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物景(组诗)/赵华奎

赵华奎 · 发表于 2017-11-3 13:52:46

乡间物景(组诗)
文/赵华奎

《乡情系于苦楝树上》

门前一株苦楝树还低于红砖墙
门后另一株苦楝树已高过青瓦顶
中间隔着一屋闪烁的灯火
像我和父亲临桌对坐，默然无语

打不破的寂静里，夜色持续扩散
像是一位习书者，在池水里清砚洗笔
任墨色一点一点洇开
只有灯光映出稀疏树影，在窗前轻舞

苦楝树之苦，一座石墩思忖了许久
也没能说得清。它不可能像父亲
举竿敲落几颗青果，尝一尝个中滋味
尔后咧着嘴，好似咂了一口劣质烈酒

乡村之夜，没有任何抒情节奏
雀啼、犬吠和人声，纷纷沉入安份的梦
只待鸡叫三遍，送走水面上的点点星辉
迎来又一个黎明

曙光刺破地平面时，父亲已如树形现身
他在收集叶片上的露水和鸟鸣
滋润每个略显干涩的日子

《再写红土地》

乡村之晨，从一碗红薯稀饭开始
乡村之暮，因最后一缕夕阳落水
而终结

从登台到谢幕，白昼都在温抚红土地
村居、小道和溪流，若一个个标点
行走在故乡的扉页，冒头出彩
不肯走进城市的章回，截流一些乡音

被称为白丁的农人们，把田野作画板
把庄稼作模特，把镰刀和铁锄作笔
伴随脚步前推后移，描摹四季
即使风时凉时暖
安稳的日子也不会感冒

红土地上，所有物景都是乡里乡亲
他们相濡以沫，彼此关心扶持
就像父亲对母亲的深情
总是抿得那样紧
牙缝里挤不出一句爱语

《一株稗草的命运》

春风来，许多种子遗落在广袤原野
有卑微的一粒，混迹于一把谷中间
被种进水稻田
仿若一个擅走江湖的行骗者
路演之后，丢下了一句诳言就闪开

乡村因为太朴实，不容芜杂的欲念
丛生。它在偷偷发芽、成长、抽穗
在水里悄悄读取散漫的光阴
即使与水稻并肩而立
但每时每刻都在担心，被一双手取走
曝晒成干尸

淹没于万千人群
我看见那些城市间行走的乡人
都像稗草，一边躲避尘世风雨
一边守护着自己的命运
2017.1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