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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我在西藏五十年》——第163篇:“不合格”的学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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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益西索朗
时间:
2019-8-22 18:44
标题:
《我在西藏五十年》——第163篇:“不合格”的学员
本帖最后由 益西索朗 于 2019-8-22 18:48 编辑
《我在西藏五十年》——第163篇:“不合格” 的学员
崔昇来,1960年西藏地质局的机要员,那时候大家都叫他小崔。他也同巴青县的机要员小陈一样,没有将我看成一只癞蛤蟆。现如今,他已经是西藏地质局政治部副主任了。
一天,崔副主任来到地热队,找我“个别谈话”。小崔笑着问我:“‘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这一句话是谁说的?”我笑着说:“崔主任,我虽然只读过一年书,但是参加工作这些年还是看了几本书,这句话好像是鲁迅先生说的。”他又让我将手掌伸出来让他看看。我说:“您如今可是局政治部的副主任了,还相信迷信?”他不容分说,一把将我的左手拉过去,指着我手心的纹路说:“你这手的纹路,还是原先一样地简单,但这双手做过的事情却有了几多变迁。每一个人成功的方式是不一样的,不好说他是靠着先天的优势,还是运用了后天的条件。可是,我只是希望你要记住:后天环境创造了成功!所以,在某些小小的成功面前,要别人说你勤奋,而不要指望别人说你聪明。因为,聪明只是一种先天的因素,就好像是幸运女神对你的偏爱,它带有很大的偶然性,才使得你头上笼罩了一个光环。如果女神不再偏爱你,你也就会变得一无所有。可是勤奋就大不一样了,它是一个人后天的本质因素,带有很大的必然性,稳定而持久。不管是否幸运,不论是艰难或者是逆境,它都会稳固在你的体内,化作一股内在的、源源不竭的动力。”
我对他说:“崔大主任,亏得你的记性好,刚才那一番话是从哪一本书上背下来的?您今天来找我,到底为的啥,莫非就是来给我上一堂我听不明白的政治课?”他说:“那好!我背的是哪一本书上的话先不说,你自己慢慢去琢磨。现在咱们话归正传。地质部为了加强地矿系统的经济管理,决定在宣化地质学院举办一期地质定额骨干培训班。除了地质系统,武警黄金部队也将派人去学习。这可是地质部成立以来开天辟地头一回。局里决定派你和地质二大队的老戴去学习。”我问崔主任:“定额是干什么的?”主任笑着说:“我过去做的是机要工作,只晓得那电码本本。定额,顾名思义,应该是一定的额度。文件上也只写着是为了提高管理水平,具体内容我也不清楚。”我又问:“二队老戴原来是干什么的?”他回答说:“老戴原本就是老宣化地校财会专业的毕业生,会计师。现在也和你一样,是地质二大队计财科长。”
我一听副主任的话,心里就打开了鼓。我与老戴相比较,第一,我没有他那样的学历;第二,我更没有他那样的职称。况且,我离开地质部门已经十多年。我问崔副主任:“老戴与我,他是科班出身,我只读过一年书;他是会计师,我是一个光头,哪能一个样?你如今派我跟着他一起去上大学,莫非是选错了人?”崔副主任笑着说:“派你去,我还没有那权力。这可是孙局长跟范老总商量后决定的。局长说了:当年你在拉萨学藏语文,学习成绩就超过了那么些有学历的人。他相信你也能够学好地质定额。范老总还说,1960年你主持制定的年度地质勘探计划,上报地质部后也得到了认可。”
刚才我还觉得,崔主任好像是在给我绕圈子,出难题,但是换一种想法,这不正是孙局长和范老总两位老领导,又给我提供了一次“勤奋”学习的好机会吗?况且,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不也是白搭?
崔副主任与大队领导通了气,我指定主管会计小刘负责全科工作,就和老戴从拉萨飞到成都,他从成都转机直接去北京。我因为小儿子还在衡阳治病,大队批准我先回去看看,然后再去宣化。
在衡阳下了火车,我直接就去了169医院。跟桑西只打了一个照面,又去看望范教导员和小儿科的医生护士,按照藏族的礼节,给他们献上哈达,我就匆匆忙忙回了家。
弟弟健民听我说要去大学参加培训班,而且前面还有“骨干”那么一个词。他似笑非笑地对我说:“你就上了一年没有小学垫底子的初一,现在就要去上大学了,还想当骨干,你的胆子也实在是太大了。”我告诉他:“不是我胆子大。在拉萨学习藏文,好多同学都是五十年代的大学生,结业时成绩还真的不如我。”弟弟说:“你那一次学的是语言。你都活了几十年,天天都在讲话,也就有了语言基础,只是将汉语转换成了藏语。你跟其他同学处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你现在要去学定额,可是你连代数都不会,那么多的计算公式你能看得懂吗?”接着他随手拿过来一张纸,又随手画了一个∑ak =a1 + a2 + a3 + … +an k=1,然后问我:“这是什么?”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他:“在我的眼里,这就是几根豆芽菜。它们认识我,我确实不认识它们。”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说:“我再给你举一个例子,一个火车站,要计算隔多久发一次车,才能够将旅客和货物适时地运走,又能够最大程度地节约成本,这些通过数学建模就能够计算得出最优方案来。我想那定额与建模也差不多。” 我说:“我现在都已经到内地来了,就这样子两手空空向后转,回到拉萨也没有办法向局领导交代呀。还是先去那学校看一看再说。”他点着头说:“看来你也只有这一条路好走了。”
可是接着,他又莞尔一笑,自言自语地说:“这世界说大就大,说小还真是小。”我问他:“什么意思?”他说:“你还记得十舅吗?”,十舅?不就是当年那个比我俩大不了几岁,又常常跟我俩打架的小男孩吗?我连忙问:“1949年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怎么你今天倒想起他来了?”弟弟回答说:“十舅就在宣化地质学院当校医。”我说:“自从那次在北戴河学了气功,我如今连感冒片也不用吃,根本就不用去医院。”弟弟说:“十舅虽说是二外婆生的,但总归还是我们的舅舅呀。你这次去了,就帮我带一点衡阳土产品,请他尝尝新。”
到了宣化,去教务处报了到,我就去学院医务室找十舅。三十多年前,我们都是小孩子,如今见了面,要不是互报家门,我俩完完全全就是陌路人。我将自己的情况简单地告诉了他,他也很高兴。可后来他又对我说:“你人还没有来宣化,可是学院里好多人就知道西藏有一个名叫王寿民的学员要来学定额,但是我没有想到会是你。”我说:“十舅你就别骗我了,我在拉萨就听局政治部的领导告诉我,这次骨干训练班,要求学员有学历,有专业技术职称,而且从事地质经济管理工作要五年以上,三条硬指标。我一无学历,二无职称,野外实际经验也很少,就是一个白丁。我还是我们局长强迫命令来学习的,怎么我就会成了你们学校的名人?”十舅告诉我:“那天我去教务处开会,处长说,这次举办的定额骨干训练班,部领导很重视。因为我们全校师生供应的口粮里面,都搭配有一部分粗粮,部领导指示,给你们这个班的学员,全部供应细粮。还要求校医务室对学员的身体多加关照。那天散会之后,大家又聊了一会儿闲话,处长又对负责训练班的李老师说,这次来的学员,老大学生不少,其余的人学历基本也是地质中专以上,还都有实际工作经验。唯独西藏一个名叫王寿民的学员,学历、职称与实际经验都不达标。听了这句话,李老师当时就拿出学员花名册,在你那名字前面,打了一个大问号。我想,弄不好可能就要请你向后转了。”
听了十舅的话,我就像是被人劈头盖脑浇了一桶冷水,全身都凉透了。唉,为什么孙局长会选上我这个半文盲?可是如今,我已经是过了河的一只小卒子,根本就没有了后退的路。但同时,我又想起崔副主任关于“勤奋”的那一番话,我那一股不服输的劲,又被“激活”了。我想,自己虽说没有正儿八经地在学校读过几年书,但在衡阳时,就做过计划统计工作。后来在班戈湖、在土门格拉、在羊八井,更是将我所能够接触到的地质院校毕业生、从事钻探、山地工程的地质员和工人师傅,全都当成了我的老师。我就是从那么多的好老师那里,学到了不少的地质勘探知识。可如今刚刚来到宣化,头上就有了这样一顶大“帽子”,成了一个等待退学的另类人。看来,也就只能够勤奋加拼命,再“博”一回了!
作者:
蔚青
时间:
2019-8-22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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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益西索朗
时间:
2019-8-22 20:30
蔚青 发表于 2019-8-22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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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站长老师。祝老师扎西德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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