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微茫（组诗）

赵华奎

人间微茫（组诗）
文/赵华奎

1.暮春帖

落笔处，我停顿于无边的寂静
突然犹疑
是不是该写下：暮春，一场告别仪式

流水随心所欲，沿着土地四处漫行
河流宽了几分
我们都不如鱼擅泳
有的沦陷于河滩，有的挣扎着上了岸

树梢之上，那么多雀声集结起来
即将啼开谷雨
草色愈来愈浓绿，似一个人澎湃的心潮
将自己淹没

那么多云朵集结起来
每一团，都怀有深不可测的雨意

2.病态

谁的叹息令日子怅然，烟火失魂落魄
接不上地气
我们有时被悬于险处
陷绝境
不向生活喊冤。是因为空口无凭

既心虚，又情怯
不敢改口喊出每一株病树的名字
它们前头
万千草木聚首，还是托起这个怏怏春日

奈何寻不得一副良药，医治自己
若非是有心的影子
一直默守在身边，谁替我们管住真身

3.碎片

白昼交出一片忙碌的白
人群在纸上走
透过一双双眼睛，能看见不同色彩的
乐与忧

一些必要的或非必要的人，以及事
挤占着我们
时间支离破碎

像一地明亮的玻璃片，折射出万道虚光
可以照见
我们琐碎的生活，暂时借读人间微茫

4.坎

山路是被雨水一点一点削去的
露出它
消瘦的肩膀，担不住我坑洼不平的心

暂时平静。不足以扼止住往来的风
完成翻越的前戏
不足以掩饰
我心底的忐忑不安。让一块石头住下来

人世苍茫
这与沟壑毗邻的部分，被草木抬高
与我比肩
一次次迈过去，我看到了别样的风景

5.悬

高处当有云，有不胜寒的心态
流水并没缺席
在严冬里临近冰点，构起晶亮的悬念
一些人的决绝

一块冰抗拒不了融化
成水的过程，有一种迟缓的忧伤
没有雪重，且比泪轻

在半空，有怎样的空，接纳了月白
照亮人间
并未被掏尽的暗，以及石头上的残苔
看得出山野精选了凄凉的美

透过你的眼眸
我以为我看穿了一滴水的心思
和灵魂

6.倏然一瞥

可不可以，将一幅街景描绘成奔流
你处于中游
保持一尊巨石的模样，刻着谁的籍口

璀璨的灯火令人心泛滥起来
夜半撩水者，启动了一群鱼的念头
逆流而上，或顺流而下
那楼灰白，那树花红，被时光反复使用
然后喧嚣
再陷寂静

唯此青绿
还留得春日，且将她一步一步带进森林
还原成我们钟爱的样子
倏然一瞥
她有时在我前头，有时在我后头

7.西河

晨光映西河。树影嵌入光影
这样的美值得悉心关照，容我端详
我已忘记，它扭着腰身从哪来，往哪去
时光作了旧
西河不如我的童年清瘦

记忆里有鸭绒飘飞，似蒲公英
经风吹远
又回到一些草尖上，交出了微茫
竿影所指
那戏水的群鸭，都是西河喜爱的孩子

望一眼：河滩，软体动物的家园
它们拖着肉身一寸一寸迁移
仿佛一群人驮着故乡，在世间疲惫地走

夕阳随了逝水
父亲慢慢变老，我长成了他年轻时的样子
2022.04.20

舟上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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