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西藏五十年》——第164篇：迫不得已，“临阵磨枪”

益西索朗 · 发表于 2019-8-22 21:03:36

本帖最后由益西索朗于 2019-8-22 21:10 编辑

                             《我在西藏五十年》——第164篇：迫不得已，“临阵磨枪”
   我用“临阵磨枪”，作为这篇小文的标题。在写稿子时，我又在网上查了查，一位网友的看法是：“这句话主要是在应对紧急突发事件时安慰自己用的，我认为功夫还是下在平时为好，比如考试，考试前的突击和平时用功哪个好？枪平日不磨，到了用的时候再磨，光则光矣，锋利否？能杀敌否？再说你临阵磨枪，敌人临阵就会歇着？所以我建议不要抱着这个观点来做事，凡事认真对待，善始善终，方为上选！”
   这位网友说的很对。但是结合到我那一无学历、二无职称的实际情况，往日里手里根本就没有可磨的那一支枪呀。如今来到宣化，虽说是有了这一支“枪”，迫不得已，也只有“临阵”来磨了。一句话——“磨”，总比不磨强！这就是我刚来到宣化时的心情。
   话归正传。那一天，我跟着十舅走在去他家的那一条小路上，他又对我说：“听教务处的老师说，地质定额管理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提高劳动生产率，避免人力与材料的浪费，但是又要留有一定的宽容度。他们讲的这些话，我觉得比当年我在医学院听教授讲课还要深奥，好多我都听不明白。你这个只读过一年书的人，能够学得会吗？”我根本就不晓得该如何回答舅舅的问话，只是借用他的借书证，从学院图书馆，借来几本与定额有关的资料书，抓紧时间给自己补课，也就是“临阵磨枪”。
   从书本里我知道了，美国有个名叫泰勒的人，出生于费城杰曼顿一个富有的律师家庭。他从小学习就很努力，后来考取了哈佛大学法律系。（书看到这里，我的脑子已经是一片空白。因为我想起了自己与其他学员的差距，可真正是 ——“天差地远”呀！）
   我咬紧牙关，继续往下“啃”那一本书，接着又看到：泰勒在哈佛上学不久，就因为眼疾而辍了学。后来他就去工厂当模具工和机工学徒。从学徒工做起，后来还当过车间管理员、小组长、工长、技师等职。
   看到泰勒的这一段经历，我联想起自己在班戈湖、在土门格拉和羊八井的经历，那些日子虽然不算长，但若是与旧中国学徒三年就可以出师相比较，我可是已经当过两回学徒了。这样一想，我又有了一点点的信心，对那几本书，更是爱不释手了。
   从书中，我还知道了：在十九世纪，美国的企业普遍实行的是经验管理，因此也造成了一个突出的矛盾，就是资本家并不知道工人一天究竟能够干多少活，可又总是觉得工人干活少，拿的工资多，于是就想方设法，延长工人的劳动时间、增加劳动强度，加重了对工人的剥削；而工人也不知道自己一天到底应该干多少活，只是认为自己干的活多，拿的工资少。当资本家加重对工人的剥削时，工人就用“磨洋工”来消极对抗，这样一来，企业的劳动生产效率当然无法提高了。
   那书上还说了：“定额水平是对劳动者的劳动量大小的要求，也是企业的技术水平、管理水平等方面的综合反映，它是定额工作的核心。定额水平过高，职工经过努力达不到，便会挫伤积极性，影响定额的贯彻；但是，定额水平过低，职工不经过努力就轻而易举地超额，对生产也没有促进作用。”
   我就想起自己在羊八井的那些日子，在编制地质勘探计划时，在制定奖励标准时，大队的领导，地质、钻探工程师们，还有我这个做计划的人，对于在不同岩石、不同地层，一台钻机一个小时究竟能够钻进多少米？一个山地工人，在特定的地层，一个小时应该挖土、石多少方？还有不同比例尺地形（地质）测绘的单位面积工效、化验室的指数、不同类型柴油机的小时油料消耗……，唯一的依据就只是历史统计资料；而钻井队的干部和工人，对于自己一个台班到底应该钻进多少米？同样也是心中无数。如此一来，管理水平与生产积极性又怎能提高呢？
   老话说“钟不敲不响，话不说不明”。读了这些书，我就像是在茫茫黑夜里，见到了远处一座灯塔发出的一点光亮。我觉得自己还是要按照“书要越读越薄”的老办法，先抛开书里面那些深奥的公式和名词，尽可能多地学习那些最基本的、具体的内容。就像毛主席就说过：“入门既不难，深造也是办得到的，只要有心，只要善于学习罢了。”自那以后，我又好像回到了当年的拉萨藏干校，还在学藏文。我学习的劲头也就更大了。
   到了学习的后期，学院经常组织学员讨论各种专题（听那些“有学历”的同学们说，还真有点像他们经历过的论文答辩），一次讨论如何确定岩石的可钻性，同学们各抒己见，但又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我心里想，书本上说得明明白白，岩石可钻性不仅取决于岩石的特性：岩石的矿物组分、组织结构特征、物理性质和力学性质。而且还取决于采用的钻井技术工艺条件，如钻探设备、钻头类型、钻进切削研磨材料、钻探冲洗介质、钻进工艺的完善程度，以及钻孔的深度、口径、倾斜度等等。我就依据自己在羊八井工作那些日子的体验，大着胆子提出来，地质部1958年颁布的《岩石十二级分级表》，只是在特定的钻探设备、工具和技术规程等条件下，对特定的岩石和地层进行模拟钻进取得的数据。但我们在实际工作中，就像一句老古话说的：五个指头有长也有短。何况全国那么大的面积，地质、地形更是千差万别，这就需要我们按照分级表，对施工区的岩石和地层，制定出一个相对适合实际对象的校正系数。我还举了自己在羊八井跟着地矿部钻探技术研究所周韶光工程师在钻井工地看到的实际情况，有时候遇到了坚硬复杂地层，一个台班也钻不了一米；但若是遇到那松软地层，钻进就像是下钻，十来分钟，一根10米长的钻杆就钻下去了。这就更加需要依据野外钻进取得的原始数据，就像老中医给病人“把脉”，恰到好处地运用系数加以校正。我建议，不妨学学老中医开药方时用的那个“加减法”，比如一味感冒冲剂，好的医生在处方时，就会根据病人的个体差异（也就是不同的岩石和它所处的空间位置等因素）在“用药”上（即地质要求和不同的钻井方式）进行必要的“加减”。羊八井地热田，由于采用的是岩屑录井，只是在一定的深度才间隔取一次岩屑（不是岩心），我们当时也就依据钻进地层的实际情况，制定了一个微调可钻性的系数（简称加减法），作为核定井队生产效率，和计算超产奖金的依据，得到了钻井队的赞同。
   没有想到，我这一番班门弄斧的外行话，竟得到了教授的赞同。他说：“一个只读过一年书的人，竟然将中医的‘加减’法，应用到校正钻进效率上来了！”
   劳动定额的课程学完后，人员、材料消耗、设备折旧等等定额的学习也就相对容易了。学习结业时，进行考试，然后以省为单位，公布了学习成绩的名次，我们西藏地矿局，得了第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