,你找我?”她站起来离开电脑桌,围着耿斌转了半圈,“你以为你是谁呀?就凭你长的帅,一幅大老板的气势……就自信我能喜欢你吗?”
    “喜不喜欢是你的事,但我却来了,这是事实”。耿斌在房子的空间转完后转身说。
    “你……”黄莹被噎住了,正想找词对答时,杨如涛匆匆推门进来,赶忙介绍道:“小黄,这是新来的耿县长。”转身又对耿斌说:“她是柳树镇政府的文书,叫黄莹。”
    黄莹一听面前这位就是传的沸沸扬扬的耿常委,吓的她倒退了几步,刚才的场面她是多没礼貌,后悔莫及,急忙近前一步,伸出她那纤细的小手,面带笑容地说:“耿县长,刚才……实在是……对不起。”耿斌只好伸手,捉住她的手稍微摇了摇算是回礼,他说:“这没什么,也没什么对不起。你是文书?到象一位庄主的气度。”
    “哎呀如涛,你快救救我,县长对我这评价比骂我还难受。”黄莹拉住小杨的胳膊央求似的摇了摇,杨如涛笑了。
    耿斌也笑了,他说:“有那么严重吗?我看未必。”
    如涛问她:“你们吕书记马镇长都不在吗?”
    “在在,马镇长在家,刚出去上街了,吕书记下乡了,一会就回来。”黄莹回答完赶忙打起电话来,    “马镇长,快回来,耿县长来了……你少喝点!”
    耿斌端起小杨为他沏的茶水,抿了一口,小杨已经提来洗脸水:“耿县长,你先洗洗吧。”
    “是该洗洗了,一路灰尘太大。”耿斌边说边动手洗了起来。
    杨如涛和耿斌的这些举动,把黄莹惊的目瞪口呆,本来沏茶、打水、招待都应该是自己的事,难道自己真是庄主……她后悔莫及,笑脸相陪地说:“如涛,实在对不起,这些活都应该是我来做的,结果……”,她真的被震住了,傻傻地站在那里。
    此时,一辆越野车冲进大门,车上下来一个脸红脖子粗的中年人,他连忙冲进办公室,“耿……谁是耿……耿县长?”满嘴喷着熏人的酒气。
    小杨又介绍说:“耿县长,这就是马镇长。”
    耿斌亨了一声,擦干了头发,小杨赶忙倒掉脏水,“再洗一遍吧?”说着提起铁壶又倒进脸盆。
    “十里香,你……你他妈的……”马镇长看着来了气,一手指着黄莹骂了起来,“你,你别以为你是书记,你……你连县长的洗脸水都不,不倒!”
    黄莹被骂的越楞了,不知所措,赶忙拿起铁壶冲出房门,直朝伙房跑去。
    “马镇长呀”耿斌擦干手,说:“现在好象还没到下班时间吧?”马镇长喜皮笑脸地,想伸手握一下耿斌的手,结果由于身子发软差点坐倒地下,被小杨赶忙扶住,按在沙发里,他光知道笑,什么话也说不成句子。
    “你喝的太多了,快回去休息醒醒酒吧!”耿斌皱起眉头,不高兴地说。
    黄莹提来热水,迅速倒掉脸盆的脏水,又换上一盆清水,这才礼貌地问:“耿县长,您再洗一次吧?”
    “好了,小杨快洗吧,今天的灰尘太大。”
    杨如涛松开马镇长的胳膊站起来动手洗脸。
    马镇长的红脸慢慢开始泛白,他笑着说:“耿,耿县长,我……我们其实没喝多,四个人,才……才喝,喝了三瓶,没事!”把手一扬。
    耿斌一想与醉汉也谈不成什么,便说:“小黄,你把他扶去休息去。我们喝口水就走。”
    “耿县长,你……你不能走,咱们还没……没喝酒……怎么能,能走!”马镇长迷着双眼,仍然坚持着说。
    耿斌朝黄莹摆了下头,她赶忙拉起马镇长,硬将他拖出门,这时又来了一个干部,才架起马镇长的胳膊向二楼上去。刚一下,耿斌听见楼梯上“涮”的一声,马镇长吐酒了。他心里很烦燥,这样一个作风的大镇,怎能把农村工作作好,他问黄莹:“你们吕书记去哪了?”
    “下,下,好象是回城了。”不敢撒慌,只好实说。
    “回去几天了?”
    “好象4、5天了,有些日子了。”
    “其他干部都不在吗?”耿斌愤愤地问。
    “好象刘书记在,我去喊他”。黄莹立即出门上了二楼从床上喊醒他。
    刚一会,又一个“红脸”走进来,但他神志较清醒,和耿斌客气了半天,才向耿斌汇报了一下工作。耿斌看见这些场面非常生气,编制52名干部的大镇,只有7名包片干部下乡,其他人都放任自由,镇长副书记都喝的醉熏熏的,一般干部可想而知……
    小杨洗完头后,黄莹这次赶忙起身倒水。耿斌对他说:“小杨,你去看郑师洗完没有,洗完咱们就动身,在这个镇就没必要再看了。”
    “耿县长,不管怎样也得吃口饭再走,”刘副书记站起身,看了下手腕上的表,已是4点钟了,“小黄,你快去订桌酒席。”
    “不必了!”耿斌一挥手。小杨进来说:“郑师也洗过了。”
    “那就动身吧。”耿斌站起身,和刘副书记拉拉手,“打挠了你们的酒兴,我们一走你们接着喝,不要亏了你的肚子嘛!”耿斌说完气愤地走出门。车子开到街上,耿斌取出300元钱交到杨如涛手上,“你下去,给我干妈买上些营养品。”就在此时,停车的对面“红灯笼酒家”门口围了不少人,耿斌对郑师说:“你去看看,是什么事。”
    小杨提着满满的两个塑料袋走过来,将礼品放到后座位上。郑师也回到车上说:“几个小伙子喝多了,要打架,被人拉开了。”
    “是什么人?”耿斌扭头问。
    郑师边发动车边回答:“是镇政府的民政干事小岳,和地税所的几个小后生。”
    “唉——”耿斌叹了口气说:“柳树镇白挂了共产党和人民政府的牌子!”车子驶离小街,上了公路,耿斌对郑师说:“今晚上你两是跟我过一夜农民生活呢,还是你们回家看望双亲去?”
    “怎么都行。”郑克礼说:“如果晚上不用车,我想借此机会陪我大我妈住上一夜。”
    “好,我同意。虽然你离家不远,可能回的不多吧?还是要常回家看看的好呀!”耿斌深有感触地说。
小杨表示陪在耿斌身边。车子朝着周家崖村方向驶去。

7

    普桑轿车从周家崖村的前沟一股黄尘驶入村中,耿斌看见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早站在俭畔上的周大娘,正在盼着干儿子的到来。她迷着双眼,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卷着黄尘从前沟开了进来,她高兴地直喊:“燕子,快,前沟开进来一辆车,不知是不是你哥。”
    晓燕仍然挽着袖子,火速跑出大门,晓牛一家人也跟了出来。只见轿车停在他们家的俭畔底下,燕子高兴地说:“妈,快,我哥来了!”说完和哥哥晓牛快步走下邪着的窑坡去接。
    耿斌下了车,打发郑师掉转车头。杨如涛双手拎着两袋子食品,这时周晓牛拉着儿子的手与妹妹晓燕已赶到跟前:“哥,今天你可说话算了数。”晓燕伸出手和耿斌拉了拉,“斌哥,可把你盼回来了。”晓牛热情地伸出双手。
    “这不是晓牛兄弟吗?也多年不见了。”耿斌松开手,热情地把他拥抱了一下。
    “快喊伯伯”哓牛把儿子推到耿斌面前。
    “伯伯好。”
    耿斌在他的小脑袋上摸了几下,问:“叫啥名?几岁了?”
    “周小刚,今年5岁。”
    “乖孩子,他正是咱们分别时的年龄。”耿斌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
    晓牛、晓燕抱着从小杨手中接过的东西,陪着他们一起走上窑坡,耿斌看见干妈迎过来,激动地喊:    “干妈——”
    “孩子,你可回来了……”耿斌一把扶住周大娘,掏出手帕替干妈擦去脸上挂的两串泪水,说:“干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还哭。”
    “不是哭,我是高兴的。听燕子说你回到咱南河工作了,干妈就这两天天天晚上睡不着,那个想呀……”老人说着又摸起了眼泪。
    “这下我就不走了,一有空我就回来看您老人家。”耿斌扶着干妈和大家一起走进大门。
    进到窑里,灶台上一位年轻漂亮的媳妇向他打着招呼,说“斌子哥好,一路辛苦了?”
    晓牛赶忙介绍说:“她是我婆姨,叫关云琴。”
    “噢,你好弟妹。”耿斌热情地说。
    周大娘指着耿斌身后的小伙子问:“斌子,这是谁?”
    “我光顾你们了,他叫杨如涛,是和我一起来的。”耿斌说。
    “大妈好,你就叫我小杨吧。”小杨向大娘点点头。
    “妈,他是我哥的秘书。”晓燕插了一句,然后把耿斌和小杨让到后脚地的方桌边就坐。周家人一家老少高兴的象过年一样喜气洋洋。接着周大娘告诉晓燕:“快开席吧,你哥跑了一天早饿坏了。”
    “不饿,干妈,你老也过来坐下吧。”
    云琴先打来一盆温水说:“斌哥,先洗把脸再吃饭。”
    耿斌和小杨推让半天,两人只好一起过来抹了一把脸,云琴倒了水,这才开始动手在沼气灶上炒菜,耿斌高兴地说:“你们都用上沼气灶了?”
    周大娘高兴地指着窑中间挂的沼气灯说:“连点的灯都是什么沼气。哎斌子,你们公家人真个的日能,挖那么一个土坑,猪呀、牛的粪往里一倒,过些日子就能点灯做饭”。
    “干妈,这不奇怪,这是科学,也是社会进步的必然产物。”耿斌说着把周大娘扶着坐到自己身边。大娘举起她那只干枯的手,在耿斌的脸上摸着,心痛地说:“斌子,你比去年腊月来时瘦了。”
    “没瘦,还是老样子。你别担心我,好好照顾好你自己。”
    “唉——我你放心,啥都好着哩。”娘母二人互相安慰着。
    “开宴了——”晓燕喊着,便端上来四个凉菜,晓牛拿出一瓶五粮液酒,往方桌上摆起了酒杯。
    “哟——好丰盛!”耿斌近前一看,有肘花、猪肝、凉拌黄瓜等。
    晓燕挟起一条肘花送到耿斌口边说:“你尝尝,是我的手艺。”
    耿斌爵着肘花,连连夸赞:“好,好香呀,色味具全。”
    “热菜可是我嫂子的手艺,你一会再尝。”晓燕还象小时候那样爱说好动,手脚不闲。耿斌拉住周大娘的手说:“干妈,我来主要是想吃你老擀的细面哩。”
    大娘哈哈笑着拍拍耿斌的肩膀:“早给你准备好了。还和小时候那样顽皮。”
    晓牛为大家斟满酒,摆好筷子,举起一杯说:“斌子哥,咱们几年都没见了,今晚上好好陪你喝几杯。”由于杯子不大,二人碰了一杯,一干而尽。
    晓牛又端一杯,伸到小杨面前:“小杨秘书,欢迎你首次到我们家,今后,我斌哥的生活工作全靠你照顾了。”
    小杨赶忙摆手,“耿县长独立生活的能力非常强,生活方面我一定尽心。”二人又是一碰全干了。
    耿斌接过酒瓶,先为周大娘敬了一杯,周大娘显得有些激动,一杯酒下去,连眼圈儿都红了。
    耿斌大感意外,讷讷道:“干妈,你平常不是还喜欢喝几杯吗?今天怎么了?您……”
    晓燕也有些诧异:“妈,你这是……”
    周大娘擦了擦红了的眼圈,可还是无法控制声调的哽咽:“没事没事,我这是高兴的,一遇高兴的事就会想到老耿两口子,可惜他们走的太早了些,没看到斌子现在这么出息。”
    耿斌的情绪也受到了感染,声音低沉地说:“唉,怪他命薄呀。母亲还算可以,总算在省城住了5年才走的……”他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又说:“不管怎说,干妈对我们这家人的深情厚谊……我是永生难忘的呀!”
    大家的心情都受到传染,个个低头不语。此时晓燕激动地举起酒杯说:“斌哥,你对我的一片心血,我才无法报答。来,请接受15年来我敬你的第一杯酒。”耿斌只好一碰,一口干完,这才意味深长地说:“晓燕呀,党和国家培养一个大学生很不容易,不管你的专业水平高底,做人是第一重要的!比方你这记者身份,你就要处处实事求是,不该加杂个人的任何私心,比如你为吕洪写的那篇通讯……”
    “唉——我也是身不由已呀。是有人亲自交待后我才动笔的。”
    “强志明?你公公?”耿斌问。
    晓燕点点头:“他说,吕洪已经进入第三梯队,有升副县长的希望,你再为他炒作一下会来的更快些。”
    “我一直就看他不顺眼!”晓牛不高兴地说。
    耿斌见菜炒的差不多了,便招呼云琴:“来来,弟妹,你也快坐下吃吧,一会菜凉了”
    “那我给斌子哥先敬杯酒。”云琴举起酒杯,耿斌一饮而尽,然后说:“谢谢!”
    “妈,今天是咱们一家人团聚的日子,再不要提伤心事了”晓牛说。
    “是呀,要是你姝妹嫂子和婧婧再能回来,那才叫大团圆哩。”周母边给耿斌挟菜边说。
    “会的,到婧婧考完试她们娘两就会回来的。”耿斌安慰干妈。
    而后举起杯子提议说:“来来,咱们大家一块儿喝一杯。”
    而后,小杨接过酒瓶也为大家每人斟了一杯,小刚硬要给奶奶和伯伯倒酒,被妈妈制止了。原因是奶奶   老了不能多喝,斌子哥已经上脸了,再不敢继续喝了,她是出自爱护的心情。
    耿斌此时喝的确实有点多了,心里是满怀感激:“干妈,我吃你奶时侯才刚满月,一直吃到小牛出世……自打我记事起,印象里我就像是您的儿子一样。多少年来,在我的心目中,妈妈的形象和干妈您的形象总是重叠的。”
    周大娘听着也感动了:“是啊,斌子,我就一直没把你当干儿子看,特别你上了大学离开南河后,年年过年我总盼着你能回来……”
    “母亲给了我生命,而干妈您一直教我长大了不要忘了咱老百姓。施教之恩,我是永世不忘啊……干妈,我还想敬您一杯。”
    “大哥”晓牛站起来说:“咱妈年龄大了,不要再喝了,来,咱哥俩再干一杯!”
    两人干完后坐下,耿斌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但拦不住干妈不停地给他碗里挟菜。
    晓燕说:“哥,今晚我看你们就喝到这,不是我小气,五粮液家里还有。到你啥时候来肤圣时,我让新民好好陪你喝,他的酒量能抵你三个。”
    “我喝酒不行,更谈不上量。你那企业家老公,我怎敢和他比呀。”耿斌摆摆手,自认不如。
    周大娘的家宴就在这种慈和的气氛中就要结束了。晓牛最后说:“大哥,你回到了咱们县工作这是好事,大家肯定都欢迎你。但一定要掌握好情况,惩恶扬善,为冤屈的群众出口气呀!”
    “你是指徐家沟……”
    “对,就是汪凤叶一案,她父亲汪茂成是告状无门呀……”
    “会的,坏人最后肯定逃不出法网,好人就会平安生活。”耿斌安慰了他一句,又问他:“牛弟,你所在的红丹县形势如何?”
    “基本好着哩,但官场腐败现象都一样……”
    这时耿斌的手机铃声响了,耿斌接起:“喂,是那位?”
    “我是吕洪呀耿县长。”   
    “有事吗?”耿斌听出了吕洪急切的声音。
    “耿县长,我下乡晚上才回来,回来一听说您来视察工作,我们镇从领导到一般干部的表现实在是令人生气,我在这里首先向您检讨,责任都在我……”
    耿斌皱起眉头,没好气地说:“现在不是追究谁的责任问题,而是……”
    吕洪打断他的话说:“实在对不起,我向您赔礼道歉。听说你走时连口饭都没吃上……耿县长,您现在在那里?我来向您当面陪礼。”
    “有这个必要吗?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后关了手机。

8

    耿斌首次下乡走访了6个乡镇,13个自   然村,对基层的情况,干部队伍、民情初步得到调查了解,掌握了不少实际情况。
    第六天的下午3点多,普桑轿车朝着县城的方向驶去。途经清泉沟时,耿斌让郑师把车子开进沟里,因为这里就是县办企业“翠屏老窖”酒厂。这里的清泉是全县最有名的纯洁泉水,是酿酒的好原料。耿斌早就知道这个酒厂,但还没有亲自来过。他在想,全县每年要喝掉几百万元的酒,为什么不能把这个酒厂好好开发一下,提高质量,让全县都喝这个品牌的酒,不就能大大节省一笔酒钱。
    车子驶进厂大门,从厂子的建筑及设备看都十分简陋,据说如今年产不到10吨酒。耿斌下车后和小杨直奔经理办公室,经理姓李名义,经杨秘书介绍,李义经理激动地紧紧握住耿县长的手:“耿县长,您辛苦了。您能来我们厂这是破天荒的,因为多少年了县长亲自来厂您是第一位。”
    “你们才辛苦呢!”耿斌直接了当地说:“你们厂小、人少、能酿出代表咱南河品牌的酒可真不简单哩。怎么样,有些啥困难?”
    “唉——要说困难确实不少,但您在下乡途中能亲自看望我们,这就给了我们很大的信心和克服困难的勇气”。李义说出心里话。
    “说吧,不要不好意思。有决心、有勇气是好的,但困难还是要提出来的。哎我问你”耿斌提出实质问题,“你们厂如果经过改革扩建,能不能提高酒的质量?”
    “这当然能。如果把技术员派到西凤酒厂去学习一下,一定能!”李义说的满有把握。
    李义换口气接着说:“现在的现状是,厂小、人少、技术质量不过关,投资跟不上。所以每年就只能生产那么10来吨的普通酒。”
    耿斌看了下手腕上的表,已经5点,再有一个小时就到下班时间了,就长话短说:“走,咱们先去参观一下厂房和设备。”
    李义经理赶忙在前边带路,办公室的同志为他们一行沏的茶水耿斌一行都来不及喝一口,就直奔车间。
蒸粮的、过滤的一切设备都已超过8年,但他们仍然在用着。工人们个个戴着口罩,工作服也破旧了。李经理从出酒口用杯子接了半杯递给县长:“耿县长,您尝一下。”
    耿斌接过杯子,抿了一口,也许酒热的原因,酒精直往头上窜。他还回杯子说:“现在是千方百计降低度数,要清香,温柔一些。现在官场上喝白酒讲究的是醇香、温柔型。你要多走走市场,多了解行情。”
李义点点头:“我们大家一直抱着企业倒闭哩。现在有耿县长您的重视支持,我们一定千方百计提高质量。”
    “好!”耿斌对这位50多岁的白发经理有了一定的好感,通过他的言语,觉得他年龄大,人又忠厚,是个干事业的人物,便说:“人代会后,你打个报告,把设备、厂房扩建,招聘技术人才全写进去,常务会议尽快研究给你定向。另外,你先派技术人员外出学习,再打个招聘人才的广告,双管齐下,同时进行。”
    “先谢谢县长的支持。”李义真心实意地和耿斌紧紧握住双手。
    耿斌来南河还不到10天,这次下乡走到了最边远的乡村,接触上百名农民群众,就在南河一半人的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认为这位相貌平平,长相温和的县长虽然来南河时间不长,但从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可以看出,他好象和前任书记强志明,县长胡润田等人不大一样。他到农村访贫问苦,到最边远的乡村,去最艰苦的企业,和那些朴实的农民手拉着手,一起吃饭拉家常,嘘寒问暖的,对上了年岁的老人像儿女,对年轻者拉话像兄弟。他的形象让南河人难以忘怀:一位县长,在边远的岔口乡政府灶上吃饭,一根粉条掉在桌子上,他捡起来吹一吹,很随意地放进了嘴里,乡政府的干部们看见后,个个眼中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动……
    今天,酒厂的李义经理和广大员工是实心想留他吃顿饭,被他热情地谢绝了。李经理,包括员工们望着他的背影说:“多少年了,党的好作风又回来了……”

    六点十分,郑师开着普桑风尘朴朴地进了县政府大院。办公室主任江海正站在院子里等着迎接他们。他一见耿斌下了车,热情地迎了上去:“耿县长,你这一路可辛苦了……”因为江海从各个乡镇反馈回来的反响是,耿县长走到那里都是和大家同吃一锅饭,没有吃过一次特殊餐。便说:“耿县长,你下乡6天了,听说没吃一顿像样的饭,我在招待所为您预先订了一桌饭菜,你洗把脸咱们就吃饭去吧?”
    “谢谢你的关心。但请你立即退掉饭菜,我天天都吃的十分可口。机关食堂还没下班吧?”说着在头前朝政府机关食堂走去。杨如涛、郑克礼和江海赶紧跟在他的身后。
    吃过下午饭,天气还早,耿斌拨通胡润田的手机,说他现在没什么事的话,带他去看一道“风景”。胡润田听了满口答应。耿斌打发郑克礼前去家属楼接胡润田。
    没过十分钟,郑克礼开着奥迪轿车将胡润田接到政府大门口,耿斌也钻进奥迪车里。
    前座的胡润田转身紧紧握住耿斌的手:“耿斌呀耿斌,你真不亏是省委派来的,行程6天一路赞扬声,全都传到我的耳朵里来了。这6天你太辛苦了!”
    “那里话,咱们不都是为了工作吗,有什么辛苦的。”
    “你这是要带我到哪里去?”胡润田问。
    “放心,我不会绑架你,去了你就知道了。”耿斌说完显得有些沉重。
    “说说,这6天你的感想?”胡润田没有理解他此时的心情,又绕有兴趣地问。
    “唉——”耿斌叹了口气“本打算明天我再仔细给您汇报。一言难尽呀。既有高兴,又有沉痛。”
    “说说看,高兴的事是什么?”胡润田慎重地扭头问。
    耿斌实打实地说:“高兴的是,我们的基层干部大部分素质高,抓农业生产的劲头足;其二,农民群众生产的劲头更高,加上今春天年不错,片片果园枝繁叶茂,春季农作物长势良好。”
    “那,沉痛的事呢?”
    “部分基层干部作风败坏,他不是在那里为‘三农’服务,而是借在乡镇任职之机为个人谋私利。有的干部整天花天酒地,十天就有九天醉。特别是柳树镇!”耿斌说的语气沉重,表现出挽惜的心情。
    “这……这个吕洪,经不起表扬,去年刚在市报上表扬了一下。就翘尾巴。罢了我找他好好敲打一下。”
    “这次下去几天的走访,觉得我们干部队伍的整顿迫在眉睫呀!”
    “好,明天咱们好好交流一下,我这几天已经作出了规划。”
    轿车驶到出城不远的南河下游岸边,耿斌让郑师停下车他和胡润田都下了车。耿斌指了下对岸霍家滩小厂区:“这是你的化工厂区?”
    此时两个高耸的烟洞里正往外冒着黄烟。
    胡润田有点奇怪地问:“你带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厂区吗?”
    耿斌说:“你再认真看着”他说的很严肃。
    胡润田随着他严肃的口气,再次望了几秒钟厂区,他反应过来了:“你是说污染,空气的质量?”他看见山跟下的烟洞里正冒出灰蒙蒙的烟雾,迟疑了一下,又问:“这对县城有影响吗?”
    耿斌沉默片刻,拉着胡润田上了车,然后才说:“这对县城建筑影响到不大,主要是对人。我可是学过化学的,这些化学污染对人体的伤害是最大的。”
    “那你说对这几家企业如何处理?”
    “最好是关闭。”耿斌做了一个砍的手势。
    “你说的到轻松。你知道吗?造纸厂是市委米书记小舅子开办的,据说他也是股东,流酸厂是咱们县委副书记古明月的弟弟是董事长,古书记还兼任总经理。还有人大主任罗维军的二儿子……”
    “好了,你别说了。”耿斌摆摆手制止了胡润田,“不管它是谁开办的,哪怕他是天王老子,背景有多深,但他把厂子办到了咱们南河的地盘上,那就得由咱们说了算。”
    “怎么算,总得有个理由吧?”胡润田担心地说。
    “理由很简单,污染严重超标。当然,我们在操作上要讲究方法,先给各厂发个通知,限期一个月内必须达到治污标准,凡达标的就留在原地,凡达不到的一律迁走或下马关闭!”耿斌说的很干脆。
    “这样能行吗……”胡润田憷然一惊,忧心重重。
    “怎么不行,县一级人民政府就是南河14万人了的代表,没有这种权威性,行政命令怎么执行?”耿斌说的很慷慨。
    胡润田又担心地问:“他们搬走后,这块土地你作何用?”
    “据我调查了解,霍家滩共有320亩土地。我们的干部职工住房困难,占用上一半修建家属区,解决干部职工多少年来无住房的困难,留下一百六十亩地创建一个经济技术工业开发区,凡是无污染的工业科技项目全可搬进来。这样可以大大增加我们工业产能的增收,有朝一日油矿产值一律上交国家,我们的干部连工资都怕发不开。”
    胡润田没有再说话。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耿斌刚才的提议规划对他充满了诱惑,无论是于公于私,他几乎在一瞬间决定双手赞成。他对耿斌这个人有了全新的认识。他觉得,就凭耿斌现在的心胸和坚毅劲,开发工业区可能是他的第一个大项目,那第二个、第三个呢?肯定他还会有更多完美的规划出来。但是,目前南河仍然是国家贫困县,然而它的危险和困难是显而易见的。要关掉这几家私营企业肯定不像耿斌说的那么容易简单,肯定要起波涛起斗争。“请神容易送神难”而且这其中肯定涉及到由权利和利益衍生出来的复杂权力斗争。因为这些个工厂在上上一届书记,强志明是县长年代开办的,牵连人太多。如果自己处理不好,很可能像上上一届书记凌宏山一样陷入四面楚歌。
    但从耿斌现在的气质、雄心看,胡润田心里踏实了许多,觉得自己有这么好的个帮手,不会孤军作战。耿斌除过个人能力外,从省到市上支持他的人不会在少数。
    临下车时,耿斌对胡润田说:“我刚才的设想咱们先放一放,先集中精力开好人代会。人代会后,我还有一些想法除咱们俩交流外,放到常委会上大家讨论后通过再实施。”
    “行,我也是这么想的。哎,耿斌呀,你年轻气盛,头脑聪慧,点子又多,但考虑问题时把困难成份也不可低估哟。”
    “是,谢谢书记的提醒!”耿斌很感激老胡对自己的关爱及提醒,姜还是老的辣。
    耿斌下车后并没有马上上楼回办公室,而是在大门外广场上慢慢地踱起步来,认真成熟地思考着自己的未来计划,由于他初来,认识人很少,也无人打挠他。
    八点后,华灯初上,县城一片明亮。广场上有不少群众在散步,乘凉,特别是带孩子的妇女占多数。广场喷泉随着音乐的节奏,起伏不一,一会儿水柱直喷天空,一会儿水形变换成各种花朵,孩子们高兴地在旁边手舞足蹈……
第三章
1
    南河县第十七次人民代表大会在县城第二会议厅胜利召开了,实到代表326名。胡润田代表上届政府作了工作报告。
    第三天下午是选举,代表们拿到县长候选人的简介,看的仔细,柳树镇的一位农民代表看完简介后对周围的代表低声说:“耿斌就是斌子,上小学和我是同学,他在周家崖周勤大爷家长大的。可是好人哩,他基本上年年回来看他干妈,听说他在省城工作,怎又调回来了?”
    另一个农民代表说:“前几天他还来我们村看望群众,朴实的就像咱农民一样,亲切的就像是兄弟。听了他的谈话,他的雄心很大,一定想把咱南河建设好。这样的县长,多少年了难得呀!”
    一位乡长说:“这是人才,难得的人才,而且是一位两袖清风的人才!”
    特别是退休原人大副主任姚玉山老人,他是应邀列席会议的,当他看到耿斌端坐在主席台上先是一惊,经一打听,他就是副厅级县长候选人,他激动的坐立不安,心想南河从今有了这样一位好县长,真是南河人民的福气呀!他后悔自己给耿斌说了那么多的心里话,一直把他当成一般干部,哎——怪自己有眼无珠。会后姚老紧紧握住耿斌的手,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耿斌却感激地说:“您是我来南河结识的第一位知心朋友。”
    姚老心里激动难平。
    选举结束了,清点票数后,秘书长宣布道:“今天参加选举的正式代表326名,选举结果,耿斌325票赞成,1票弃权,全票通过!”代表席上下暴以雷鸣般的掌声。
    秘书长又说:“常务副县长许平,赞成票310票,弃权16票;副县长刘华燕278票赞成,反对7票,弃权41票;副县长呼延强,317票赞成,3票反对,6票弃权;副县长姜树林,105票赞成,218票反对,3票弃全,未过半数。多数代表提议的副县长候选人钟成智,现年43岁,大专学历,宝鸡市人,现任经济研究室主任职务,经投票,311票赞成,2票反对,13票弃权,选举有效!”会场又一次暴起热烈祝贺的掌声,久久不能平息。
    大会主席团主持人胡润田站起来向下摆摆手,掌声才已停息。他庄重地说:“现在,是人民当家作主的时代,是广泛执行党的民主政策的时代。今天,我们人代会县长选举的结果,充分证实了人民群众民主权利的实施。”
    会场上代表们都严肃起来。
    胡润田接着说:“我再要讲一下‘官’与‘民’这个话题。官和民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在当代中国,官和民之间的关系就是我们这些公务员和老百姓之间的关系。官面上讲的是‘公仆’与‘主人’的关系,老百姓群中把官称之为‘父母官’,这是对我们过高的抬爱。实际上,农民群众才是我们公务员的真正衣食父母。这种关系,讲点儿文辞叫做‘鱼’和‘水’的关系!鱼儿离开水它还能活吗?”
    下面的农民代表们在相互交换着眼色,在暗自忖度自己这个‘水’的含意。“同志们,我们的公务员所谓的‘官员’,是从哪里来的?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从‘民’中而来的。我们为什么当‘官’?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动机,动机不同,对老百姓的态度、感情、处理问题的方法也会大不相同。今天的选举结果,就证实了这一点。为什么有的官员会落选,有的却全票通过?这就进一步说明了你平时对老百姓的态度、感情问题,你的所做所为,每时无不在群众的监督之下。群众对每一个官员心中都有一杆秤!今天,还有的不是候选人,群众却自发投票选中,这是合法的,合呼选举法的,群众都承认,我们党就更要承认!”代表们又一次响起掌声。
    胡润田结束他的讲话时,向代表们介绍到:“下面,有请中共肤圣市委常委、中共南河县委副书记、南河县人民政府县长耿斌同志讲话!”会场上响起久久不息的掌声。
    代表席上不少代表窃窃私语“他还是市委常委哩?值!”
    耿斌站起来,稳健地走到讲话席间:“各位代表,首先我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你们每位投下自己神圣的一票,这就是对我这个县长抱有了很大的希望。希望什么呢?可能就是治贫致富,改善全县人民的生活和城乡建设,解决大家的一个个难题。我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如今是政府一名公务员,非常赞成胡润田同志刚才精僻的观点。我们这些官员只能称作是人民的公仆,‘父母’这个称呼不合适!我来到南河包括今天才17天。在人代会前,我到几个乡镇和村庄去看了看,同时也到各机关去走了走,看到了我们这片土地的贫瘠,也闻到了我们一些群众仍在温饱线上挣扎,南河仍然是贫困县!虽然有石油资源,但石油是国家的,暂时石油产值上交地方,迟早有一天国家要收回。到那个时候我们南河14万人民的生活怎么办?会不会又倒退到干部发不上工资的年月?我们要学会自食其力,学会造‘血’,不能光靠输‘血’来生活。这就是需要我们每一位人民代表和每一名干部思考及讨论的问题。前几天我下乡回来整夜思考难眠,为了我们的经济开发,电话联系上百个。但是,我有决心。我的观点是:只能进不能退!”
    会场上又一次响起热烈的掌声,这是支持的掌声,拥护的掌声。
    “我愿意和大家一起尽心尽力为14万人民服务好。进,就是向经济发展而挺进。我们有地城资源,有人力资源,这就足够我们搞开发,搞挺进的资本。南河人民的种种困难我只是才走了一遍,还没有全面了解,等我调查清楚再与胡书记交换意见后,在县委的统一领导与安排下,会很快出台决策
    “我又一次提一个但是,我们南河急需要开发、开放,我们的干部队伍及干部的工作作风急需要改进,要紧跟时代的步伐,适应改革的大环境。从今后,县级领导下乡一律不准打招呼,严禁大吃大喝。
    “现在我宣布:我们人民政府的各级领导,上至正副县长,下至正副部局长,一律执行开门办公。如果还有人监举或反映人在室内敲不开门,一次扣部局领导10分,县级领导发现一次扣20分。”
    代表们又一次鼓起掌,有的代表激动的心情难平。
    “今后,各级领导干部年终考核均按百分制,直接和工资挂钩。乡镇领导也同样,如果不请假私自离开岗位者,同样一次扣10分,正规文件随后下发。
    “同志们,毛泽东主席的‘为人民服务’提出至今已有66年了,可我们的一些干部,工作了20年,30年,甚至40年,至今还没有完全理解这5个字的深刻含意。什么原因呢?也许是百姓把你抬的过高,自认为就是‘父母’官,可以不为子民服务,光为他个人着想。有这一观念的同志,请你迅速扭转。如果你不想工作了,可以辞职下海经商,不要占着位子不负责,耽误民生之计。我和胡书记已经商定,下个月开始,干部队伍和干部作风整顿。还有一件题外话,我印了3000张名片,上面有我办公室电话,手机号码和西京我家的电话,只要你有什么难题需求,就可打我的电话,我的手机24小时开机。一会散会后,请各乡镇长和各部局领导到杨如涛那儿去领取,乡镇发至各村,机关单位大局发10张,一般局发6张。特别是街道办的同志,把你们辖区所管的大小企业和个体户,均可发给他们。我的讲话暂时到这里。谢谢大家!”
    掌声又一次暴起,犹如海水中扔了一块石头。
    胡润田又一次站起来说:“耿常委刚才的讲话,是对我们全县干部队伍的一个偏策,包括我自己。他对政府部门开门办公的要求,适应全县各套班子领导,都要这么办,他的讲话我非常赞成,完全拥护。同志们那,我们的干部队伍作风再不整顿,就要掉队,就会拖改革开放的后腿。作风整顿规划已经出来,下月初召开动员大会,整顿一个月后,我们一定要有一个新的面貌在群众面前出现!”
    胡润田的讲话在掌声中结束,他最后宣布:大会胜利闭幕。
                                                                                                                                          2
    人代会后,南河县犹如一个精力充沛、信心十足的赛跑运动员,等待着启跑的哨声。
    在此,胡润田与耿斌交换意见后,县委、县政府联合下发了三个文件。其一是:迅速组织由四套班子领导带队,深入基层调查了解本县目前在经济发展中仍存在那些实际困难及问题;其二是:各机关单位、各部门在干部、群众中开展一次‘贫困县要不要发展,怎么发展’的大讨论;其三是:干部队伍的作风与素质是决定经济开发之关键。文件下发后,要求十天后各级组织、单位领导集中汇报,总结经验,吸取那些教训。而后,县委将出台五年经济发展规划及决策。
    就在这个空间,耿斌与胡润田共同视察了打算在黄碱滩创建发电站和旅游景区的建设,又一次视察了霍家滩开建经济技术工业区的规划。就这两项大的经济技术开发区中共南河县委召开了第八次专门常委会议。
    这次常委会议,专题研究了南河县经济技术开发建设的问题;原建工厂治污不达标关闭的问题;下岗职工的再就业问题;两项大工程公开招标问题;成立经济技术开发指挥部,耿斌任总指挥,提议李良任副总指挥。这四项大的决议,9名常委7名通过,两名弃权。
    其中一名就是副书记古明月。另一名是政法委书记朱亚军,因他是市委副书记米文杰的小舅子。这两人各有各的不同意理由。
    10天后的第二天,县委、政府召开了工作汇报会,下去调查了解的各组领队,各部局委的负责人,七十多人参加。大会由胡润田主持,耿斌作最后发言。
    经过一个上午的汇报,大家畅所欲言,摆出不少实际问题。下午3点半继续开会。耿斌利用两点半到3点半一个小时的时间,将大家汇报的情况作了书面总结,作了充分的发言准备。
    下午的会议放在第二会议厅,人员扩大到各乡镇书记、乡镇长和各单位一把手参加,大约有130余人。耿斌保持着他那高昂的声调,信心百倍的气质,站在主席台前说:“同志们,我们通过十天的调研、讨论、思考,广泛地发动了群众,大家为决策提出了不少宝贵的,成熟的意见和建议。
    “首先是,南河的经济开发迫在眉睫,这是大家的共同心声。我们面前的困难仍然不少,经过概括总结,我认为,制约我们经济发展的主要根源是:我们的干部没有开拓进取精神,群众思想保守,观念陈旧,这才形成越穷越懒,等、靠、要思想严重的恶性循环。干部群众中的困难是:住房难、孩子上学难、城乡用电难、城市吃水难、农村行路难,难在农副产品运不出去。就此应总结为‘五难’”。耿斌换了口气接着说:“县域经济不发达,只等石油的产值化钱,造成财政收入低,农民的增产项目不明确,造成收入低,去年人均收入才1100元。这样的恶性循环造成了我县出现如今的‘五难’、‘两低’!”
    底下遇会者暴以热烈的掌声。
    “同志们”,耿斌继续讲,“你们在坐的同志是南河14万人民中的精英,是广大群众的带头人,南河人民能不能治穷致富,就看你们了!”
    又是一阵掌声,不少遇会者窃窃私语:“高明,总结的太准确了!”
    “现在,我们南河县境内有着一定的工业发展资源,一是石油,二是煤碳,更重要的是土地和剩余的人力资源。所以,经县委第八次常委会议研究决定,在城东区霍家滩开创经济技术工业开发区,一半土地给干部职工建造30栋住宅楼,一半开创经济开发区。当然,有人会问,现在这四家工厂怎么办,已经下发了治污改造通知令,限期一月内达标,如不能达标就责令关闭或迁走!”
    会场上又暴起拥护的掌声。“早都该治治了。”“有雄心,有胆略!”台下的干部一片议论声。
    胡润田摆摆手:“肃静肃静,继续听!”
    “当然了,创建工业园区,我们不是放走一只虎,请来一只狼,而是创建一个无污染的轻工业软件园,他们自己投资,我们优惠提供土地,每年会取得上亿元的利税收入。另一个项目就是在黄碱滩,也是南河流域的尽头,建造一个水力发电站,解决我们的用电难,这一项需要投资3000万元,但这3000万不需要我们自己花钱,在电站的上方,建造一个水上公园风景旅游区和果业深加工厂等。最低有5个商家愿意投资,这3000万就由他们分别负担。这两项工程,我们人民政府公开招标,在省、市等报刊、电视台公开刊播。
    “另外,全县的经济发展,我初步这样构想供大家参考讨论,三天后再行成正式文件。就是:‘项目带动、城镇带动、果畜富民、工业强县’这样一个经济发展战略和‘打基础、兴产业’的工作思路,全县要紧紧围绕‘农村建小康为目标,打造梨果、草畜两个基地,’建设‘五大工程’,即:山川秀美工程、基础设施建设工程、优势产业开发工程、扶贫攻坚工程和工业创建工程。”
    “好!我们全都同意,全都支持!”遇会的各级领导干部齐声响应,高声喊到。胡润田微笑着摆摆手说:“我看这就免于讨论了,大家都同意。”
    耿斌高声问道:“请反对的,持不同意见的举手。”
    会场无一人举手。耿斌面对一张张笑脸,一颗颗激动的心,心中踏实了许多,同时,心中有一股无法抗拒的火焰在往外喷发。会议在一片热烈的气氛中结束了,大家争着和耿斌握手……
    胡润田同样激动的心情久久难平。他在想,自己已年过半百,能遇上这么一位好助手是自己的福气,能在自己后半生好好干一番事业,为家乡父老作出一点奉献,是自己多少年的心愿。觉得自己前几十年白活了,跟上别人转,跟上歪风走,现在感到十分惭愧……

3
      太阳还未压到西山顶上,桔黄色的光芒已撒满整个南河县城。
      耿斌饭后,回到303办公室,把江海送来的几个待发文件认真的审视了一番。
    南河县人民政府《关于霍家滩工业区空气污染整顿规则》;《关于农、林、果五年发展规划》;《经济开发项目的具体规则》和县委、县政府联发的《关于加强和改进干部作风建设的决定》等。一项项他都认真修改、审定。
    “咚咚咚”
    耿斌高声喊:“请进来!”
    这时一位老人推开房门,摘掉头上的草帽把头伸进来,轻声问:“你是县长吗?”
    耿斌一抬头:“哎呀,是汪大叔呀,快进来,快进来。”迅速离开桌椅,热情地上前将老人扶到沙发上,赶忙沏茶递给他。
    “大叔,你很准时,没有失约。”耿斌笑着为他手中递了支雪茄烟。
    汪茂成边接烟边仔细打量着耿斌,疑惑地说:“你这模样,话音怎么可像收羊皮的那个人?”
    耿斌边笑边打电话唤来秘书小杨:“大叔呀,请你老原谅我,因为情况不同,我只好哄你我是做生意的。”
    汪茂成站起来更是疑惑了:“那你是耿斌县长吗?”
    “是,没错,我就是耿斌!”
    这时杨如涛走了进来,一看见老汉就笑着说:“大爷,你可来了,我们耿县长等你几天了。”笑着和老人握握手。这下老人全信了,他激动地说:“你们走后我有些不信,怕是哄我。结果前几天朱翔回来说,县上刚开完人代会什么的,新选了个耿县长,可是好人哩,这我才相信了。所以迟来了4天……”
    耿斌紧紧握住老汉的手说:“当时我们不化装成生意人,你老会给我们说实话吗?”
    老人严肃地说:“那是不会。因为我在告官,怕你们官官相护里。现在我看不会了,你这耿县长的好名我们老百姓知道了不少。”
    “谢谢大叔对我的信任。你老还没吃饭吧?”
    老汉从背着的一个黄跨包里掏出两个咧了口的干馍说:“我带着呢,有水就行了。”耿斌迅速从老人手里夺下干馍说:“小杨,你马上到门口给大叔买碗羊肉泡,打包提回来吃。”说着取出50元递给小杨。小杨没有接钱,“我这里有。”迅速出门跑下楼梯。汪茂成指着小杨的背影问:“他是……”
    “你放心,他是我的秘书。”
    汪茂成这才点点头,平稳地端起杯子喝了半杯茶水,用舌头舔着干裂的嘴唇说:“我早来了,在广场上直坐到下班。怕来早了你不在,见三楼有了灯光我才进来。”
    “大门没人挡你吗?”
    “怎没有。我就说我找个亲戚,他问是谁,我说是耿县长。小伙子还告诉我,耿县长在三楼303号。”老汉说着和耿斌都笑了起来。这时老汉才从上边内衣里取出一个用塑料纸包裹的一封信,主动递给耿斌:“这就是我那叶叶留下的信。”
    耿斌又递给老汉一支雪茄烟,才坐回桌椅,慢慢展开:
大、妈:
    你们别怪女儿,我实在是被驴(吕)洪逼得不能再在这个世上活下去了……吕洪哄骗欺辱了我三年,先答应把我招到镇计生站当干部,然后再把小刚也招来当干部,后来证实这都是骗局!
    我要告诉你们的,我的小刚不是无故翻车的……那天我正在地里锄玉米,眼看着小刚骑摩托带着吕洪来咱们村,结果到了村前的崾崄里就不见了。刚一会,咱们村的赵志杰跑过来喊我,小刚摩托翻到崾崄沟里了。当时我什么也没顾,撂下锄头就往崾崄里跑,在路上一照,黄尘乱飞,我就大声喊小刚。等来人多了,跑下沟一看,小刚已经没了气……他满头满脸都是血,一句话也没说就……
    我冷静下来一想,小刚死了,那吕洪那儿去了,经我一问赵志杰,他说吕书记……没翻下车,早走了。这就引起我的怀疑。吕洪早就对我说让我与小刚离婚,他养活我一辈子。大,妈,你们说,小刚死的不奇怪吗?小刚尸骨未寒,吕洪又到我家来寻欢,我当时就问他:小刚是怎么死的?他满口胡说他不知道。说那天他去西片下乡,根本没坐过小刚的摩托车。这不明显是说谎吗?
    后来我问赵志杰,可他也说他没见,这是个阴谋……
    就在第二天,朱翔半夜又撬开我门,qiangjian了我……走时还说:今后再不能说吕书记坐过小刚的摩托车了,走时还给我扔下500块钱,你说我还怎么活呀!
    大、妈,女儿对不住你们,活着给你们丢了脸,只有一死以抗狠心的驴书记和野狗猪书记!请看在你们生养了我一回的份上,帮忙养活大我的孩子,全靠婆母是不行的。随信留下1000元钱给我女儿。这钱可不是驴书记的,是干净的,他那500元我塞到炕角老鼠洞里去了。
    大、妈,女儿不孝,跪拜二老,永别了,您们的恩德我来世再报。
                                                女儿叶叶血泪留笔
                                                     **月**日
    耿斌看完火冒三丈,拍案而起,在室内踱起了步子,嘴里说:“好一个狠心的吕朱!”
    老汉揉了揉发红的眼圈,说:“耿县长,这能算证据吗?”
    “算,一定能算!”耿斌说完给老汉茶杯里又续满开水,这时小杨提着塑料袋羊肉泡走了进来,耿斌赶忙取出一个大碗,把羊肉泡放到碗里,双手递给汪茂成,“大叔,你快吃,别凉了。”
    汪老汉激动地接过来,大口吃了起来。
    耿斌告诉小杨:“你马上联系公安局长赵鸿涛,立即到我办公室来。记住,今晚的这件事暂时保密,不要对第二个人说起。”
    “是,我一定记住!”小杨刚要出门耿斌又说:“一会你带汪大叔找个旅社安排住下,明天一早找个车将老人送回家。”
    “记住了。”杨如涛迅速地出门,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联系赵局长去了。
    耿斌和汪老汉认真交谈了一会,汪茂成拿出他的gaozhuang信,递到耿县长手中。耿县长认真读完后,说:“等一会公安局赵局长来了交给他。一会咱们县委胡书记也来,他们问你话时,你就实话实说。”
    汪茂成点点头。耿斌立即电话拨通胡润田,说是有急事。没过5分钟,胡润田急急走进303房,耿斌向他作了一一汇报。胡润田看完汪叶叶的遗书,气得脸都扭曲变形了,不由的嘴里骂了一句:“这还有干部的资格吗?这还有人味吗!”接着他又询问了汪茂成一些情况。
    公安局长赵鸿涛急急推门进来。小杨为他们沏好茶水走出303房到值班室去了。
    今晚,政府三楼的空气显得有些紧张。值班室里除过江海主任,杨如涛外,又增加了两名值班员。
    南河县城的一切娱乐场所照常进行,迪卡、舞厅、茶吧里的客人照样不减。但谁也不会想到,南河县将要发生一起除恶行动。
    耿斌县长宽畅的两间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南河县的两位重要官员胡润田、耿斌都在坐阵。公安局长赵鸿涛读完叶叶的遗书,看完汪茂成的诉状,与汪茂成作了谈话笔录,询问了一些细节,让汪茂成按完手印后,胡润田为了汪老汉的安全,建议耿斌让杨如涛陪同汪茂成到宾馆开房住一休。耿斌完全同意。
    小杨扶着汪老汉走下楼梯后,胡润田问赵鸿涛:“你看是不是有很大嫌疑?”
    “是,有触犯刑法的可能。qiangjian、you奸、杀人、逼死人命都是嫌疑之列。你们说,怎么办?”赵局长等待指示。
    “耿常委,你说呢?”胡润田征询耿斌的意见。
    “有触犯法律的可能就应采取法律行动!”
    “对,立即拘捕!”胡润田下了决心。
    “是!”赵鸿涛受命待发。
    “赵局长,”耿斌严肃认真地说:“抓捕行动一定要快,还要暂时保守秘密,包括朱翔。”
    “是,坚决执行!”赵鸿涛立即电话通知了主管副局长,让他迅速调集警力,兵分两路行动。赵鸿涛布置完后,也迅速离去。
    临出门时,胡润田告诉他:“行动要快,要时刻保持联系,及时汇报抓捕情况。”
    “是!记住了。”赵鸿涛走下楼去。
    胡润田一直没有离开耿斌的办公室,两人都有些坐立不安,直至深夜零点。胡润田从吕洪一案吸取了不少教训,他一直长默不言,香烟一支接一支,他在想:本来群众口碑极差的吕洪为什么能被重用?当然,说要是前任书记强志明的责任,但自己上任书记也有半年了,难道与自己无关吗?不,有很大关系!汪茂成一直上访自己不大清楚,但也从中遇到过一次,就是接待上访日,因为信访局的同志介绍,老汉有精神病,因为他告的是强志明,告的是强书记的小舅子吕洪,说的就是吕洪害死人命。他当时没多想,也没往深处想,只按老汉神经不正常对待,没去追究、重视。
    为什么耿斌来才半个月,就能引起重视呢?这就是一个人政治敏感的问题,同样也是官员与百姓之间的感情问题。听杨如涛向他介绍:耿斌下乡时为了调查此案,化装微服私访。此事一直让他心魂不安,真怕吕洪出问题。这下可好,铁的事实摆在他的面前!此事一定会引起上下不少风波,特别是强副市长……
    耿斌一直不停地踱步,他担心的是抓捕能否成功?自己刚上任就把南河的天捅了个窟窿,自己是否有能力堵住这个窟窿呢?他心中是有一定把握的。
    电话铃声响起,胡润田一惊,站了起来,耿斌迅速拿起话筒,“喂,你好,我是耿斌。好,太好了,感谢你的配合。不过赵局长呀,关押看守,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能出事。”
    “是!请放心。”赵鸿涛电话里说:“哎耿县长,我们已经从汪叶叶生前的住窑里,炕角老鼠洞里掏出那500元现金。”
    “好,这就增加了证据!好,你们也一夜没睡,早点休息吧。”
    胡润田已经听出了眉目,兴奋地问:“抓住了?”
    “抓捕成功!”耿斌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他接着说:“吕洪是在卡厅抓捕的,朱翔是在临村一个少妇的被窝里揪出来的。”
    “这些败类!”胡润田气愤地说,而后又征求耿斌的意见:“要不要给强志明通个消息?”
    “这消息还用咱们通吗?说不定他已经知道了。”
    “我觉得,这个消息保不了多久,”胡润田说:“咱们的干部说不定明早上就会传开。我担心,怕军心不稳呀……”
    “应该有这个思想准备。我想明天上午案子恐怕就有进展,我让赵鸿涛连夜审案。下午两点半,我建议联合召开党政中层领导干部会。”
    “好,我也这么想。给中层干部早透明一下好。”胡润田表示赞成。
    “哎胡书记,这件事不能影响咱们总体规划,经济开发是大局。”耿斌说。

4
    东方发亮,天边吐出鱼肚白。
    已经到了凌晨5点钟,案子有了很大突破。朱翔供认他qiang奸了汪叶叶,并说那500元是吕洪给他让转交汪叶叶的封口费;专案组连夜找到了赵志杰,经xun问,他说他亲眼看见吕洪在小刚骑的摩托车后座坐着,到了崾崄中间,摩托车好象头向下拐了一下,吕洪立即跳下车的同时,推了一把小刚的后背,小刚和摩托车一起翻下了深谷……汪叶叶问他之前,吕洪硬是塞给他1000元,恶狠狠地告诉他:“谁问你,就啥也没看见!”他一直不敢说……
    吕洪,经过3个多小时审问,什么也不说,只是保持闭目沉默。
    到了早上8点上班时间,看shou所来了不少tanjian的,大部分是看望吕洪的,有送烟酒的,有来送饭的,不下10人。
    赵鸿涛请示了耿县长,回答是一律拒绝,任何人不能见。
    吕洪被抓的消息,一夜之间不胫而走,城乡传的费费扬扬……
    这一消息传到县委副书记古明月的耳朵时,他感到极度震惊。他迅速来到硫酸厂的经理二楼办公室,他的小舅子顾文东,正要给他报告消息时,古明月愤愤地摔了一下会议记录本说:“我知道了。你这个马后炮!”
    顾文东一看姐夫发起了脾气,不敢再吱声。
    古明月此时十分气愤,他的硫酸厂马上就要被耿斌拿掉,他多少还无所谓。更重要的是他和强志明的多少钱权交益,吕洪都是知情的。一旦耿斌突破吕洪这道防线,那他就……
    古明月想到此时浑身打了个寒颤,他立即让顾文东招集董事会,他在心里抉择,立即向耿“二gan子”开战,但也要敲一下胡“稀泥”!
    自从人代会后,古明月和他的一伙人就给胡润田取了个“胡稀泥”,给耿斌取了个“二杆子”的绰号。
    自从县委、县政府发出整改令后,顾文东明知自己厂无论如何整治也达不了标,只好和姐夫商议厂子搬迁的下策。但百十号工人们不满,因为没有了工作就面临着断了他们的生活来源。此浪波起正中古明月的下怀,他要用这一浪冲击一下耿二gan子和胡稀泥的锐器。他想,耿斌表面上是清政廉洁,实质工程招标是想大捞一把油水。
    就在此时,顾文东招来他们的盟友,也算是南河这个小县城的黑社会集团。董事长顾文东执行总经理黄志鹏(古明月的代言人);董事李开明,助理聂冠军都是些心黑手辣的家伙。
    这时又进来两个人,一个是迎宾大厦的董事长王迎宾,一个是他们的铁杆盟友,公安局副局长王毅。古明月望了一眼大家,掏出一包软中华扔给顾文东,他迅速给大家散遍。古明月这才松了口气说道:“目前的形势对我们极为不利。当年,强县长为了我们争取外资优惠政策在省里争得六千万的项目贷款,本来是要我们治理南河流域,为三农服务办企业的。虽然我们改了项目办起硫酸厂,这6年来生产销售市场大变,销售虽然不好,但养活我们这些人还是绰绰有余。
    “现在,耿二gan子不让我们活下去,怎么办?”
    “干脆,做了他算了!”黄志鹏咬咬牙说。
    “不!咱不能便宜了他。让他生不如死!给他多设些路障!”顾文东jian笑着说。
    “对,就按顾董事长的意见办!不能光知道杀杀打打的。这是在官场斗争,不是你们黑道的做法。”古明月一句定了江山。而后他又说:“这个胡稀泥也有了嚚张气焰,我看还是要给他熄熄火的好!”说完他邪视了一眼王迎宾。
    王迎宾马上理解地说:“古哥,胡稀泥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房子他死活不接。更不让办房chan证。”
    “那现在他不是已经住进去了吗?现在他急需要住房,二女儿今年下半年考高三,明年才高考哩,一年多时间你还怕没机会?”
    王迎宾点头后又请示说:“耿二gan子找我谈了一次话,要我立即付清拆迁费75万元。你说怎么办?”
    “这还不好办?胡润田原来答应给你补助200万到位了吗?”古明月沉着地问。
    “没有,他说当时是为了鼓励民营企业随便说的。”
    “屁话。他当初是一县之长,一句话送江山也要算数!政府不给你兑现,你就不付这75万元。”古明月完全一幅黑社会老大的角色,各个角落都有他的爪牙。
    “现在”古明月双眼里放射出一股邪恶光芒,他又说:“吕洪进了班房,这对我们大家可是都不利呀……”
    “你说怎么办?是让他永远都不要开口?”公安副局长王毅恶狠狠地请示说,古明月立即摆摆手说:“别忙动手。这事还要听听强市长的意见。”
    “这老家伙pi股底下的屎比你还多!”王毅说。
    古明月不高兴地瞪了王毅一眼,说:“要动手也不能你亲手干,你利用分管kanshou所的权利,还用难吗?”
    “那到是,那到是”王毅知趣地退到一边去了。
    “现在”,古明月胸有成竹地说:“现在是我们团结一心,各负其责,发挥你们天才的时候了。还可以利用工人的心潮,给胡稀泥和耿二gan子的太平盛世撒点胡椒面,咱们等着看好戏吧。”
    最后,古明月主持商议了硫酸厂售权转股。各找各的门路,进行股转换,最后找一家较硬的上市公司借壳,通过一些眼花缭乱的歪门招数,金蝉脱壳,转嫁出这个6000万沉重的包袱。
    一个阴谋计划暂时休会。

5
    这天下午两点,公安局长赵鸿涛向耿斌汇报了专案组进展的情况,耿斌听后很满意,并严厉地告诉他,两名xianyi犯除过专案组的人外,一律不准任何人接触,包括亲属。
    耿斌也想到,上边肯定也会有动作的。果不然,强志明打来了电话,意思是庆贺耿斌上任不久,能挖出一个深藏二年多的罪犯,表示恭贺。当然,耿斌完全可以分析到强志明这恭贺背后的含意,他作足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在心里坚定地说:“准备zhan斗吧。”
    在此,耿斌打算晚上向老部长郝诚坦露心声,听听他的意见。
    下午两点三十分,胡润田主持召开了四套班子和中层领导联合党政干部特别会议。首先,胡润田公开公布了吕洪与朱翔昨晚被jubu的消息,免得大家窃窃私语。而后宣布了会议的主题是《坚定信心搞开发,维护anding团结的政治局面》。这个主题是他和耿斌商定的。
    首先由经济工业技术开发区副总指挥李良,通报了黄碱滩旅游开发区工程和霍家滩工业开发区工程现在已有26家投标单位或个人,只待最后审定,同时作了对投标商家的一些分析,提出了指挥部第三次会议的中标要求和期望。
    接下来,市委常委、县长耿斌的发言才是今下午会议的重点。
    “一个人对于他的人生里程,就象苏格兰谚语中说的那样,‘对于一只没有方向的船,任何方向的风都是逆风’”。
    耿斌先作了开场白,他没有准备讲稿,他看看台下台上那一张张充满各种表情的面孔,平静地跟他们的目光对视。
    “我们的党,初创期间所有的干部,对于自己的人生道路及努力方向,就作了定向,做的很好。所以,他们取得了伟大的成功与胜利,我们这些后来者、继续者,怎么能够丢掉党的光荣传统,优良作风呢?我们应该向前辈们学习,当我们一踏上这条革命道路时,就应定向自己的人生观、世界观、道德观、价值观。只有这样,才能够取得各自新的胜利,才能够把我们的改革开放事业进行到底。
    “但是现在,我们当中一部分官员的思想发生了变化,认识上发生了差异。有些人表现出一种严重的官本位,把自己摆放到一种不适当的高位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认为他是人民的主人,认为人民都要靠他这面官活着。所以他才骑在人民头上拉屎撒尿,为所欲为。在很多官员意识里,当官不是为人民做公仆,而是由他主宰公共事务,什么都由他说了算!比如徐家沟的朱翔,他就敢拿国家的10万元给他修建5孔石窑,美其名曰:党教、党员活动两不误。当官老爷们,更恶劣的是一些官员利用自己手中的quan力彻底fu化变质,疯狂pie取私利和需求,贪wu受hui,危害党和人民的利益,草jian人命成为人民的敌人。
    “还有一些党员干部,对权力的认识发生了巨大的错误,因而在权力的舞台上,独见一群群政客,花天酒地,为所欲为。他们脑满肠肥,满口的套话、官腔、空话,满脑子想的如何迎合领导意图,孝敬领导的需求。把权力的舞台当成一个名利场,一个攀岩俱乐部。为了能攀到顶端,摘取荣化富贵,封妻荫子、攀亲拉友,为达目的不惜把自己变成nu才和xiao人。
    “我们新时期的政府官员,我们新型的政治家们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应该心中坦荡无愧于人民,时刻坦诚充满活力,积极向上,树立崇高理想,做好人民的公仆,还原‘国家干部’这四个字本来的含义,真正地做到为人民服务!”
    ……
    耿斌的发言似乎有些零乱,而听众席上的人们却听的心旗摇荡,震憾心魂。但所有的人都在全神贯注,正襟危坐,严肃地沉默着。大家都望着台上发言的耿斌县长,他的目光坚定,凛然。
    “一个拥有美好理想的人是不可战胜的,相反,那些失去理想,失去信仰的人只会成为nuo夫,胆小鬼,最后成为干部队伍中的bai类。在前进的道路上一旦遇上困难和挫折,就会逃避,会灰心丧气,就会对我们的事业失去信心,甚至腐化变节,转投到敌人的阵营中去。
    “同时失去的,还有心中的道德自律。我们大多数同志都能够背诵‘八荣八耻’,却不能学以致用,天天挂在嘴上,却从来没有去深刻体会它,把它作为自己行为的约束和准则,这是一种chi辱!”斌讲到最后时带上了感情。他讲完时做了一个令所有人意外的举动,他站了起来,开始朗诵起温家宝总理的《仰望星空》。他的声音低沉柔和,蕴含着某种宁静而坚毅的力量:
    “我仰望星空,
    它是那样寥廓而深邃;
    那无穷的真理,
    让我苦苦地求索、追随。
    我仰望星空,
    它是那样庄严而圣洁;
    那凛然的正义,
    让我充满热爱、感到敬畏。
    我仰望星空,
    它是那样自由而宁静;
    那博大的胸怀,
    让我的心灵栖息、依偎。
    我仰望星空,
    它是那样状丽而光辉;
    那永恒的炽热,
    让我心中燃起希望的烈焰,
    响起春雷。”
    耿斌朗诵到最后,眼眶里噙满泪水。
    会场上响起热烈的掌声……
    会议结束后,耿斌直接朝他的办公室走去,在此他接了一个电话,也是他渴望已久的电话。来电话者叫杨健,是耿斌大学时4年的同学,杨健在大学时是专攻物理化学软件的。他和耿斌在学校就是铁杆学友。
    杨健首先听到电话那头一阵爽朗的笑声,然后他才问:“是耿县长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耿斌又笑了起来:“是你小子,我以为你一直不联系了?”
    “怎么可能呢?是我给了你一颗定心丸,开发经济技术区的,怎么好撂下不管呢!”杨健在那头哈哈笑了起来。
    “好了先挂断了吧,我回到办公室用座机给你打过去。”耿斌上到3楼,迅速开门倒了杯白开水,准备和老同学长谈一番。
    对于杨健这个学友耿斌在大学时就佩服他,因为杨健一直执爱一些小发明,全身心地钻研电子软件,班里当时给他送了个“小能人”的绰号。大学毕业后杨健又读研2年。进入社会后当时分配到西京三中当化学老师,一年后他便辞职自谋发展,一直在做电子软件事业。现在西京的电子城有百家电子商,10多年来都是从他这位先导发展起来的。西京城里他就有八家分公司,全国15个省、市、区内他就有18个子公司,如今是腰缠亿元的大老板。他做事有个原则,那就是不做便罢,要做就要力求做到最好,绝不甘居人下。他下海经商已经拼搏了18年,经济基础打的很稳,从不生产假冒wei劣产品,按他的话说嫌丢人!他杨健的名字在轻工业软件系统叫的很响,他在西京创建了一个‘飞宇高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任执行总裁。
    当南河县的招商引资广告在省、市电视台播放时,被杨健看到了。他经过多方打问才知道老同学耿斌在该县坐阵,当了门主。杨健在电脑上报了名后耿斌知道了,一直盼望他能来南河发展,一是他的产品过硬,资力雄厚,能顶起半边天,为他补了台;二是他的企业全是软件无毒作业,在大半个中国叫响。可杨健报完名后,接到广州子公司出了点问题,便匆匆赶往广州10多天去处理事故。这不,今天才刚飞回西京,一落地就和老同学联系。
    “喂,老同学,听你这笑声最近心情一定不错,生意也不错吧?”耿斌问。
    “你猜的很对,心情基本顺畅。可生意吗,这你应该知道,就处在省城这么个角落,无法扩大发展,这才报名想到你那地方广阔发展。”
    “欢迎欢迎,老同学,说实话我在南河提出开创经济开发区当时心里没底,可一想到你的实力我心里便踏实多了。”
    “有我在,你把心尽管放到肚子里!”杨健又打起了哈哈。
    耿斌进一步深入地问:“你们公司具体业务能透露一二吗?”
    “概括地说,我们的主营业务是电脑软件开发、生产和销售,同时也拥有自己的一些品牌硬件。比如华音主板和CPU。当然,公司还有一些其它业务,比如房地产、酒店什么的,附带也做一些。”
    “从电视上介绍看到你的公司挺大,已经进入全国民营五百强了吧?资产也估计在亿元以上?”耿斌和他继续打趣。
    “老同学你小瞧我了,光我的固定资产已超过17亿元,销售额超过20亿,流动资金也近亿元哩。关于排名吗,去年在全省民营企业50强中排行第九名。”杨健故意轻描淡写地说。
    “原来真是亿万身家呀!我是有眼不识泰山。”耿斌着实大吃一惊。他的铁杆同学他知道,在钱上总是往少的说,不会夸张。接着他又真诚地赞叹说:“你真不简单呀!如果真有来我这穷山沟投资发展的诚心,你就抽空来实地考察一下,你我心里都踏实。”
    “报名的有多少?”
    “有个十几二十家了。但我都不太满意,没有老同学你可靠呀!”耿斌的语气严肃下来。杨健又缓缓地说:“你们的地价确实是投资的百分之五吗?”
    耿斌怔发一下,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我代表南河人民政府向你保证,土地一点不变,最后产权归我们。”
    “这就好。就是借你的鸡下dan生财,当然鸡一定还是要还给你的吗!”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来南河考察?”
    “我马上召集董事会,把这个再发展计划透明,估计不会有非议。南河距省城专车3个多小时,估计我明天下午就可赶来。”杨健信心十足地说。而后又补充一句说:“老同学,我不会给你带来半点为难,我们是国家注册的正规公司,将完全按照正规的投资程序进行,决不会让你这位县长大人xun私wu弊,贪zang枉法的。”
    “谢谢!这当然好。只要我们走的端行的正,心里坦荡无私天地宽吗!”耿斌笑的很开心,那头杨健也笑着为老同学祝福。
    “哎”耿斌又问一句:“你那个公司能容纳多少员工?”
    “要是全面开展,可要千二八百员工。怎么你……?”
    “能不能在我们当地招收三五百呢?”
    “这再好不过了,但要经过严格的培训才能上岗。”
    “好,太好了!你又为我解了一顶愁帽。”
    这件事看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耿斌心里这下踏实了,搞经济开发的信心更足了,因为杨健从校园到社会,算得上他在这个世上最信任的朋友。
    耿斌的思想轻松了,心情舒畅了。他在办公室的空间轻轻地踱起了步子,突然桌子上急促的电话铃声惊了他一跳。
    他立即走过去接起了电话:“你好,你是……”这个打电话的人让他大吃一惊。她叫徐芳,也是他大学里的同学,而且跟他一个年级一个系,但她是委培班。那个时候,刚刚兴起这种缴一定的委培费就可进入大学学习的方式,可以拿到大学毕业证书,但没有学士学位。这个差别使很多同学互不认识,除了个别出众的学生能被大家记住。比如徐芳。
    徐芳的父亲据说是省政府一名常务副省长,她名贵化丽的着装打扮,优雅从容的举止,一望而知的大家闺秀风范证明这种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再加上她天生丽质;一米七二的模特身材,充满青春和朝气的漂亮脸蛋,一进校园就是当之无愧的系花。第二年,毫无争议地晋升为校花,成为西北大学一半以上男生的梦中情人,包括情窦初开的耿斌。但是在这样一位女孩子面前,耿斌从农村来,父亲又是一名小科级干部出身,她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对于耿斌来说是可望不可及的仙女。
    大学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成为两个世界的人。传说她在父亲的拱手帮助下,在一个建筑企业任了一个正处级副总。虽然他们都在同一座城市,很有可能她早已忘记自己曾经有过他这样一位同学。可现在,她突然把电话打到他的座机上。
    徐芳在确定了他的身份后,娇笑着问他:“是称呼你耿常委好呢还是称你耿县长好?”当耿斌回答她称呼姓名更好些时,她便开始滔滔不绝地向他介绍自己的情况。省二建烂干后,她自己组建了一个芳馨建筑有限责任公司,5年前在肤圣市申报注册落户,她为董事长,现在有百十号人马,数千万元的注册资金,5年来在肤圣市先后建起了肤圣园别墅,肤圣百货大厦,肤圣国际酒店……这些都是他一手操动的杰作。十多分钟后她最后说到南河水电站和旅游开发区的建设。说到她的生活时,一直是单身,似乎说的不太幸福:“喂,耿县长你在听吗?”
    耿斌从徐芳的谈话想起了过去的校园生活,直到最后才听出了眉目,就是工程建筑,他赶忙说:“我在听,在听,你继续说吧。”
    “你们的招标广告我已看了多遍。”
    “这是好事吗,只要你报名,公平竞争吗。要是在同等条件下,我会考虑你的公司的。”
    “那就先谢谢耿县长,老同学,想不想见我一面?”
    “咱们离的很近,见面可能不难。”耿斌淡淡地说。
    “那好,就定在……”她好象是来了客人,立马说:“对不起,时间再定吧。”便挂了电话。
    耿斌放下电话后发了好长一会呆。回想起他和她在大学的交往,绝对没有什么交情,但在这种时候这位当年的风云美女给他突然打电话,只有一个原因:他现在是肤圣市委常委、南河的县长。他已猜到了徐芳对他的企图,就是5000万的水电站和旅游开发工程。
    “咚咚咚”的敲门声才打断他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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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敲门进来的是检察院检察长袁新民。
    袁新民是三年前从部队转业干部,在部队是正团级,检察长却是副处级。他转业来地方先到省高院,经过培养锻练了一年多才来南河赴任的。耿斌在省委组织部时就听说过这位铁面无私,嫉e如仇的检察长的故事。敲门前就听见他在走廊上响起有力、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随着耿斌一声“请进”,办公室的门被猛然推开,袁新民带着一阵风大步走了进来,身姿与步代仍保留有军人的姿态和风格。
    这是袁检的工作汇报,因他刚从县委胡润田办公室出来,经胡润田书记的指点,他才来到政府303县长办公室的。他们虽然初次打交道,包括相互认识和相互试探。
    袁检说:“按照县委的指示,吕洪一案我们已迅速介入。故意sha人罪基本成立,贪腐有很大嫌疑。请耿县长明示,应该从他那里查起?”
    耿斌思忖一下说:“就从他修建柳树镇政府办公楼开始查起,一点不要漏,事事要找到证据。”
    一番交谈后,袁新民对这个传说中的“二gan子”县长十分满意,他的言行、风格与自己有点像,说话做事总是当机立断,雷厉风行,大刀阔斧,直奔主题,稳稳当当,一点也不像二gan子、冒失鬼。离去的时候他心中有了底,是个干事业的人,是个心底宽阔无私的人,也是他可信之人。他准备下楼时,与古明月副书记撞了个面对面。对于古明月袁新民一直没有个好感,觉得他狡诈jian滑,是个阴谋很深的危险人物,无事从不愿和他打交道。
    古明月走进耿斌的办公室,寒暄几句后,点燃耿斌递给他的香烟,自己摸住纸茶杯在烧水器上自斟了一杯茶水,仍然和过去进胡润田县长办公室一样,先翘起二lang腿,右脚尖不停地在摇动,似乎成了他的习惯,虽然过去他进这个办公室时目空一切,但如今面对耿斌严肃的面孔,含而不露的威严,他的目光坚定、有神,配上英俊、硬朗的脸,具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加上沉着冷静的态势,他打心底还是胆怯的。他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这才开了口:“耿县长,我作为经济开发领导小组副组长的名义,想请教组长你几个问题?”
    耿斌紧盯住对方的目光,似乎看透他心底要说什么话,而后又顶住他摇动的脚尖,古明月感觉到他严厉的目光,习惯的摇脚停止了,脚尖不动了,他的傲漫气焰被震住了,而且连翘起的右腿也公正规矩地放了下来。
    “古书记有什么问题可以放开说。”耿斌催促着让他说。
    古明月终于直奔主题,“当然了,搞经济开发,兴建旅游区这都是民心工程,我表示坚决拥护,到是截流坝一打,水位自然升高,高家川的百十号群众怎么办?刚修起才享用了还不满三年的水浇地怎么办?这可是南河县几十年来第一块旱涝保收田呀!”
    他这是打着为民请愿的意图,想堵栏已决定了的工程运作,耿斌已猜到了,他笑了下回答说:“古副书记可是为民想的周全。这事我已安排好了。让新农办,按新农村建设在高家川村小平原上提早新建,规划图纸正在设计,估计在6月上旬就可动工,两个月后,全村整体搬迁。至于50多亩水浇地的损失,这是必然的,由我们县政府一次补偿到位,我想群众不会有反对意见的。”
    古明月的第一招失败了,耿斌把事做的滴水不露,他再无言可对。他只好再出第二招,“霍家滩厂区可是有三百多号职工,厂子如果关闭或搬迁,下岗工人怎么办?特别是目前我们保安定团结的时候……”
    “这你尽管放心,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旧厂迁走下岗,新厂建起同样需要工人。这就是再就业之事,也是我们政府的大事,我会努力做好的。”耿斌从头到尾说的很平和,很认真,看不出半点虚假造作。
    古明月又一次失败了,他的额头渗出密密的汗水。怎么办?就让耿二杆子三言两语把他打发走吗?不,不能就这样bai下阵来。如果这次失败了,以后怎么办?他又挖空心思设障碍。
    古明月在对面的沙发上动了一下身姿,掐灭半支香烟,又说:“这300多号职工的分流……”
    “这好办。”耿斌站起身离开坐椅,来到室内空间踱起步来,他说:“你作为领导小组副组长,又是分抓党员教育及思想政治工作的,职工的思想工作就由你负责,先是集体谈,必要时你可单个找有代表性的职工谈。我想就凭古副书记在南河多年的威望,这次思想工作一定会成功胜利的。”
    “那是那是。”古明月头上冒汗了,本想打老鹰,反被啄了眼,不但没拦住,反而被人家利用了。这时他认为彻底输了,再坐下恐怕没有好结局,自己的意图和目的已被耿斌识破,只有见好就收,连连说:“我试试,我试试。”便退出门去。
    耿斌又坐回原座,吁了一口气。此时小杨领着副总指挥李良走了进来,他将工程的报名单位或个人名单全摊在耿斌面前。
    小杨为李良沏杯茶水放到他面前,然后轻轻拉上门走了。
    李良汇报说:“现在报名单位已上32家,从资质、注册资金的实力来看,西京飞宇软件实业集团公司的杨健是数一流的,他的报名项目很适应咱们经济开发区的要求。黄碱滩的水坝拦截全部工程,经我们几个成员单位水利局、发展局、财政、国资局一起初步提议,应该由肤圣的芳馨建筑有限公司承担,因为从她们的资质、资金和近年建造出的工程质量来看,有权中标。”
    耿斌思绪万千,最后说:“你把一切报名单位的资料准备齐全,到常委会上你列席专题汇报,由常委会尽快确定吧。”
    “那好,我回去认真准备。”李良又说:“不是我急,是工期拖不起。栏截南河的基础工程必须在洪期之前完成,同时排洪渠工程也要同期进行。”
    “我同意你的看法。”耿斌说:“因为这一工程是县政府的重点工程之一,它与防洪工程是一个配套,与移民搬迁、旅游开发是捆到一起的,都要同期进行。6月10日举行启动仪式,8月10日基础工程必须结束。既要高速施工,还要确保安全质量。霍家滩的经济开发区和职工住宅楼工程可推迟到6月底启动。现在我们的干部职工报名的有了多少户?”
    “现在已统计下383户。但不少职干因经济困难,还在犹豫不决。”
    “我看这样,”耿斌提出自己的想法,“你以指挥部的名义给房产局建议一下,先收三分之一的款,分三次交完,最后一次交钥匙时全部交齐。款项不足时由财政先给借资300万启动工程款。”
    “好,这样的话可能报名会超过千户之多。”李良很高兴耿县长的主意。
    “就这样,你去继续吧。”耿斌刚送走李良,电话铃声响了,“喂,你好,那位?”
    “我是杨健,我已经住在你们南河宾馆了。老同学,能否过来咱们一起吃个晚餐?”
    耿斌一听心里太高兴了,久盼的人终于来了,满口答应说:“你等着,我马上就到。”他迅速走下楼梯,朝大门外走去,而且边走边给胡润田和李良打电话,要他们也来赴宴,和投资主见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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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斌没用5分钟就进了招待所大门,接待办的刘主任正在门口迎候他。
    “耿县长,客人在203房。”刘主任说着随耿斌一起上了二楼。
    耿斌一走进了203房房门,一位高大魁梧的男人就迎上来,“老同学,晚上来打挠你,不介意吧?”
    “杨健,你小子啥时候学会官腔了?你是南河的贵客,怎能说是打挠呢!”两人热情地握住了双手。
    “我给你带来一位你想不到的客人来。”杨健微笑着说,顺着他的目光,一位雍容华贵的漂亮女人从沙发上站起来,缓缓向耿斌走过来。她本是一直靠在沙发上的,温柔而笑容可拘的凝视着耿斌,眼里似乎有波光在荡漾,一身黑色连衣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她的短发烘托出修长的脖颈,全身上下没有多余的饰物,但白晳的皮肤与黑色的衣着形成鲜明的对比,制造出一种难以言表的美感。
    “耿同学好。”徐芳优雅地缓缓伸出手来。
    “噢,是徐总,真是意想不到的贵客。你电话里不是说时间另定吗?怎么今晚就来了。欢迎,欢迎!”徐芳的手冰凉,柔软,耿斌却感到像是握住了一团火。他用一种故意的客气来称呼对方,因为这个同学给过他某种压力。
    “听杨健同学的介绍,我才和你联系上。”徐芳的声音很低,很温柔,似乎带有一种说不出的激情。
    刚一会胡润田书记和李良都赶来了,大家相互介绍后,就进入餐厅晚宴。
    第一杯酒是胡润田书记敬的,他热情洋溢地举起酒杯说:“热烈欢迎二位贵宾,你俩将来会成为我们南河人民的朋友。因为你们的投资,会给我们南河经济发展带来一个新起点!”大家一起举杯一饮而尽。
    今晚的宴会成了耿斌和杨健两人展现个人魅力的舞台,他们以老同学的关系,引导了所有话题,同时在所有话题上两人都能找到很好的切入点,引发有趣,从同学到业务,对话精彩,所有人都成了他们的配角,只能偶尔插上几句凑趣的话,或陪同笑笑。
    而徐芳对他两的热乎劲是有些嫉妒,但用心一想,当初在校园时咱连耿斌的模样都没记住。她采取“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古训,决大部分时间用来倾听。
    杨健天生那种领袖群伦的性格,他沉稳地坐在那,腰身保持笔挺,头微微昂扬,但满脸显示出他那对朋友真诚的微笑。十多年的生意行闯荡,他已经成为一位出色的商人。
    “耿同学似乎情绪不高?难道是不欢迎我们?”徐芳故意把我们两个字音加重,好容易找机会挑了一句。说完她把身子故意朝身边的耿斌倾斜过去,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幽香飘向耿斌。
    “怎么可能。你俩是我最出色的大学校友,我为有你们这样的同学而骄傲!”这是耿斌的真心话。
    “真的吗?”徐芳开始挑逗起来。
    杨健一看耿斌的表情,知道他不是她的对手,便接过话头说:“老同学十多年不见,心情肯定是真实的。”
    徐芳又不知低声说了些什么,几乎小嘴快贴住耿斌的耳朵了,但耿斌仍然没听清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耿斌干脆亮底,“你二人的目的我全明白,在同等条件下,我们会优先考虑你们的。”
    “耿县长说的对。”胡润田站起来举起杯子,说:“根据你们双方的实力,我们马上开常务会尽快给你们个答复。来,为了今后的合作愉快,我们共同干一杯!”大家又是一饮而尽。
    晚宴结束后,等胡润田一干人离去,杨健对耿斌说:“耿斌,你先陪徐同学上去聊一会,我去办点小事,十分钟后一准回来。”
    耿斌和徐芳都一怔。但耿斌立刻意识到杨健肯定是真有事。他不会故意用这种方式来造成他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好吧,快去快回,我们等着你。”耿斌向徐芳点点头,走上楼梯。走进203客房时,他们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今晚吃的还好吧?”似乎为了打破这种气氛,耿斌开口找话说。
    “如果说不好,是不是辜负了你这县长大人的一番心意?”徐芳盯住耿斌,雨帘似的睫毛闪动着,狡黠地反问。
    “不管怎么说,你们总归是客人,招待好你们是我应该做的。”耿斌避开她的目光,“看你沉默不太说话,以为你不喜欢我们的饮食味道。”
    “是吗?”徐芳仍然同样的表情说,“我似乎说了不少的话,可能是你没留心听。”
    “你说了些什么?”
    “如果我在学校真像你说的那样出色,为什么当初你不理睬我?”她又补充一句,“大学四年,只有你似乎从来没理过我。”
    耿斌没有回答。这时服务生敲门进来送水果,耿斌说:“哎,你帮我搜索一下中央八套。”
    服务生搜出中央八套节目后,掩门而去。
    徐芳看出耿斌的心慌与不安。她幽幽地凝视他:“怎么,你怕我,怕跟我单独相处?”
    耿斌有一会儿慌乱,却助长了她的嚣张,“你让我今晚充满欢乐。特别是现在。这让我感到我没有被忽视。”她急促地说。
    徐芳的过度轻浮让耿斌从暧昧中解脱出来,迅速镇定地说:“你的美丽任何人都无法忽视。”他故意露出一副夸张而严肃的表情。他又说“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在大学时期,我同样是倾慕你之一。只是由于我天生良知和自卑,从来羞于启口”
    “真的吗?”徐芳咯咯地娇笑起来,“我想我们不算相见恨晚。”
    “可惜名花有主,明珠泪还。”耿斌笑了起来,“好了,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了。徐总今晚我们胡书记的表态你听清楚没有?”
    “我是心平如镜。只等你这总指挥发话了。”
    “我你放心,一定会考虑你的公司。但是,这个工程可难度很大,要求工期要短,还要按时安全交工。”
    “有难度是事实,但它能赚钱。”她很有信心地表了态,变回了一个精明干练、果断冷静的商场强女人。
    “赚钱固然重要,徐总这话对。”杨健抢过话头,他终于及时出现了。接下来半个多小时全是杨健一个人自由发挥的时间。直到十点钟,徐芳优雅地用手掩嘴打了个哈欠。虽然动作很小,但两个男人都注意到了,他们礼貌地告辞。
    “下面如何安排?酒吧,肯定不适合你。”杨健说:“还是到我的房间喝茶去吧。”
    到了206房间,再没外人,耿斌完全放松了自己的情绪,他们之间那种深厚纯真的友情重新回来了,彼此都变得很随便,“今天的谈论感觉不错吧?”
    “很好,完全是我理想中的无du软件实业。但是,你和南河官场打交道久了就会感觉到,南河官场很复杂,不会是一帆风顺的。”
    “这我见贯不怪。只要你是诚心为民办实事,有浪也翻不起来。我来就是冲你的事业,为你补台,把这个软件轻工业园落户南河。但是,你也大可放心,你担心你的官位,我更看重我上亿元的投资呢。我可不认为一个县长的官帽比我上亿元的投资更重要。你放心,我不会做任何违法的事,只是借你的势,兴我的业。”
    耿斌笑了,笑的很开心。他把刚才和徐芳的谈话告诉了他。
    “这个女人不简单。”他把徐芳打问南河的一二把手的经过全告诉了耿斌,最后说:“意识狭小不像我这人。她只管赚钱,其他的她才不管。她的眼中只有生意,只认金钱。”
    “不用说的那么chi裸吧。大家毕竟是同学一场。”耿斌为徐芳鸣不平。
    “哈哈,我也想,但残酷的现实告诉我们,到处莺歌燕舞,潺潺流水的美好景象只存在于某些官员的理想之中,我们必须面对惨淡的人生现实。”
    耿斌陪着他笑了起来,他隐隐地觉得,在未来的日子里,肯定会出现面对更多难题的人和事,有待他一一解决。他思忖片刻说:“哎,今晚我不回去了,咱们共枕同眠,彻夜长谈。我问你,这次你来能带几个子公司?”
    “最少八家。”
    “八家能注入多少资金?”
    “1.3亿”
    “这能饱和吗?”
    “严格的说,160亩土地八家是不足的。”
    “那你能不再拉进来6家,有14家就饱和了吧?”
    “16家公司就足了。我回到西京再替你宣传,鼓足劲发展够16家。”
    “那16家需要多少职员?”耿斌追问到。
    “最少也得一千人左右。你上次说的用人,他们能用吗?”
    “都是些下岗工人,只要精心培训一下,全都能再就业。”
    “我正为人员不足发愁,这下就好了!”杨健显得兴奋异常坐卧不宁。
    两人一直谈到凌晨四点,才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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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几天,杨健和徐芳仍住在宾馆,再没和耿斌见面联系,为的是等待他们常委会最后定舵,公布中标名单。
    也就在这几天中间,耿斌让卫生局组织了5个jiance队,抽调近百名医护人员,对霍家滩现有4家企业300多名职工和周围的500多名离厂近的群众,逐个作身体检测登记。
    第九次县委常委会议召开了,最后常委一致通过,经济开发区定名为:经济技术开发软件园,由杨健中标,组织筹建商家,然后迅速进入设计阶段。黄碱滩栏河坝工程由徐芳公司中标,6月10日前人员机械全部进入工地。
    为了做到心中有数,耿斌再次约见了杨健,他说:“如此好的优惠条件,你不用担心没有足够的厂家和商家来投资建厂。我们省城的那批人,实在不满足省城那点地盘,根本容不下我们的发展。除我迁来8个软件子公司外,我电话已联系好四家,明天我就回省城,一定能再联系二到三家来。让他们抓紧前来实地考察完后,十天内就拿出厂房设计,月底就开工建设。”
    耿斌听的眉开眼笑,他这位同学的设想匪夷所思啊,他哪里是前来投资的商人,更像是一位运筹帷幄的县长,他的联络能力和号召能力让他怦然心动。如果创建起来,投入生产,这个软件园的前途是显而易见的,这应该是南河经济开发的一招妙棋,同时也会成为南河经济发展的一颗明珠。
    “你把以前那几个破厂子打算怎么办?”杨健关切地问。
    耿斌说:“已经作出决定,振华造纸厂和富裕纸箱厂决定就近搬迁走,硫酸厂和另一个化工厂自己决定关闭,县财政得拿出两家400万元的赔偿。但是工人们他们全部解聘了。”
    “好,厂子的老根解决了就好,场地一空我们就可插手了。至于工人你别发愁,一切由我包办。”杨健轻松地摊手说。
    突然耿斌的手机响了,他一看号码是市委张书记打来的。
    “张书记,你好。”
    “小耿呀,你这新官上任三把火烧的不错吗,你的工作报告我都细细拜读了,我完全支持你的做法。”肤圣市委张雄书记的口气温和平缓并带有一种力量,“创建水电站,开发旅游景点,创办轻工业技术软件园,这在咱们陕北地区目前还是首例,你的魄力、思维能力令我敬佩,郝诚部长确实没给我推荐错人。”
    “当然了,在咱们中国每干一件实事、大事都会有风吹草动,有些人有不同看法是正常的。只要你走的路子是对的,就继续大胆往前走,不要停步!如果你将这三件大事业办成功了,你想会出多么大的效益,在咱们全市会起到一个不可估量的作用。支持你,好好干!”
    “谢谢张书记的关爱,我还小,没有多少经验,特别在基层。还请市委和张书记多多批评指导我。”耿斌说的很诚恳,内心很激动。
    “小耿呀,在处理事情多斟酌。小心一千次也不为多,如果冒失一次就可足以致命!在处理旧企业这个问题上,方法可以柔和一些,对工人们一定要稳妥一些。当然了,你们县那几个小企业我也知道,效益平平,前途甚忧,污染就更不用说了。见于再没创新的工业,只好保存至今。今天,你开创出新项目就太好了,填补了这个空缺。好了,遇到什么困难,再联系吧。”张雄匆匆挂断电话,像似有人来了。
    耿斌接完这个电话,心中既放心,又担心,他的事业得到市委领导的首肯是好事,但古明月的阴谋也不可低估呀!他向杨健坦露了自己的心情。
    杨健审慎地说:“古人说福兮祸所伏。古明月虽然算个角色,那都好对付。但市上的米书记和强市长你还是要认真对待的。”
    耿斌明白地点点头,这真是牵一发全身都动呀。
    就在此时,他的秘书小杨匆匆撞进房间:“耿县长,快,开发区的工人们上街了。他们把县政府的大门堵住了。”
    杨如涛的一句话把耿斌震住了。有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但又一会,他立即意识到这一定是古明月的杰作,是让他作思想工作的结果。
    “走,我也陪你去!”杨健拿上车钥匙说。
    “你不用开车,坐我的车。”3人匆匆走下楼,郑克礼已等在宾馆门口,上车后,杨健说:“工人的再就业你就放心答应,我来办。”因为他一直在考虑这个培训问题。他又说,“这事我肯定会帮你,我会择优录取,当然,对于暂时达不到考核标准的,可以进行技能培训。但是,培训这笔钱我们没法报账, 。”
    “这你放心,培训费由我们付。”耿斌心里踏实了,“老同学,你就这,帮了我的大忙呀!”
    这时候,耿斌的的电话又响了,他看了看号码,是胡润田打来的。
    胡润田虽然在肤圣市委开会,但他的心情和耿斌是一样的焦急、郁闷、恼怒,他觉得无法置身事外。他在电话里已告诉耿斌,这是古明月的一次大动作,但一定要沉住气,处理好。他担心耿斌顶不住。耿斌明确地说:“胡书记,你放心开会,天塌不下来,就是真塌下来有我一人顶着!”从他的决心到把握,胡润田总算放心了,告诉他有啥变化随时和他联系,他气愤古明月这一手太狠。
    耿斌来到广场边下了车,政府大门口围了数百人,有示威的,有看热闹的。他和杨健下车时谁也没有注意他们。耿斌已看到常务副县长许平和公安局长赵鸿涛正在现场维持秩序,警队已挽成人墙,把游行的职工队伍隔离在电动大门外。
    耿斌站了几秒钟,注意到场面不算太混乱。一个金色头发的女电视台记者在人群中采取特写,她的头发非常引人注目。另外有几个举起相机的人正在拍照。游行队分了两大块,从工作服辩认,化工厂、造纸厂,他们举着大红标语“我们要工作!”“我们要吃饭!”理所当然的口号,还有一幅写着:“耿斌以quan谋私,工人阶级决不答应!”“耿县长不要脸,刚上任就捞钱!”
    当耿斌脸色肃然地走向队伍时,他的身后跟着发改局长、副总指挥李良、检察长袁新民和不少部局领导官员。这支队伍走进人群中,像石子扔进湖水,激起的波纹掠过水面,迅速向四周扩散,所有在场的人几乎都感应到了。大家安静下来,转过头来注视着雄健宏魂的耿斌。
    人群到耿斌走近时自然分开,不知道是谁递给他一只电话筒,“去拿把椅子来。”耿斌望了一眼许平和赵鸿涛,表示对他们慰问。大家都为他捏了一把汗。耿斌站上椅子,缓缓扫视了一下全场,高声说:“工人同志们,我来晚了一步,请大家原谅!”他一直用平静的口气说话。
    “说正事,少废话!我们只管要工作!”一名高个青年工人高声喊着,公开和他叫板。因为他内心畏惧县长的quan威,虽然声高但他的中气有些不足。
    “工人同志们,你们提出要工作,要吃饭这是非常合理的要求,我一定会答应你们的!”耿斌语音刚落,人群中响起几声“啪叭”鼓掌声。“但是,”耿斌举手指了下右边又说:“那几幅ma人的标语,我想一定不是工人们心里要说的话?”
    这时人群中的黄志鹏,李开明等几名硫酸厂的董事们人影一闪,隐藏在了人群的右边,耿斌心里十分清楚根源。
    “怎么,查清了你想打击bao复?”那位高个子工人又叫起了板。
    “请问你是那个单位的?”耿斌问。
    “硫酸厂的!咱啦,敢做敢当!”高个人声音提高了许多。
    “请问你干的什么工作岗位?”所有的人都看着耿斌。他的表情平静的令人吃惊。
    “老实告诉你也不怕,氧化车间的……”高个子满不在乎地回答。
    “你是普通工人,月基本工资是600块,没有职务补帖。同时你们都没有住房补助,误餐补助30元,书报费15元,医保50元……如果再加上岗位补贴,工龄工资,任务完成奖金等,你们每月收入应该有千元左右,是吧?”耿斌和高个青年直接对上了话。耿斌所报的详实数字令大家吃惊。
    人群中齐声说:“是这个理,可老板说生意不好,都不给兑现!”
    “这就不公平了!生意的好坏是老板的事,而你们工人待遇不应该受到克扣。”耿斌仍然平静地说,一句话刺激了所有的人。
    “老板他ma的太黑心了!”人群中嚷嚷不息。
    耿斌摆摆手又问:“那么,你们想不想一个月收入一千或一千两百元?还不包括其它补贴在内!”
    “想,想——”工人们高声喊。
    “有这样的好事吗?”高个青年低声问,他的气焰下降了不少。
    耿斌向大家挥挥手,人们都安静了下来。他又问高个子青年,“你上班会戴口罩吗?”他的表情严肃起来。
    “谁戴那玩艺!”
    “因为你上班工作在一个充满du气的空间里,二氧化硫就是你戴上口罩也根本无法帮你抵抗这种du气。知道吗?每一秒钟,你的身体内就会吸收大量的du气。如果长期在那种环境中工作或生活,你的生命可能会损折10年,甚至20年。”
    为了扩大他的战果,耿斌又说:“二氧化硫是大气污染的主要成份。由于二氧化硫和飘尘的联合作用,可促使肺泡纤维增生,发展下去形成肺气肿,还可致癌。”在场的工人们都被耿县长的演说吓住了。他继续说“这种毒气不竟对人,超标排放的二氧化硫还能烧毁周围山林,果树,它形成的酸雾严重危害全城居民,要形成那种环境,你们现在下岗,我这县长也得下岗!”他在人群中搜寻了一遍问:“卫生局的刘局长到了没有?”
    “哎,我在这儿”刘局长提早就作了准备,手里拿了不少表格挤到耿斌面前。
    “现在,为了你们和我都不下岗,咱们提前治理,现在由刘局长向大家公布检测结果。”耿斌跳下椅子,刘局长站了上去,接过小杨递过来的话筒,高声说:“我们5个组通过检验1170名工人和周围群众,已被二氧化硫感染的占57%,较严重的工人有181人,67人必须马上住院接受治疗。耿县长已安排我们,这67人住院治疗全部免费。”
    工人群中响起了久久不息的掌声,有的大声喊:“耿县长是大好人——”人群中齐声跟着喊“耿县长大好人!”右测那两幅骂他的标语无声的消失了。
    接着让杨健公布了软件园招工的具体要求,三天后报名,五天后先选送100名骨干前往西京免费培训学习。工人们又一次鼓起了响亮的掌声。这样的场面使所有的领导和干部们都松了一口气,个个脸上带着笑容。赵鸿涛暗中派出保护耿斌的便衣警察也都撤离岗位,人群中议论纷纷。
    现在游行队伍中,此时那些有一定素质和气质的人不是往后移,就是悄悄溜走。大部分工人都热情地围住耿斌,争着和他握手。县电视台的黄头发女记者在人群中挤出一身的汗水,抢摄耿斌与群众握手的镜头。特别是那些个熟悉面孔的董事们,都知趣地溜到两边围观群众之中,再也不敢出头露面了。硫酸厂的执行总经理黄志鹏,正气愤地向古明月汇报着:“咱们本来是想给耿二杆子一个吓马威,结果示威变成了耿二杆子向群众宣传赤化的舞台,我们只好损兵折将,失败收兵。”
    电话中听见古明月像似摔了杯子的声音,他说:“天意,这是天意呀!”
    游行队伍不解自散后,耿斌让江海向胡书记作了专题电话汇报,胡润田高兴地在电话里说:“了不起,是位大将的风度,大帅之才。这下我就放心了!”
    当天晚上,南河县电视台向全县人民播放了《耿斌县长关爱民生,直接和群众对话》的现场直播,场面宏大,语言温暖,和群众交流坦诚,达到思想沟通,化解矛盾的目的。但始终没看见工人打的标语,真是个有心的记者。
    从此,南河县的政治局势更加稳定,好象群众个个心中有了一本账。耿斌的名字在全县各个角落都传遍了,无人不夸,谁人不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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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健第二天下午和耿斌作了规划长谈,各自心中的信心更足了。他要连夜赶回省城,因为这次突发事件,耿斌和他都向工人们夸下海口,就决不能落空。为了加快进度,紧密配合老同学的工作进程,他必须连夜回去作游说,作布置安排。
    耿斌似乎此时感到了一些轻松,因为昨天的战果辉煌,工人们的心还是被正义凝聚了。但是逐步医治他们体内的残毒也不能放松,除67位住院治疗外,其他的也要加紧药物治疗。为此事,他已向卫生局长下达了命令。
    耿斌逐步兑现他为群众许下的承诺,民政局已对老红军、老八路、老解放军的待遇分别提高了,农村低保正在实施。
    有一天下午,耿斌传来了迎宾大厦的董事长王迎宾,询问清楚拖欠拆迁费的委原,了解到胡润田曾经为王迎宾许过政府支助200万元的诺言。他字斟言酌地说:“胡县长过去的承诺仍然算数,但你必须把拖欠拆迁费75万元付清之后,财政才能向你账户打入全额支助款。如果你想耍滑头,那你就一分也别想要!”
    王迎宾高兴的手舞足蹈,赶忙给耿斌敬烟,被谢绝后,他喜皮笑脸地说:“没看出来,耿县长是如此痛快的一位可敬县长,不像胡稀泥。”他赶忙改口,“不不,胡书记,胡书记。”耿斌望着他那尴尬的表情,用双眼紧盯住他的双眼:“你给人取外号还是满有一手的么?”“不,不是我,是……不是我取的,我对天发誓!”为了200万,他恨不能给耿斌跪下表白。
    “那是谁?你一定知道!”耿斌面孔严厉。
    王迎宾头上冒汗了:“是,是古……”
    “古明月是不是?!”
    王迎宾点点头:“请你原谅,我绝没有喊外号的心意.我和胡书记还有个人私交里。”
    耿斌这才展开紧皱的眉头:“那好吧,三天后你把拆迁兑现收据全部拿来,我也迅速给你兑现。”
    “谢谢,太感谢你这位清官大老爷了!”王迎宾说完站了起来,临出门时说:“耿县长,你是好人这大家都知道,为了感谢您的诚意,我在迎宾大厦17楼给你留了套房子,面积是147平米的……”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你快忙去吧!”
    王迎宾听到逐客令,再一看他那幅严峻的面孔,只好告退。
    后几后,耿斌安排的各项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按照计划进行。徐芳百十号人马的工队已经进入黄碱滩,开工典基会也开过了,正在抢时间抓紧施工。
    杨健的轻工园工程也开始动作了,再就业工人已报名587名,经过严格体检、文化偏低等原因拉下42名,其余的全部招录还不饱和,只得在应届初高中农村毕业生中招取200多名。前来投资的商家已落实下17家,全部来实地考察过了,已初建开始了11家,6家正在图纸设计。
    黄碱滩旅游区开发,已有7个商家报了名,经过严格筛选,确定了5家,最大的商家是日本港田大佐果品加工有限会社,已同意征地55亩,正在设计厂房。这是一家系列加工厂,从果汁到果酱、果葡、果干,打算投资8000万人民币。这下子全县南河两岸几十个村的果农们高兴了,再不用远销或销不出去犯愁了。
    另一个商家就是西京一个叫“古帝”旅游公司中了标,从水面到两岸,先设计了一座三星级宾馆,再把河岸绿化工程转包给他人。计划在河中心建造三座古式凉亭,购买20只游船等,基础设施已经确建。
    第二中学的建设,第二水厂的工程建设都已确标,正在设计阶段。
    按照南河老百姓的说法是:不出三年,南河城乡会以一个崭新的面貌展现给世人。
    就在这红火热闹的初始,耿斌一直没有忘记安全生产,以县政府的名义,由安检局牵头,召开了一个全县“安全生产”的大型会议。
    参加单位有石油、煤炭、矿山和所有建筑施工单位的老总们会济一堂。耿斌将安全生产制定出12条规则,要求每个单位作出落实措施,报安检局备案,一把手亲自抓安全和责任追究制。
    下午借此会的东风。耿斌与胡润田商定,召开一次投资商家欢迎会,县域企业头目列席会议,也就是说安全生产会的人马全盘未动,只是会标作了更换。
    会议由润田主持,首先他对各位商家前来投资建设南河的举措,表示了万分欢迎,衷心的感谢!
    耿斌作讲话,他赞扬商家能抓住这个历史性的机遇,前来南河投资发展,并且重点表扬了杨健公司这个软件园项目在南河落户,并以他为龙头,带来了其它16个商家的落户,宣布重奖他个人10万元,这个奖励是因为他为南河的经济开发作出了重大贡献,并吸收他进入开发领导指挥部为副总指挥。耿斌的这一举措打击了那些怀疑他这个同学可能从他这里谋取私利的人,同时,也显示了县长的自信和意志。然后,他充满激情地赞扬了所有前来投资的企业老总。他代表南河县委、县政府,代表南河14万人民,诚心欢迎和感谢他们,他站起来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是个出人意外的动作,那些个知识分子出身的老总们全都站了起来,不知道该如何表示和回应这种诚意。
    耿斌的作秀取得了完美成功。接着,他再次给大家一个惊喜,宣布南河经济开发区领导指挥部,已经在省发改委争取到一笔专款资金,同时县财政再追加一部分,成立一个专项基金会,用于奖励那些在科研开发项目上,如果那家企业在运作中资金紧缺,基金会也可予以借支。
    胡润田满意地看着这些老总们激动的情绪,示意他们安静。
    耿斌最后说:“让我们仰望星空,在变幻不定的历史进程中,我们大家所从事的伟大事业不需要一个永恒不变的参照物,而需要用一个永恒不变的主题,那就是:解放思想,改革开放!”
    但任会议采访的电视台黄头发女记者在台下望着雄伟的县长,被他的魂魄和气度,眼神中充满钦佩,激动的泪光莹莹,而在她一旁一直偷偷注视她的古明月,向她射出一道蓝光。
    此时,宣传部长走近前来,伸手要走他的发言稿,他有些不解。会后才知道,他是想到省报去活动一下,将他的讲稿在省报发表,被他当即谢绝了,这可以说是给县长抬轿子,也可以说是把他架上火炉去烤。
    这天晚上,政府在县宾馆举行了答谢宴会,邀请了下午参加会议的各位老总,县委、人大、政府、政协和纪委五大班子一把手都出席此宴。
    胡润田、耿斌等五套班子一把手们,挨桌为大家敬了一圈酒。最后耿斌端上杯子不见了杨健的身影,眼光在四处搜寻。
    “耿县长在找谁?”一个声音温柔柔地传进耿斌的耳朵,她带着一种娇媚,耿斌一回首,徐芳端着一杯红酒,笑盈盈地站在他身后。
    “我找找杨总在哪儿。”耿斌心中有些慌乱
    “我是不是应该专门敬你一杯?老同学,感谢你对我的关照。”徐芳举起手中的高脚杯。
    耿斌急忙举起杯子,两人轻轻一碰,耿斌抿了一下,但徐芳一口喝下去半杯,然后看着耿斌不说话。耿斌明白她的不满,刚才称他“耿县长”三个字时流露出她心中的幽怨。他赶紧笑着说:“进场了,感觉如何?”
    “这,值得你关心吗?”徐芳把头微微倾着他,眼里有着怀疑。
    “要遇到啥困难只管来找我,也可找李良。你们都是南河人民值得感谢的朋友。”耿斌似乎找了一句套话来掩遮。
    “朋友里包括我吗?”她继续保持那种表情。
    “那当然,我们总还是同学一场。”
    “在我心中,你这个同学身份比你县长的官衔重要的多。”这次她低下头幽幽地说,突然一扬脖子把半杯酒干了。而后转身离开大厅,来到空着的小餐厅坐在长沙发上发呆。
    聪明的杨健,喝完一圈后,知道耿斌一定还会来找他碰杯,为了关心老同学的身体,他抽空溜出大厅,在外边转了一圈,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又回到大厅。突然发现小餐厅里的徐芳一个人在暗暗抹眼泪,他迅速奔了过去,不知何故,硬是把她拽到大厅的一个空桌上。
    这些,耿斌全看在眼里,自己觉得心中有些内疚,也就是徐芳中标讨论时,他为了避闲没有投赞成票,使徐芳恨在心中。如今这个矛盾还是要解开的,不然往后还怎么打交道。想到此,他端上一杯白酒轻轻走过去,坐到她的旁边,找话说:“这么美丽的徐总,在欢乐的时候偷着抹眼泪,不知是因为……”
    “她这时是想家了”杨健接了一句说。
    “我想谁?老公没有,儿女更谈不上,家又在何方……”徐芳抬头说着凝视着耿斌。
    “是啊,你应该把家就安在南河落户。”耿斌坐下又说。
    “还南河呢,你能容我吗?你接收我吗?”
    “今天不就是容你欢迎你的举动吗?”杨健说。
    “那主要是欢迎你为主,我一个无德无才的小人物,人家才没把我放到眼里。”徐芳故意想挑起战争。
    “不至于吧,让杨同学评价。如果我有此言行,我甘愿自罚一杯!”说着就要喝酒,被杨健拦住。
    “我看老同学没有此意。也许是你俩有什么误会,等有空的话你们单独自行解除吧。”杨健提议到。
    “我没意见,不知徐同学……”耿斌诚心征求她的意见。
    徐芳已看出耿斌的诚意,就轻轻地掩嘴笑出了声,抬起头笑着说:“好,到时候我单个操练你!”
    杨健轻轻叹了口气,知趣地转移话题:“不管怎么说,我们还能吃香的喝辣的,比起农人们我们是神仙过的日子。你们也许不知道,当今中国仍然还保持着城乡户籍的差别,农民一出生就注定了他祖辈农民的命运,无论你进城打工还是被聘当技术员,他终生农人的身份无法改变。
    “所以,他比我们这些所谓城里人承担更多的苦难和不公,物质、文化、生存和发展、子女教育……对于这些,有良心的城里人会感到汗颜。”
    耿斌的身子轻轻抖了一下,觉得老同学的人生观非常出色,同样是对自己上了一次无形的政治课,他一想到南河县仍然是贫困县,感觉自己浑身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他恨不能在自己执政的年代里,早日把这顶贫困县的帽子扔掉。
    就在这个宴会的同时,南河大街上的河苑食府中,也在举行一个宴会,中间坐着古明月、顾文东、董志鹏和王毅等人。
    “可昔吕洪不在。”古明月感叹了一句。大家觉得古明月在此时提吕洪的名字显得意味深长,似乎另有含义。
    “虽然他是科班出身的人,看起来有一套,但常常不太实用。一旦遇到力量大,喜欢野战的对手压力,就容易崩溃,就会丢将保自,委屈求全!”古明月的这番话大家似乎都理解了。王毅站起来恶狠狠地说:“古哥,你说吧,我们该怎么做?”
    古明月慢悠悠地吐了一个烟圈,说:“上司发话了,宁可丢卒,也要保帅。你就看着办吧!”
    公安副局长王毅一脸的杀气,“好,坚决执行!“

作者: 露珠    时间: 2018-4-1 08:18
位刚刚下了红头文件的省委组织部副厅级廉政办主任,今天是赴陕北南河县去上任县长的。连今天算起下文才只有两天时间,消息绝对不会传出太远、太广。这双目光在他刚登上大巴车门时就描射了他几眼,但从门口上车,车上的乘客扫你几眼是正常的,看是否认识。现在又反复扫你是他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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