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过你的脸

一颗石子 · 发表于 2018-4-10 09:16:15

本帖最后由一颗石子于 2018-4-11 08:48 编辑

春风拂过你的脸

   门前是四个大小不等的花园。
   其实，看看那块园林石就明白了。
   十米长，四米高的一个庞然大物，赭红色，似一面屏风，被雨水洗过，温润清亮，风是春天的风，雨水也是春天的雨水。这种大理石质地的东西，本地没有，听说是花大价钱从千里之外的中原腹地的深山里买的。
   不远处是两株高大的雪松，树身流着透明的雨露，枝梢上的一串串，滴落过程被照得闪亮。枝上浅绿色的新叶刚长出来，毛茸茸，零零星星，怯生生的。花园里正在除草，早先种植的宽叶草种，油亮发黑，长得恣意凌乱，缺乏美感，所以就铲除了，一点也不心疼。四边是小叶黄杨丛，将花园围了一圈。几窝贴梗海棠开得正盛，扣环形状的花朵，秀满枝干，拥得很紧，又薄又亮，红得惊艳安宁，紫玉兰也在高高地枝上含苞待放。
   春天是不需要怀疑的。生命在舒展，在潜进自己的季节。
   除草结束之后，开始铺设新买的草皮，全是卷成的草卷，展开来，草苗像绣花针，水漉漉地立着，有些轻轻地扎手。据说这种草皮，种着两种不同时间生长的种子，一种枯死，正是另一种的新生时刻，只要栽活了，轮流交替，草色是永远新鲜的。
   弯腰铺草的是一些有些岁数的人，穿着没有退尽的冬装，棉袄棉鞋。搬运草皮的是些已经走进春天的年轻人，单衣单裤，一点也不畏惧寒冷，一张张孩子的脸，一双双沾着黄土的手。这可能就是生命呈现出的不同年轮，感受着不同的热和冷。人手多，不长时间，四个花园里的铺草任务就结束了。水管就伸进来，哗哗哗地流着。
   每个人按照自己的心愿，在给春天做一张脸谱。然后把感觉留在自己心里。
   人心需要跟人心交流，人心也需要跟季节交流，特别是跟春天交流，春天是严冬之后的一股暖流，是一声蓬勃地呼吸，是一张开满花朵的笑脸，是一种不需要思索的感动，是一种隐忍之后的归来，是心间藏了很久的期待。
   藏着不是春天的性格，春天需要演绎。释放自己的情怀，就是让心灵开满花朵。在春天，除过感性的热闹非凡，我们不是只关注发生了什么，思想是一条固执的溪流，它给你提示发生的方式，一些生命的蛛丝马迹，是生命不但从泥土里长出来，更让人想到根的深处，那种一直深入的深刻，深刻地让你心疼，那是现象背后的思考。
   许多年前，我一直涉水而行，在河床上捡拾石头，捡拾玉石和玛瑙，一粒一粒地翻捡，在春天的静水中洗濯，辨认那些油润的质地，写意的花纹图案，有的朦胧有的清晰，一颗石子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这些亿万年前聚合诞生的东西，放置在这个春天，在泠泠的水声中，展现自己的身份，每一颗都是沧桑久远的花朵，凝固的生命，保留了春天的气息，阅读了无数的春天，有了非常遥不可及的纵深，高洁而孤独。从这个意义上，春天是那样的古老而深刻，是一个沾着露水的音符，短暂而美丽。
   对于春天，一只脚需要踏进，一只脚需要踏出。踏进是为了感知，踏出是为了看清，看清是为了获得思考，寂寞，恬静和智慧，还有珍惜。禅宗说：迷则佛即众生，悟则众生即佛。春天应该是一个智者，是季节的大彻大悟，是对众生的大慈大悲。
   对春天由外至里的深入，你就会获得一种认知的升华，懂得光阴和人生，你就会知道，这个世上不单纯只有自己，还有无数的生命，相伴相随，相互映衬，再黑的天总有亮的时候，寒冷只是暂时的，花谢了还会再开。
   凝视春天，才会理解，理解才会热爱，才会触摸春天的血脉，感受春天的情怀。
   跟沉寂对话，跟雪原对话，跟死亡对话，心里因为有一座山，有一个季节，有一种期待，有纠结不息的渴望，像鸟儿一样在巢中生息，等待时机。
   园林石旁生着两棵七叶树，胳膊粗细，是佛门三大圣树之一，姗姗地展开叶子，娇嫩的叶子根部，对生着两片猩红的叶夹，这种热带的树种，打破自己的生存极限，过渡到这个地方，让人对生命产生敬畏。只是昨夜的一场浓霜，将顶端的叶子杀死了，黑灰色的一片，蔫溜溜低垂着。延展自己的生存极限，既是智者，也是勇者。
   有朋友寄来一块雪山的玉，有雪的质地和色泽，抚摸如脂。玉乃石头也，握在掌心，它能让人心灵安宁，进而产生一种力量。春天也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