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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我在西藏五十年》——第127篇:再当打字员 [打印本页]

作者: 益西索朗    时间: 2019-8-10 04:27
标题: 《我在西藏五十年》——第127篇:再当打字员
本帖最后由 益西索朗 于 2019-8-10 04:32 编辑

                                                                  《我在西藏五十年》——第127篇  再当打字员
       一句老古话——“境由心造”,说得确实是一点也不假。我坐在彭措师傅的汽车里,浸沉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那时候的时间与空间,仿佛也都起了变化。我感觉几乎只是一刹那,汽车就穿过了险恶的雅龙沟;很快又过了“拉固龙固”——(藏语:九沟九山);接着又涉过了夏曲河……。就在夕阳将那曲镇那一栋栋铁皮顶顶的平房,染成一片耀眼浅红色的时候,我们的汽车径直开到了地区新盖的招待所。
      招待所已经由青藏公路西边靠近行署的那一条小河旁边,迁到了青藏公路的东边;原来的几间破旧的小土房,也变成了好几栋铁皮盖顶的新房子。彭措师傅爬上车厢,将我的马背套和那一只小炸药箱子卸下来,冲我笑一笑,说:“根拉(老师),我还要到贸易公司去装货,明天赶回县里去。再见!”我与他握手、拥抱,再惜别,就进招待所去办理入住手续。
      住在白粉刷墙,水泥铺地,旧貌换了新颜的招待所里,还真有一点‘日月换新天’的感觉。但这种感觉一瞬即逝,我的记忆即刻又回到了十年前刚从拉萨来到那曲的那一天傍晚。我坐在空空如也的大卡车厢里,一路上被颠簸得死去活来,在那位好心的驾驶员帮助下,勉强下了车,浑身无力地爬在马被套上面;幸好遇到了湖南老乡黄所长,那温暖的小土房,那嗡嗡嗡地吟唱着一首没有头也没有尾的歌曲的牛粪火炉子;那用麻袋片片隔出来的小“套间”;还有莲香嫂子那亲切的乡音;那香甜可口的干辣椒炒的干白菜……,到后来,我仿佛又听到了招待所长老黄手舞足蹈地用藏语唱起的那一首歌:
                                                          乐也乐坏了,
                                                          喜也喜饱了……
       此时此刻,一个小战士模模糊糊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我的眼前,那就是让黄所长一直为之伤心落泪,平叛战斗时牺牲在聂荣县查吾拉的营部通讯员小张。想起这些,我的心里特别地难受。不争气的眼泪也流了出来。我在心里默默问:所长大哥,您和莲香嫂现如今在哪里?您俩都还好吗?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拿着巴青县的行政介绍信去了地区革命委员会政工组。办事员看完介绍信,对我笑一笑,就拨通了电话。只见他在电话里说:“尹副主任,巴青县的王寿民同志来报到了。”接着又对着电话嗯嗯了几声,放下话筒对我说:“地革委尹副主任请你到他办公室去一下。”我按照他指示的方向,找到了尹良副主任的办公室。主任见到我,笑着站起身来,给我倒了一杯开水,说:“去年冬天地革委就下了调令,你怎么现在才来报到?”我说:“雅安多区今年3月初才将调令通知我,我交代完工作,16日就离开了巴青县。”他说:“不说这些了,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我们已经研究好了,准备让你在地革委办事组工作。”我问:“主任,我去办事组能干什么?”他回答说:“现在讲究精兵简政,办事革命化,咱们这个办事组,可是将文革前行署办公室的大小事务全都包揽下来了。”停顿了一会儿,他抬头瞟了我一眼,笑着说:“我们想让你去办事组下面的秘书组。”一听到“秘书”这两个字,犹如条件反射,我的头“轰”地一声,一下子涨得都快要爆炸了。还记得,1962年在西藏地质局的办公室,我代理小张当了几天的“秘书”;接着就是三床棉被,我写的那一张大字报——“冷酷的心”引起的轩然大波……。而且,在那个年代,我心里头的“秘书”,除了“机密”、“保密”那些神秘兮兮的东西,还有就是成天围着领导的屁股转。我忙不迭地说:“主任,我的出身特别不好,去秘书组这样的要害部门肯定不够格,还是请您另外给我安排一个工作吧。”听到我的话,主任哈哈地笑了起来,说:“让你去秘书组,又不是让你当组长,你的工作就是整理材料,写写报告;还有就是地区哪位领导同志下基层时,你跟着一起去,当个藏语翻译兼秘书,你不要有那么多的顾虑。好了,听毛主席的话,向雷锋同志学习,当好革命的螺丝钉。”也不等我回答,他又接着说:“今天你先回招待所休息一天,明天就过来。地区马上要召开农牧业学大寨会议,你先到会议上去帮忙。”
       会议期间,我又被分在了会议的秘书组。十八军进藏的老西藏——四川人李组长,分派给我的任务是:1、到由他给我指定的小组去当会议记录员。2、有时间再帮助他整理会议记录,编写会议简报。可就在大会正式开幕的头一天,李组长匆匆过来对我说:“明天地委热地书记(那时候书记不分正副,一律称之为“书记”,但是有“排名先后”)要代表地委做开幕报告。报告稿早就经地常委讨论通过了,也翻译成了藏文。现在地委决定要用汉、藏两种文字印发给到会代表。尹副主任说你在内地就当过打字员,1962年又在藏干校专门学习过藏文,听说还是一个高才生,刚好地区现在有一台闲着没人会用的藏文打字机,这个藏文报告的打字工作,就想请你来完成。”
       好一个尹副主任,嘴里说是让我到大会上去“帮帮忙”,其实他早就为我准备好了一道考试题?!可是我跟打字机“拜拜”已经十八年了,而且他要我去使用的还是藏文打字机,这个任务我能够完成得了吗?见我没吭声,李组长自己笑着先站起身来,对我说:“莫害怕,莫害怕,我俩先去看看那一架打字机再说。”我只得跟着他来到文印室,只见那一架积满灰尘的藏文打字机,跟五十年代的汉文打字机结构还是差不多,就只是字盘里排的是藏文字母。我擦掉灰尘,动手试了试,十八年前的感觉竟然还在,就答应试一试。可是等他将那藏文稿子拿过来,我一看,那稿子龙飞凤舞,实在是太潦草了。我看起来都十分地费劲,更别说要将它一字一句地用藏文打出来了。我就建议他找来那位翻译稿子的藏族同志,由他念文稿,我打字。打好了一张,李组长就立即让人拿去校对。不久,热地书记也亲自来到了文印室,印出来一张,他就拿过去看。那一阵子,人来人往,小小文印室热闹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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