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专栏/昙花绽放的回忆/紫英 - 中国远山文学网

前几天，发现院子里的昙花就快开花了，算了算居然有十二朵，那些花梗看起来倒是挺壮的，想来花儿一定会既香又大惹人喜爱。昙花的绽放，虽然只是短短的“昙花一现”，但是因为她高雅的气质与淡雅的清香，使人们对她的短暂之美，都非常珍爱。

　　我对昙花有特别的喜好，想来跟小时候常去巷子里的李妈妈家欣赏昙花有很大的关系。李妈妈是个很有气质的女人，她和在“正声广播公司”担任高级主管的李宝淦伯伯，是一对令人羡慕的恩爱夫妻，儿女也很听话，又很用功读书。我总觉得她好像没什么烦恼似的，每天穿着漂亮的旗袍及绣花拖鞋，与巷子里的妈妈们追逐“方城之战”。但她在李伯伯面前，是个温柔理性的好伴侣，由于李伯伯的职位高，家中的经济条件也好。李妈妈爱花，她家有一棵种了十多年的昙花，因为李妈妈照顾，每年花开十朵、二十朵。富有罗漫蒂克气息的李妈妈，总是会在开花的当晚准备好茶水、瓜子和点心，邀请巷子里的妈妈们带着小孩，到她家院子里，一边品茗谈天说地，一边欣赏逐渐绽放的优雅昙花！大家说说笑笑，在迷漫着淡雅清香的夏夜空气中，二十几朵昙花从七点多开始悄悄地展现她的一圈白色花蕊，在人们不知不觉中，带着花香怒放了，这是一幅充满和乐与温馨的同乐图，令我一生永铭在心。记得五、六十年前，照相机还很贵，可是李伯伯还帮我跟妈妈在盛开的昙花前留影，留下一生难忘的印记！

　　李伯伯是个性情中人，因为嗓音清亮，曾做过一阵子播音的导播，闲暇时也会粉墨登台票戏。有时晚上在院子里与拉着二胡的好友吊嗓子，李妈妈总是深情的看着他，并为他不时鼓掌叫好。我很羡慕他们夫妻二人，因为在六十年前，他们都会买大蛋糕过结婚纪念日。我们家孩子多，李妈妈总是切最大一块蛋糕，送给妈妈带回来给我们吃。最令我难忘的是，那年我读北一女，晚上十点多从学校晚自修回来，家人都睡了。我肚子有点饿，打开冰箱，看到一大块巧克力蛋糕，便手切了一小块吃，没想到它与平常吃的糕点完全不同，又软又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我切了一块大快朵颐一番，觉得满足极了。后来才知道那是有名的红叶蛋糕店推出的最新产品：鲜奶油巧克力蛋糕，当时我想以后自己结婚要跟李妈妈这对夫妻一样，恩爱一生，每年也一定要过结婚周年纪念日。

　　我家先生也是一个爱花之人，小时候在空军眷村长大，也有一段与昙花的殊缘。大半世纪前，村子里有一户陈姓人家，住在第三排的头一家，家中地方稍大一点，院子里有一个水池。陈伯伯就在水池边种了一大棵昙花，由于昙花喜欢水份多的环境，所以常常在雨后开花。先生说：每当陈伯伯家的那棵巨型的昙花要开花时，村子里的办公室，就会对有六百多户的居民广播，告知村民今晚可到陈伯伯家赏花。那时电价还很贵，大家为了省钱很少开大灯，但陈伯伯却特别点了一盏灯，照亮那一大盆即将开花的昙花，村里上百户的人家，吃完了晚饭便扶老携幼的，陆续往东村第三排走去。村民大家排成一条队伍，鱼贯进入大院，沿着水池走到昙花树边，仔细端详这些神秘的并带着特殊花蕊的五、六十朵大香花，由于欲观赏的村民实在太多了，每人在花前驻足也只有二、三分钟的时间，观赏后赶紧凑近昙花，深深的吸了口气，便不得不往前离去。说到这儿，先生脸上泛起了幸褔的模样，好像一下子陷入甜蜜的回忆中。先生说，这种感觉就像现在我们去艺术博物馆欣赏古文物一样情景。先生还告诉我，众多昙花一起绽放时，如果仔细去听，还会听到花儿绽放时的沙沙作响声呢！

　　记得我们婚后有一年，家中种的昙花快开花了，我高兴地期待着这一天到来。当花要绽放的那晚，我因为临时要在办公室加班无法回家观赏，先生知道我爱昙花，便特别把即将盛开的昙花盆栽，端到客厅的茶几上，切好水果盘，等我回来一起观赏。可是都快九点了仍然不见我的踪影，先生只好在花儿最盛开时将花剪下来放进了冰箱冷冻起来，心想等我回来了，再为我献上这朵保鲜的美丽昙花让我高兴。没想到当我疲倦地推开屋门时，先生立刻拉着我的手，急切地打开冰箱，啊！一朵盛开的昙花立刻呈现在我的眼前，真的很美！可是说时迟、那时快，没想到当花朵一接触到室内空气，立即变形软了下来，哪里还有什么美丽的昙花呢？原本以为可以获得娇妻夸赞的先生，直到今天一想起来这件事来，依然觉得十分遗憾。

　　大概昨晚下了一阵子雨，夜晚时在屋外的花员里已飘来阵阵淡雅的清香，先生和我不约而同地准备一盘樱桃和一壶金萱茶，并肩坐在院子里一邉听着费玉清的歌，一边欣赏逐渐绽放的昙花。我不禁在心中打开记忆的阀门，想着与先生共同度过的四十五年婚姻生活中，不管是喜是悲，都是一段段刻骨铭心、诉说不尽的甜蜜回忆。在这四十五年蓝宝石婚的周年里，我想对亲爱的先生说：老公，我携子之手与你共享余生，就像费玉清小哥在《我怎能离开你》的歌声里所唱：“除了你，还有谁与我为偶！我和你共始终，信我莫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