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西藏请五十年》——第52篇：回家探亲（之一）——看望外婆和舅舅

益西索朗 · 发表于 2019-6-25 18:22:57

《我在西藏五十年》——第52篇：回家探亲（之一）——看望外婆和舅舅
六舅工作的单位叫做天津市712信箱，好像是一个什么保密单位。我问了好几个人，他们都说不知道。最后是找到一位交通警察，又几经周折，才找到那里。我敲敲门，为我开门的是一位老奶奶。我说：“请问，这里是王震如的家吗？”老奶奶点了点头，说：“你是——”这时我认出了外婆，连忙说：“外婆，我是寿伢子呀。”外婆一下子愣住了，两眼定定地瞪着我，一动也没动。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一把紧紧地拽住了我的手，没有说话，泪水就顺着她那苍老的面颊滚落下来，一滴，两滴……滴在我的手上……好久好久，她才将我拉到一把椅子上坐下来。
我已经五年没有见到亲爱的外婆了。心里头有着满肚子的话想要对她老人家说。外婆给我倒了一杯水，说：“你先喝口水，中午你六舅和舅妈都要回来吃饭。我先去淘米准备做饭。”不一会，六舅和舅妈都回来了，他俩见到我也很高兴，我就将自己这几年在西藏的情况向他们做了汇报。六舅一边听着还不断地点着头，又说一定要听党的话，好好工作。外婆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她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洋溢着欣慰的微笑，真像是一朵盛开的老菊花。
六舅和舅妈匆匆吃完了饭，舅妈说：“实在对不起，这一向工作特别忙，我们就不陪你了，你好好陪着外婆说说话。”那两天，我就一直在家里陪外婆。
还记得1947年，姆妈随着父亲去了汉口。那时候，我和二弟还是拖着鼻涕的两个小淘气鬼，就跟着外公外婆住在衡阳。1957年我在北京见到了外婆，但是也只是住了短短的几天，就不辞而别地离开了她。如今，她老人家总算是将我当成一个大人看了。外婆告诉我：那年（1949年）你夏外公（也是国民党的将军，还是我八姨妈的公公）劝你外公同他一起到香港去，外公一时拿不定主意。你六舅在学校（清华大学）就已经秘密参加了共产党，他回衡阳来，劝外公不要走。外公一想也有道理，一来是抗日战争胜利后，外公就解甲归了田，没有跟共产党打过一天仗，估计共产党也不会对他怎么样；二来是土都埋到脖子的人了，一把老骨头总不能丢到外头去。后来外公、外婆就跟着五姨妈一家人去了贵州。解放后贵阳市军管会还真像六舅说的那样，并没有难为过老人家。1951年，连外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外公悄无声息地自己动手，离开了这个人世间。外婆对我说着这些话，就像是在讲一个古老的故事，她缓慢地娓娓而谈，竟没有流一滴眼泪，只是身体微微颤抖着……
过了好久，外婆才又慢慢地对我说：“日本人投降后，你爹爹就被派到联合国善后救济总署到汉口去工作了。1949年你姆妈回来告诉我，济生（我父亲）原本打算带她和你两兄弟去美国，后来也是听了你六舅的话，又留了下来。”说到这里，外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若当年你爹爹真的带着你们去了美国，你今天也就见不到外婆了。”
说到六舅和舅妈，外婆只是简单地说：舅舅现在是712的主任工艺师。舅妈宋桂兰，为了照顾外婆，从北京酒仙桥那个749调到了712，还是当车间主任。
老人家一下子就讲了那么多的话。她忽然记起了什么，笑着说：“外婆老了，见到你，一高兴，就倒开了话篓子。你还想吃点什么？外婆现在就给你去做。”我说想吃蛋炒饭。外婆笑着说：“家里没有冷饭，我就给你贴鸡蛋饼子吧。”别看外婆是湖南人，年轻时跟着外公住在保定陆军军官学校，面食做得特别好吃。她烙一张饼，我就趁热吃一张。外婆在一旁，微笑地看着我吃，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我在天津住了三天，六舅要去北京开会，我给外婆留下30斤全国粮票和1个大牛肉罐头，就坐火车回了衡阳。
离开天津时，外婆给了我一张“全家福”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