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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走过那片芦苇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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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成敏
时间:
2018-6-27 07:15
标题:
走过那片芦苇坡
“走过那片芦苇坡,你可曾听说,有一个女孩,她曾经来过……”听着这首优美伤感的曲子,不禁让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曾经生长在村前的那片充满了童年回忆的芦苇坡……
苍茫广袤的大平原,是无垠的盐碱滩。在那空旷平坦的原野里却流淌着一条小河,曲曲弯弯,时急时缓,不知流淌了多少年。河边低洼的地方,便生长出了成片的芦苇荡。
春天,浅水里、滩岸边,就会钻出一些粉红色的嫩尖尖。这些嫩尖尖,有手指粗细,绿意中带有粉红的颜色,就像一个个壮实的粗锥子,扎出水面,把泥土顶翻,这就是传说中的芦笋。这些尖尖的芦笋,根部很脆,我们小孩子蹲在地上握住芦笋,一个个地掰下来,放进篮子里。篮子满了,提回家里,母亲把这些芦笋剥去外面的皮,露出了芦笋里面那嫩嫩的芽。芦笋嫩芽黄黄的、软软的,想到它的美味,嘴里顿时流出口水,肚子咕噜咕噜地直叫唤。
母亲用她那灵巧的双手烹制出可口的炒芦笋芽,让我们单调乏味的餐桌上多了一道美味佳肴。在八十年代初期,村里人的生活还非常艰苦,春天除了咸菜,几乎没有什么蔬菜,那些生命旺盛的芦笋芽,就成了我们主要的时令蔬菜,改善了我们乏味苦涩的食谱。
芦苇这种野草,是我们这里最顽强的植物,涝不死,旱不灭,能够在盐碱地里扎根,随便有点水分就能茁壮生长。从那包裹着的嫩尖尖里,舒展开第一片叶子,像一面小旗子一样,在微风里摇动着。它不向寒夜屈服,不向狂风低头,倔强地向着天空,拼命地生长着、生长着。第二片、第三片、第四片叶子,很快都舒展开来,芦苇也快速地长高了。空旷、稀疏的芦苇坡,逐渐变得郁郁葱葱、生机勃勃了。
白天,大人们都有自己的事情,放牛、放羊这样的小事儿,就成了我们小孩子的重要任务。放羊这活不好干,因为羊儿到处走,需要我们不停地跟着吆喝着、驱赶着,累得腰酸腿疼不得歇。
放牛就不同了,那时才分开地不久,牲口都很金贵。耕牛是队上按户数抓阄分的,每家还分不到一头。才开始是两三家一头,合伙喂,等牛下了崽儿,再分开。一个孩子牵着一头牛,用一根很长的绳子系到牛纲绳上,扎个木头橛子,就算完事。等牛把这绳子圆圈内的草吃完,再挪挪地方就行,所以我们都愿意争着抢着去放牛。
我们觉得放牛很轻松,因为到处是草,随便找个地方,把牛栓了,就可以跑到河边去玩耍了。夏天热了,就跳进河里游泳。河里水少的时候,我们就下去摸鱼、捉虾。我们从小练就了一身的好水性,所以没有一个怕水的,个个都是游泳健将。
我们把一人高的粗壮芦苇整根的砍下来,制作成红缨枪,学了电影里小兵张嘎和潘冬子的样子,玩起了捉汉奸的游戏。肥胖的锁子,对我们选他当地主胡汉三表示非常的不满,他梗着脖子,扑楞着脑袋,就是不当。我们才不管那个了,按着他的头就是一阵子打屁股,他疼得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仓皇逃进了大片的芦苇坡里。于是,坚强、机智的“红小鬼们”开始了搜索“地主胡汉三”的行动。
芦苇坡太大了,我们这些机智勇敢的“红小鬼们”,根本就找不到“胡汉三”的影子。于是,我们就想到了“诱敌深入”、“引蛇出洞”的成语,就冲着芦苇荡高声吆喝着:“哎――我们不玩啦——河里有大鱼,我们下河摸鱼去喽——”
果然,经不住诱惑的“胡汉三”,从密实的芦苇丛里钻了出来,怕打着身上的尘土,向河里张望着问:“大鱼呢?大鱼呢?”被埋伏在旁边的我们逮个整着。我们这些勇敢的“红小鬼们”,可不管“胡汉三”的再三申辩,直接把他扭送到了河边大柳树下,用菖蒲的长长的叶子将他绑了起来。审问“地主胡汉三”时,我们还逼着锁子说:“我胡汉三又回来了!”觉得受了骗的锁子,说什么也不听,非常不服气,梗着脖子,扑楞脑袋,就是不说。最后,在小江许诺给他一个最响的泥哨子后,他才极不情愿地说出了那段台词。
在芦苇坡的西南边有一处高地,那里的泥土都是红色的,高地上长出来的草是红色的,开出来叫不上名字的花也是红色的。据说,那里古时候是一座窑,长年累月地烧,就把那里的土都给烧红了。可我们却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窑的影子,只是觉得那里很高。在我幼小的心目中,那里就是一座山。山下有一个池塘,据说是烧砖挖出来的。池塘里生长着荷花,虽然冬天会有很多人去踩藕,糟蹋得不成样子,可那荷花却每年都从水里冒出来,长得很旺盛。
池塘边的一块空地上,是我们玩泥巴的乐园。我们把红色的泥巴和软了,做成中间空空的圆盘形状,我们叫做瓦鼓灯。用力往平地上一摔,那瓦鼓灯因为中间气体的急速压缩,便冲破了泥制的底座,发出一声很大得声音:“啪!”随着我们的比赛开始,高地前边的平地上便传出了“啪啪啪!”此起彼伏的响亮的声音。我们也用红色的胶泥制作出各种小动物,用芦苇管插上眼,制作出泥哨子。在茂密的芦苇坡,在池塘边,在高地上,我们吹着泥哨子,摔着瓦鼓灯,伴随着我们的欢笑声,度过了一个个快乐的夏天。
高地上,不知什么年间生长出很多槐树,枝叶茂盛,成为了一片不小的槐树林。春夏之交,开满了雪白的、粉红色的槐花,引来许多的蜜蜂“嗡嗡”地飞来飞去。我们就会爬上树去摘下槐花,放进嘴里嚼着,那股清香,顿时溢满了心田,忘记了被刺儿划伤的胳膊了,忘记了啃草的牛羊了。中午,我们牵着牛,背着收获的一筐槐花,回到家里。母亲给制作出来香甜可口的槐花玉米饼子。在父母的夸奖中,我觉得贫苦的生活并没有想象的那样艰苦,而是充满了幸福的甜蜜和劳动的乐趣。
槐树林子的最深处有一处废弃的古庙。这里原来住着和尚,平时人们遇到什么难解的问题,都会去庙里占卜一卦,问问老和尚,据说挺灵的。于是,这里香火不断,三月三还有庙会,更是人们难得聚集开心的地方。只是,新中国建立后,破除迷信,砸四旧,把庙给拆了,没有了庙宇的老和尚在庙前的一棵老槐树上上吊自杀了,其他小和尚们就还俗回家种地,庙就成了残垣破壁,里面长满了树木野草,荒凉不堪。
由于那里非常阴森荒凉,大人们很少再去林子深处了,那里也就成了我们小孩子最怕的地方。有很多传说,都是说那里住着狐狸,成了仙。据说,原来那里的老和尚就和狐仙是好朋友,经常在夜里一起谈经论道。附近村里的人如果遇到婚丧嫁娶,就去庙前烧纸拜香。第二天,人们就能从庙里借出桌子、凳子、盘子碗,需要多少就能搬出多少,用完再还回去就行。
可是人们在平时却总是看不到庙里有多余的桌椅板凳,问老和尚是不是有狐仙?他只是笑笑,嘴里叨念:“狐仙狐仙,烧香还愿,信者虔诚,积德行善。”久而久之,人们便认为那里就住着狐仙。可人们还是有私心的,有的借四还三,有的干脆就不还,所以后来就不灵了,人们再也借不到桌椅了,于是,就把积怨怪罪在老和尚的头上,以至于在砸四旧破除迷信时,把老和尚给逼死了。因为害怕那里太荒凉,小孩子进去会有危险,所以大人们就吓唬小孩子那里经常闹鬼,说有人看到过吊死的老和尚。
后来,已经还了俗的小和尚说出了真相。原来,人们借的桌椅板凳都是庙里的,庙的后院有两间屋子,平时放着十多套桌椅板凳和锅碗瓢盆。原来的农村非常贫穷,遇到婚丧嫁娶,是无法凑齐这些东西的。老和尚拿出了庙里的积蓄,专门派人购置的,为了帮助人们一时之需,积德行善。老和尚是个非常有善心的人,借人们相信狐仙来帮助乡亲们,可到头来却被人们误解。人们都很惭愧,觉得非常对不住他,就在三月三的晚上冲着高地方向烧烧纸,求得一点良心的谴责。
在八十年代,这里来了很多人,据说是县文物局的。他们考察了几天,就走了。过了不久,便有汽车拉来一块石碑,立在了高地上,上面写着:商河县第一批文物古迹遗址。有人问是什么遗址?那些人说,是商河县麦秋古城遗址,也可能是秦始皇的点将台。大家都很惊讶,没有想到,在这里土生土长的多少代了,自己竟然生活在这么古老的地方!
芦苇长出穗子后,便进入了秋季。穗子由橙紫色的花絮,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了灰色。到了冬季就变成了灰白色,那是芦苇带着毛绒绒降落伞的种子。随着阵阵寒风,飘满了天空,像雪花的飘舞。
芦苇坡开始变得热闹起来,人们推着推车、赶着驴车牛车赶来收割芦苇。有的拉回去编制芦苇席子,可搭棚铺炕,有的编制盖房子用的芦苇薄,更多的人收割后直接拉到集上卖掉,换回购买油盐酱醋的钱。虽然不多,可毕竟是除了地里的庄稼以外的另一项收入。广漠的大地上,顿时传来一阵阵牛叫驴鸣、人喊狗叫声。人们挥舞着锋利的镰刀收割着高挺的芦苇,把一根根、一簇簇、一捆捆的芦苇,搬运回了村庄、集市上。
寒冷的冬天里,勤劳的人们一点也不想浪费,他们用耙子搂,用钐镰砍,把收割后的芦苇坡重新打扫一遍。地里的芦苇茬、芦苇叶、芦苇花絮都拉回家,当做烧火做饭的好柴禾。傍晚,古老的村舍里便飘出了袅袅的白色炊烟,一天的劳作画上了句号,一年的光景,也从芦苇坡开始了新的征程。
那片郁郁葱葱、苍茫花絮的芦苇坡,还有那曲折蜿蜒、时缓时急、涓涓流淌的小河,早已消失在了现代化的工业园区里,那些童年的故事,也像飘舞的芦苇花絮渐渐远去了,逐渐变得模糊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那块高地遗址终于被保留了下来,可以让人们永远都不要忘记,那遥远的过去。
作者:
蔚青
时间:
2018-6-27 07:50
拜读佳作,欣赏学习。期待老师的更多精彩作品以飨远山读者。
作者:
舟上客
时间:
2018-6-27 11:49
芦苇坡,珍藏许多美好的记忆!欣赏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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