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的第一场大雪 /荷语（杜鹃）

荷语

2021年的第一场大雪

/荷语（杜鹃）

2021年的第一场大雪，在立冬前夜，在寒衣节之后，纷纷扬扬地撒落这座小城。她染白了关城的河与山，也染白了流落人间的传说与故事，染白了旅者的一路风尘，不知消停地在路灯下寂寞地舞蹈着。这寂寞，因了在她身上的附着，显得格外美好。

三天前我身在医院不得脱身，孤独一人留在村庄的母亲打来电话说：“我包了几个饺子准备给你爸去上坟。”父亲的三周年忌日就这样被在世的我们忽略过去，虽然按照老家的风俗，我已在两个月前的农历廿九回去陪母亲进行了祭奠。忌日之后，相隔一天便是寒衣节，因为已经祭奠过，每年的这一天，便没有人再特地去给父亲送寒衣了。寒衣节后的第二天，便是父亲的生日，亦是成为我不忍想起的日子。记得父亲临终前安排好了自己去留的日子，坚持扛到了11月6日辞世。他最先达成的愿望是能够捱到11月份为母亲再多领一个月的工资和这一年的“烤火费”，同时他还有另外的一些纠结：太早离去吧，他担心三姨种在我家田里的玉米还未收割，被给他送行的人踩坏；再晚几天离去吧，他又担心立冬过后院子里太冷，办丧事的我们还得生个大火炉。后来他又担心11月5日从北京赶回来见他最后一面的孙子和外甥耽误工作和学业，不得不在6日早晨放弃自己坚持活着的意志，吐尽腹水，离开人世。在他入土之后的傍晚，随即雨雪霏霏，湿润着墓地，一片安宁。这一连串日子的记忆，让我每年的这些天都会徒留一些悲伤，活在自己的寒凉里，不肯抬头。

明日就是立冬，这场大雪来得正合时宜。夜晚的宁武关城霓虹闪烁，结晶的雪粒坚硬地打在我的脸上，传达着塞北之北遥远的寂静，宣告“冬天来了！”这些透明的精灵，在随风狂舞之后纷纷落地，落在尚未凋零的树叶上。风花雪月都是有灵魂的，而我唯能够读懂的却是雪，这个晶莹剔透的寒凉之魂。雪落的声音，不同的人听起来有不同的心情。

人生至半，是需要整理自己河山的时刻。这一年，曲曲折折，工作环境的不顺意，老人的垂危和孩子的转折，以及自身不堪重荷引来的痛疾，繁琐种种，虽未消磨掉自己乐观的意志，却终是不可避免地蹉跎了自己的岁月，没能做过多的耕作，只能打理自己从前的一些字稿。终于等到这场雪，这场能够遮覆人间所有不宁的雪，雪的清凉最是良药，能够疗治人们内心所有的不安。

我又能回到自己的世界里了。其实每个人的内心都是一样的，再风光的人生也都是身外的历经，无论你有过多少悲与喜、败与成，都是不值于怀的人间世态，走得一个过场罢了。真正收藏在自己行囊中的，还是自己的童年与少年，年少时的温情幸福或愁肠百结才是自己内心最隐秘的记忆，那记忆与父母、亲人有关，与故乡烟火有关。于是，自己所经营的事业、家庭、孩子、朋友等等，看似风风火火的半生，都不足以触动内心的神经。只有年少涌动过的波澜，才是自己内心那片海，苦与涩、甜与咸，都是翻江倒海的歌。

那支心底的歌，就像这场冷风中的雪。

这雪啊，她狂傲地舞着，无悔地落着，在路灯下闪着银色的光芒。没有人知道她来自哪里，经历过什么，如此寒凉却又清醒地呼唤着一个干净的冬天的到来。雪落人间，用她冰冷、玲珑的心意与这个鬼魅的人间握手和解，不提从前。

雪的降落，也是一种尘埃落定。为此，她多了一份淡定，也多了一份妖娆。我喜欢这种落定，就像人生，终于有了一次暂时的休止。可以喘息，可以回首，可以圈一个句号，再划下一道新的起跑线。这一年，虽心力交瘁，仍阳光赋能，做足了休养之后要重新跃起的功课。

2021年的第一场大雪，来得激扬，来得彻骨，来得圣洁与幸运。逝去的已无可追，却让人在剔透的雪之魂中看到了时光的轮回。这个雪落的季节，我将去向哪里？去向哪里，都将是一次重新开始，一次得体蜕变。

这雪，在路灯下劲舞着，裹挟着记忆的哀愁与欢笑，不停地落下，又被疾风吹起，洋洋洒洒呼应又一批凌空飞舞着的精灵，找寻自己流浪过的踪迹。这是一首旅者的歌……

2021.11.6于凤城

露珠

拜读大作，心有感触：正如文中所言，真正收藏在自己行囊中的，还是自己的童年与少年，年少时的温情幸福或愁肠百结才是自己内心最隐秘的记忆，真知灼见，点赞，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