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汉的心事

傅田主

大年三十，晴空万里。前庄胡同里响起阵阵鞭炮声，那是刘老汉在庆祝亲手制作的春联。鞭炮声止，他望着大地红带来的喜庆，深吸一口气，囊了囊鼻子，喷嚏差点顺势而出。刘老汉朝大门望去。“嗯，这个春字还行，这个横写的蛮好，就是这一捺没把握好。”刘老汉比划着。
刘老汉对春联还是有些研究的，不说对春联寓意的把握，单凭那手好字，前庄后村也无人能比。前些年，前庄的邻里排起长队从大年二十五陆续前来约稿，刘老汉总是喜笑颜开的从抽屉抽出一本崭新的中华春联大全。张家新盖了瓦房、王家娶了儿媳、李家添了孙子。刘老汉亲自为他们挑选了寓意深刻的良句，与他们商量着此句可好？颇有点知识的会做下来细谈片刻。急着办年货的常讨喜几句，刘大爷，您选的金句可都是为我们量身定做的，俺年年都看好，你就看着办吧。刘老汉心里美滋滋的，自然按各家的情况为他们讨个吉利。那几年，刘老汉烟灰缸堆满的烟灰，全是邻居赞助的。
这些年，每逢春节，刘老汉总是闷闷不乐，起了心事。前庄后村无人能解。都说：儿女成家立业，好生羡慕。可是，刘老汉整日郁郁寡欢，难以快乐。
春联印刷了，家家户户都贴的工工整整。前庄也是、后村也是。撞脸的比比皆是。要说刘老汉，也就这点拿手绝活，被这么一折腾，倒成了冷门，捞了个清闲。一时间，刘老汉家冷冷清清，偶尔串门的也无嗑好唠。刘老汉自感年味淡了。刘老汉气不过，上街出了几趟现场书写春联的摊。后来，就再也不乐意去了。刘老汉觉得赚那两块钱远不如一根烟心情愉悦。他不为别的，只图兄弟爷们年关到家里走动走动，热闹热闹。
刘老汉不再与这一横一捺过不去了，他觉得除了写春联，他还需要做别的。俗话说：一年之季在于春。刘老汉那是铭记在心。今年开春干点啥呢？
刘老汉吧嗒吧嗒的抽起了香烟，抽了一根，便不在抽了。“自家的烟抽的心疼。”刘老汉把火机塞到烟盒里。这几年，刘老汉很少抽烟了，按说收入，烟还抽的起。抽烟有害健康，刘老汉深知其中道理啊。这些年，哮喘接二连三的犯，让他倍感头疼。不说这几年国家政策好了，医保报销减轻了自家负担，可这实在遭罪，喘起来上气不接下气。说起这哮喘，成了刘老汉的心病。这些年，每年开春必犯。所以，开春啥事都干不了，只能眼巴巴的在家养病。
“今年，可不能错过了这个春季。”刘老汉自个嘀咕。前年，刘老汉响应改良树种的号召，把门前院落的老杨树一个不剩的伐掉卖了。要说这树种改良，刘老汉拍手叫好。每年夏天，毛剌子、杨絮闹的不可开交。枝繁茂盛纳凉季，这两个家伙一哄而出，刘老汉满面愁容。他虽有地道的土方来对付毛剌子，可是蛰了人总是不好。夏天一到，杨絮乱飞，也倒是刘老汉讨厌的。
杨树的缺点，刘老汉深有感触。可是，有一点最招刘老汉喜欢——纳凉、招人。刘老汉喜欢热闹。杨树高大，遮阳，三五成群的人聚在树下遮阳打象棋、玩扑克、讲笑话、拉家常。刘老汉五点半就早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烧两壶热水，一壶滚热、一壶半凉。日久天长，刘老汉一总结。退了休回家的上班族喜欢弄点香茶泡一泡，他们这些庄稼汉就没这么讲究，渴到极至抱着凉开水畅饮。滚热的开水是给上班族准备的，凉水专供膀大腰圆的庄稼汉。
每回给这些人倒水，刘老汉都会叹着身子说：“还喝的习惯？”
“哎呀，刘老爷，这开水烧的贼好喝。”
“嘻嘻，这开水，还能烧出个羊肉汤味啊。”
“不是我夸口，这开水，还真有点羊肉味。”
“你看你看，馋了、馋了。”老汉眉开眼笑，正说着，一根香烟递到了他手里。
老汉喜出望外接着这根烟，消失在热闹的氛围里。
刘老汉已经一年没享受这待遇了。他谁也不怪，只恨这不争气的身体。
原计划去年春节儿女回家，商量着把院落门前收拾收拾，栽些洋槐，种点果苗。谁知左等右等，等来的就是子女的那几句话。爸，我今天出差，春节不在家过了。爸爸，大年初一到初三连值三个班，过段时间休长假回来看您。
这一等，就过了植树的季。刘老汉不气也不恼，见到他们直唠叨，一年之计在于春呢。每到这时，子女们总是低下头给他赔不是，说，明年一定把这小院搞好，一定提前回家。刘老汉好哄，几分钟就喜笑颜开的去准备饭菜酒水了。
儿女接二连三的接电话，开会、出差。这个年还没过完，又各自忙开了。
好在今年身子骨硬朗，刘老汉决定亲自栽这些树苗。
他扛起撅头，使劲全身的力气，噼里啪啦把树根劈开。又用铁锹挖了几铲土。弯下腰，用长满老茧的手掰开劈开的树根，扔到柴草垛旁。不一会就满身汗水。刘老汉擦去额头的汗，又继续挖去。待这树根的木头劈开，他已经精疲力尽瘫坐在地上。刘老汉的妻子见状，忙上前劝说，“我说，老头子，你不要命了啊，万一，哮喘犯了，不是给儿女添麻烦吗？”
“哎呀，老伴，你说能咋办，去年就没栽成。现在再不栽，又浪费一年。”
“自己身体心里有谱，养了一个冬天呢。”刘老汉又伸手去掰劈开的树根。
刘老汉到底不年轻，身子骨也没他说的那么硬朗。风一次，第二天鼻子气也不通了，躺在床上半天不肯起。这可把刘老汉的妻子吓坏了，忙里忙外的给他倒水。去村里医务室找了赤脚医生，开了药。医生信不过，骑着电炉跑到刘老汉家一转悠。哎呦，这老汉又抓起撅头夯起来，累的满头大汗。
村里的赤脚医生跟刘老汉打过交道，知道他的倔脾气，怕是劝也没用，只得另想法子。拍照、传给大胡子村长。
大胡子自打做了村长，胡子也刮的干净，人也精神了，做事也热情了。小半钟头光景，大胡子从工地调来一辆小挖机。一铲、一铲，老汉家的树根都挖了出来。
刘老汉拍拍屁股站起来，拆开一包香烟，递给村长、挖机手。露出灿烂的笑：“这挖机的费用我来出。”
“这费用少说也得千八百块呢，哈哈。”村长的笑声盖过了挖机的轰鸣声。
“晚上到我家喝酒吧，我来请。”
“酒，你还是要省着点吧，留点钱养养身子。”村长伸手给刘老汉扣了扣半敞开的怀。
挖掘机的声音引来放寒假小学生的围观，在刘老汉家嘻嘻哈哈，闹了个半晌，没一个舍得离开。
“这树根我拿去做根雕，成不成？”精通根雕的小张捧起一颗树根，走到刘老汉跟前。
“成、成、成。”刘老汉连连应声。
“回去给你大爷拿壶酒来。”小张指着围观的一个小学生道。
刘老汉家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他又感觉到了年的味道，眉开眼笑的盘算起树苗的栽法。
微信：fu395967224   QQ1813897433

傅田主

又是一年父亲节，多了一份感慨！我们来看一看刘老汉这样的父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