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青年人 文/刘洁成 60岁就是老了,65岁就是真老了,这是我对自己年龄的定义。“真老”,厦门话有“很老”的含义。可是国际标准判定我这把年纪就是青年人,我就是那种青春叛逆期过后、刚发育成熟的青涩小伙。 来到了这个岁数,朋友说我终于可以去办一张老人卡,坐公交和过轮渡不要钱。这个虽说是极好,可我一个月坐不了几次公交,省不了几毛,这卡我还真没啥用。为啥我不坐公交呢?因为我不会坐。过去上班,都是司机帮我开的车,偶尔自己开。现在坐公交,不是坐错班,就是坐过站:准备好坐上一小时的,结果只坐一站,终点站就到了;想回老城区,却发现风车载着我正在往岛外灰奔…… 可有人劝我,有了卡,上了公交一扫,喇叭就会说:“敬老卡!”这等于是在提醒那些还没吃老的乘客让座,兴许车上的某一位听了,会把位子让给你——这话在理,冲着这个,也许该去办张卡,体会一下被尊敬的滋味。 再说,有了老人卡,以后我可以天天就免费漂洋过海,去坐在鼓浪屿轮渡的大榕树下发发呆。厦门辣么大,我想去看看。前几十年上班早出晚归,后来又因身体不好,都只能在老城区走动,听说如今厦门变化很大?我都没见过,都快成“内地仔”了。 如果有了老人卡,如果身体还行,我可以透早起出门,坐着公交去兜风,把城市所有地方的新貌看清楚。让公交把我载过来又载过去,很晚再回家。反正现在躺着睡不着,坐着就想睡,我就在风车内面坐着睏…… 想到这里,我出发去办卡了。一问,说必须跑两趟:第一趟先办好“手术”(我的地瓜国语“手续”,会说成“手术”),10天后再来领卡。十天很快就过完,我再次赶去,终于拿到了卡了。那卡片上有我本人这辈子最难看的一枚头像——这是当年换第二代身份证时被统一拍的,那位摄影师是上面派来的,所以就没必要对下面露出笑容,所以我的表情也跟他一样没有表情。更不幸的是,后来凡制作别的新卡,都使用这粒头像。 闲话少说,这会儿,我拿着刚出锅还热乎乎的卡片,立马就爬上了一把公交的风车。我扫看看先,拿着新卡一扫,车内喇叭喊了:“敬老卡!”果然车上几位年轻力壮的美女帅哥一听,都抬头观察着本老头,然后大家看着我在摇摇晃晃的车上奋力踉跄和挣扎,表情十分同情,但没有半个人起身让座——这敬老卡,似乎没啥用处,但我觉得还好。 因为我一直都以为,青壮年人不给老年人让座并没错,也不存在道德方面的问题,跟文明礼貌没毛线关系。与老年人松散随意的生活相比,晚辈天天要挤公交上班,很累的。更何况有些老人不应该赶在人家早晨上班时间,也同一时间出发去挤公交,说是早点上山吃空气;甚至个别老人觉得让座位给他是应该的,连一声谢谢都不说——我这一观点曾经公开发表在报纸上和各大网站上,招来一些老年人的痛骂。 我可不是随便说说,你信不信我头毛都花白了,还经常为妇孺和行动不便的乘客让座。让完座,我虽辛苦站着却很快乐:这么愉快的事,我为什么不做呢? 但也不是每次让座都很愉快。有几次俺这位老人给那位老人让座,他们连一句谢谢都不说。我倒不需要谢谢,但他们需要礼貌。 还有一次浪费了表情:给一位大妈让座,她伸手把我拨开,说她不要我的座位,嫌那位子太高,坐了不爽。 无论如何,对别人好不是一种责任,它是一种享受,因为它能增进你的健康和快乐。但是,我的健康呢? 有一些对错,与是非无关! 吃老了都还能开心,遇见不高兴的事,都还能倒头大睡,这就是我。 人要老得有尊严,才是对岁月最好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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