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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剪报
起初,父亲为我而剪报。那是二十多年前,我刚到瓦轴报社任编辑记者,常常需要写各种体裁的文章,写不好,就打电话找老爸,要老爸搜集报纸,找出类似的文章给我模仿。久而久之,父亲竟然爱上了剪报,工作之余他一把剪刀,一瓶浆糊,象个裁缝似的,将一些好文章剪剪裁裁,粘贴制成一本本精美的剪报。年复一年,夜以继日,父亲的剪报越攒越多。有我喜欢的新闻、通讯、散文、评论、小说等多种门类,有外孙女喜爱“英语广角”,还有家人喜爱的健康知识等等。以至于书柜都放不下了,只能放到床底下。
然而,互联网的兴起,让我们对剪报不再感兴趣。网上文章应有尽有,要啥有啥,谁还去动手翻看剪报。我劝父亲别再剪了,剪了我们也不看,父亲说:“网上再好,也没有剪报实在,看得见摸得着。”因为有的文章登在报纸的正反面,没法剪,父亲就让我再找一张,实在找不着就复印一下。我越发不耐烦,就对父亲说:“我太忙了,没时间找。”父亲像做错了事的,忙说:“好,好,工作要紧,不急,等你哪天有时间再找找。”
“工作要紧”,也是父亲一生的写照。父亲是铁路电务段总会计师,一生与算盘打交道,记得我们家有一个大算盘,紫色的珠子,珠圆玉润,父亲打起算盘来,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父亲做财务工作一丝不苟,因为管钱管的紧,人称“周管家”。父亲文笔很好,他把自己40多年的财会经验整理撰写成书,在全沈阳铁路局推广。父亲的事迹还登载在《沈铁工人报》上,题目是《我们的红管家》。1988年,60岁的父亲到了退休年龄,因为父亲勤恳敬业,工作出色,被单位继续返聘,一干又是十年,直到70岁才退休回家。
退休后的父亲关心国家大事,爱看报纸。单位免费给父亲订“大连日报”“人民铁道”报等,父亲经常向我推荐一些好文章,而我也把自己喜欢的文章用铅笔划上挑,让父亲帮忙剪集成册。父亲从1998年70岁开始剪报,一直剪到2015年87岁。17年来,父亲乐此不彼。他积累的剪报有500多本,内容包罗万象,精彩纷呈。
父亲87岁那年,就不再剪报了。他时常坐着发呆,也不爱说话,更不对我提任何要求。开始我还为父亲不再央求我寻找报纸而欢欣,但后来,我发现父亲好象总爱忘事,他刚给我母亲量完休温,就忘了,说再量一遍,说母亲有点发烧,实际上母亲什么事都没有,倒是父亲健康出了问题。父母结婚67周年纪念日那天,我们为父母举办了一个小型家宴庆典,母亲思维清晰,还记着结婚67年了,而父亲却低着头的就知道吃饭。
然而,父亲对报纸的那份亲切,并没有随着他的病情加重而稍减。虽然他不再剪报(或许已看不清或不认字了),但他拿到报纸时,还会下意识的用颤抖的手把报纸抚平,细心地折叠着每一张纸片,再一摞一摞摆放整齐,再用小绳扎起来。虽然那报纸顺序颠倒,更分不出诗歌和散文!他也时常把他亲手整理的上百本剪报从柜中取出再重新摆好。
去年寒冬腊月,88岁的父亲安详地走了。父亲走时,脸上露出慈详的微笑。
我在整理父亲的剪报时,看到一本父亲没有剪完的报集,那半本剪报令我怦然心动,竟不忍翻看。我曾经把他恳求我找一找报纸看成是烦心事儿,我曾经那样漫不经心的应付着父亲!而父亲从来没有懈怠过。他的每一册剪报都象一本精致的图书,图文并茂,排版工整。他每天只管耕耘,不问收获。他知道在他走后,我们会看这些剪报的。那些充满智慧、启迪心灵、增长见识的一篇篇文章,浸透了父亲的心血和汗水,也寄托了他的爱心和期望。
如今,每当手捧剪报,就感觉父亲回到了我的身边,感觉他还在用一双慧眼,继续为我们剪裁春夏秋冬、日月星晨。
有人说大爱无疆,而父爱是平淡的、点点滴滴的,更是刻骨铭心的。愿天下儿女珍惜跟父母在一起的日子,象父母爱我们一样地爱着他们。
谨以此文献给我可敬可爱的父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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