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的少年

局外人

读书的少年（强训日记6）
（一）
“想读我写的小说吗？”
对着我说话的是一个黑黑瘦瘦的少年，那双明亮的眼睛在浅浅的眉毛下显得像两个黑玛瑙，他的额头上有几道年少老成的细纹，嘴角四周隐约可见硬硬的胡茬，想必是经常剃的缘故。
我立马对他产生了好奇：“是你自己的故事吗？”
少年嘴咧开了一笑：“是也不是。”
（二）
故事的主人公叫小高，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并无显赫的家庭背景，也无可拿出来炫耀的个人本事，所以从未受到过漂亮姑娘的仰慕。小高在大学里成绩平平，对学业也不上心，后来觉得大学对于他来说也没什么重要的。
要说，小高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是小高喜欢读书，但他不爱读畅销书籍，只爱读那些争议性较大的书，尤其是那些大篇幅描写性爱的文学作品，像DH劳伦斯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贾平凹的《废都》，亨利米勒的《南回归线》，小高都一一读过，甚至连《金瓶梅》原版小高也已读过了两三遍。小高常常想到：“这些作家想象力真丰富，竟能把简简单单的性行为写得这样千姿百态，叫我写我绝对写不出来。”
小高喜欢读书，但他上大学时并未读太多书，那时他常常骑着自行车在城区和郊外的公路上游荡，常常上完课后跑到江边衣服一脱，只穿条底裤一头扎进江里，一直游到筋疲力尽才上岸。
小高觉得人年轻的时候应该多经历，像很多有名的作家年轻的时候什么工作都干过，经历过很多大风大浪。小高想是不是有了很多经历，便能够有东西可写了呢？为了一种遐想的浪漫，一种未知，一种折磨内心的对苦难的向往，小高决定当兵去。
（三）
来到部队后，小高一下子傻了眼。以前自己喜欢的所有事情突然都不能做了，每天几乎没有空闲，上个厕所还得向班长请假，每次请假班长还眉头一皱，一脸不悦：“去。”小高刚转身离开，背后又传来班长怒吼的声音：“就这么去啦，不会说声“是”啊！”小高只好慌忙回头，连声说：“是，班长。”后来，小高才慢慢意识到，这就是部队的规矩，班长在培养你的服从意识嘞。
当了半年兵后，小高突然感觉到往事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仿佛自己人生的记忆是从当兵第一天开始的。在第一次周末外出的时候，小高去网吧开卡，收银台说：“下次来的时候把身份证带上，我们才好给你办会员。”小高脸蛋突然一热：“是，是，下次一定带来。”小高不知道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
在部队里没有任何娱乐是小高感兴趣的，小高只能去读书了。可读书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每天都是集体活动，闲下来的时间班长还要让你叠被子，根本没有太多时间投入到读书中去。于是小高便躲在厕所里看，每次一去就好长时间。有一次小高正躲在大便池的门后读着《奔腾年代》呢，突然门外发出班长的声音来：“谁在里面，出来。”小高慌极了，匆忙地把书塞到裤子里，打开门出来，班长在他身上一搜，居然摸出本书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臭骂了小高一顿。
    后来，小高学乖学聪明了，小高把书撕下来放在口袋里。不管干什么事，开会也好，叠被子也好，看新闻也好，小高都把纸拿出来叠成小方块看，有人来，就把纸放到口袋里，常常嘴里说出些书里的句子，令战友们纷纷不解：“这小高神经病。”
当初班里有个和小高关系很好的战友，每次看到小高靠着墙角坐在那，便笑道：“小高又要打坐了。”小高便不好意思地把书收起来，和大家一起说说笑笑了。
（三）
    小高没有退伍，他亲眼看着东风大客把退伍兵送出营区，这一刻，他哭了。
  小高原本在自己退伍后的人生计划表上整整列了一页，但这些都要化作泡影了，他受制于整个家庭，背负着沉重的世俗压力，得去读军校。小高从不想读军校，这并不是他的梦想，小高的梦想是虚无飘渺的，像一盘散沙，里面有远方和诗歌，有乡村和河水，有长发姑娘和一间房……他的梦想是由很多很多的经历和感受构成。
  等到真来到了军校，小高发现自己之前想的是对的，实际上的军校远不如人们所描述的那样光鲜亮丽。小高苦笑了一声，忍不住骂了一句：“他妈的，这下完蛋了，又得呆很多年。”
  关于小高为何如此不喜欢部队，其实是有原因的。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部队的活动和规章制度总是在虚度着所有人的光阴，还不能让你去干别的事，这恐怕是对小高最大的折磨了。小高并不是虚度光阴的人，现在却要跟着集体一起眼睁睁地时间从身旁溜走。
  于是小高想过无数次的退学，哪怕现在复员回到地方，哪怕不能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那也比窝囊地在这耗着强，人生短短几十年，自己的青春耗不起，何况自己已经失去了太多。
  每一种环境下都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因为人的行为本就是环境下的产物。小高在军校里，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快乐。军校里大部分时间都是上课，这点和地方大学一样。其他休闲时间还是比较充足了，所以小高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读书了。
第一年小高便完成了100 本书的阅读量，第二年亦是如此。
小高好像对书上了瘾，成了麻醉自己悲伤的药剂，因为沉迷于读书，便再也不会把所有心思放在那些虚无缥缈的梦想上了。
小高的生活也开始变得愉悦起来了。
（四）
   读书的人，大都喜欢动笔自己创作。小高也不意外，而且在这方面上，欲望尤其强烈。
   从刚入伍时，小高就给自己立了一个目标：我要写一部有关整个时代改变的长篇小说。
但小高文笔不好，怎么写都写不好，更主要的原因是，脑子里没有素材，没有故事，自己还比较年轻，很多东西都不太了解，长篇小说怎么写都写不好。
后来，小高逐渐找到了门道。小高从短篇幅的诗歌和散文开始写起，慢慢锤炼自己的文字和思想，创作也越来越成为一件容易的事了，原来并没有那么那么地难，只要敢拿起笔写，就一定能写出东西来。
一次偶然的想法让小高终于找到了新的梦想：两年内出版一套丛书，要把这些年创作出的好的作品，全部编辑进去，作为自己毕业的一份大礼，作为对整个青春的一份回忆。
等到毕业后，恐怕我们再也不能称小高为读书的少年了，因为他已经不年轻了。
那时我们还会看到他阳光的笑容吗？
那时我们还会看到他忧伤的诗歌吗?
会的，因为小高的心永远长不大，始终是个彻头彻尾的浪子，一个站在俗世对面的战士。                                                      
                                                     ----遮丑（2018.8.4）

荷语

读书的少年，在书中永远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