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岁的慌张

青天牧羊 · 发表于 2019-5-27 10:04:33

   一觉醒来，只觉得左胳膊有钻心的痛，颇有些像儿时脱臼，我用右手反反复复亲抚了左肘之后，似乎略有好转，也就不再管它。第二天起床，左胳膊抬起仍较困难，一摸肘部关节处，竟发现长了一个移动的大大的圆核，以儿时经验，凡身体某处伤痛则临近处起个肉核也属正常，便不以为意。然而，早晨洗脸，左手居然不能伸到后颈了，且酸胀异常。于是去看医生，一番检查之后，医生说：问题出在你颈椎上，没有什么特效药，动手术效果也未必理想，做做理疗吧，不必慌张，人到中年有些毛病也属正常。但我却不能淡定有些慌张了。

   人到五十，事业无成，财富未积，更不谈给家人创造什么幸福生活，一路走来无非磕磕绊绊，跌跌撞撞，战战兢兢，回望来路确实惭愧的很。但我常常引以为自豪的是身体尚且健壮，从来没有患过什么大病，就连感冒之类，一年也难得遇上几次。妻说，年轻时没大毛病，老来毛病就小不了。我呛她这是什么理论，颇有些耿耿于怀，然而莫非这就被她说中了？

   真不敢相信我已五十了！一想起自己五十，便更有些慌张了。五十岁，在我的印象里，就像快要下山的太阳了，鲁迅不是五十多一点就告别我们了吗？我的大伯、岳父……身边很多人五十上下便和我们说再见了，想想五十这个数字与死亡居然有了关联，这不禁让我打了个寒颤。忽然便记起朱自清在《背影》里写他父亲写给他的一段话：“我身体平安，惟膀子疼痛厉害，举箸提笔，诸多不便，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我尚有诸多事项未能完成，这就“大去之期不远矣”？于是慌张更甚。

   老话里有“五十大寿”一说。五十岁之前不幸去世，名之曰夭折，颇有惋惜之意，而上了五十，纵是离开也属正常了。所以自五十起，古人便大大咧咧地大摆生日宴了，庆祝自己又活了一年。我今年踏进了五十的门槛，自己也为自己订了一桌饭，邀了一群人，喝了几杯酒，算是庆祝自己活到了五十。想想自己在这纷纷扰扰的人世间活了五十年，其实也真的挺不容易的，有些发小同学亲戚朋友或因病或意外作古已有经年了，和他们相比，姑且不论活的如何总归我还活着，便也值得庆幸了。

   不知道五十之后，属于我的人生日历还有几页可撕，那么问题来了，接下来我该怎么活？我不禁又有些慌张了。然而慌张之余，我又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来——生活已将我折磨成这般模样，再惨还能惨到哪里去？

   于是，我起身拉上窗帘，将五月的骄阳挡在窗外，翻身上床，继续做我的春秋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