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在齐腰深的时光里成长(组诗)/赵华奎

赵华奎 · 发表于 2017-5-20 20:34:27

植物在齐腰深的时光里成长（组诗）
文/赵华奎

（1）水稻的一生

青涩时，它被称作禾
成熟时，它被称作谷
现在，一支稻子接近中年
走在禾与谷的磕磕绊绊之间

一群个子不高的女人弯下腰肢
稻子便淹没她们的头顶
像我昨夜里泼写的一幅狂草
回应生活里的行云流水

就这样一直成长
抵达至米和酒的高度
无需任何妆扮
一句颂词
赞美不了它朴实无华的章节

然后，我在房前屋后的光阴里
听泥土细说，风水与丰年
静静的灶台之上
米粒飘香，络绎不绝

（2）麦子与爱情

换一种角度，去经营一亩爱情
在这个流花飞雨时节
五月情窦初开，泥土鼓涨情欲
不愿开口私语
缄默，成一枝专心成长的麦子

除去现在，还有平凡的经历值得纪念
从成芽到成苗，从成熟到成粉
那一地安分守己的麦子
尽管付出了毕生
也没能收获属于自己的爱情

所以
当麦子走进齐腰的深度
当暖风拂过金色的麦浪
当我面对它针尖似的锋芒
一切的一切，尽如叶子翻转
落入一页慌乱的诗章

（3）棉花白过前世今生

春天已然远去
流水将金秋推向高处
花青素绽放一点一点的白
一眨眼，便淹没了我的视野

选择一株不知疲倦的棉
作为我的兄弟或姐妹
在秋风扫过的光阴里相互依偎
任它开口絮语，读我有心的劳作
世间的许多忧心烦事
皆尽黯然失色

秋阳下，一地棉花开得正野
那一汪漫无边际的白
白过带雨的梨花
白过轻薄的云彩
白过吃草的羊群
甚至，白过我不明底细的前世
和它绝无仅有的今生

（4）芝麻与它有关的一些事情

秋黄，风凉，雨静，夜思
仿佛一瞬间，便涌入我的孤独
顺便，也丰满
一株芝麻节节爬升的记忆

白的花，镶在碧绿的草海间
鹤立鸡群。孤单的身段细长无比
比初春的一缕清风还瘦
河水漫过脚面时
一股透心之凉，自下而上延伸

青春在空中飘摇，日子在水里晃动
一飘一晃中
芝麻错过了生长的最好时节
像我，不自觉地步入毫无起伏的中年
回首间，空留一句感叹默认蹉跎

叶子还在不断萎缩
发烧的荚角一旦开口
便一发不可收拾
白的是籽，黑的也是籽
都如我吐也吐不完的心事

期望，芝麻开门的那一刻
径直走进一颗火龙果的心里
或者爬上餐桌
成为我热衷的香油与糊糊
现在，我不想与恼人的秋风交集
姑且，在它的记忆里顺水推舟

（5）夸张的油菜

经过一个漫长的寒冬
天地冰消雪融，油菜醒在当下
长于故乡丰腴的春天
绿莹莹的一片原野
埋没了我归家的去路

无需浓妆淡抹，直接披上外衣
一只出门的油菜花就这么简单
像我屋内这个朴实但不缺生动的
女人

隔着城市宽大的幕帘
我还是要说说油菜花和女人
曾经，她们夸张地走进我的生活
如今，我灿烂地落入她们的舞场
那一地艳黄突如其来
正向爱情的领地扩张

其实，从春季到午季
中间仅隔着一支烟的距离
就像一个人的轮回转世
不再去纠结，一颗菜籽的力度
以及女人的叨叨絮语
仿若，我的诗歌
不想过早进入更年期

（6）高梁向红

从根部、到腰部、再到顶部
一段自有一段的历程
不甘寂寞的高梁地
穿行着我昨天的脚步
今天，匆匆的时光依然故我

雁行南飞时刻
我透过它浓密的叶子打量
头顶之上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
回味，小学课本里的一群大雁
一会儿排成“一”字
一会儿排成“人”字

天空的云与云还在野合
地上的草与草还在肆意疯长
跨过这道时间的沟坎
暮秋的晚风来得太急
催红一地激动不已的高粱

转过身，再将目光递向远处
一个鸡鸣狗吠的村庄
迟迟不肯归宿

（7）惆怅的玉米

头顶红缨，也没能成为一支枪
像我，不甘心做一株惆怅的玉米
与另一株惆怅的玉米，抱拥泪奔

河流止在低处，玉米站位很高
比古榕还老的时间
早已落入故乡那一口干涸的池塘
但最终也无法点化为水
浇灌一地渴急了的玉米

所以，我的惆怅来自丰收无望
玉米的惆怅，则是濒临死亡的慌张

不应去悲伤。秋风总会如期而至
夜雨终归不请自来
仿若一场无果之爱
毕竟，毫无遗憾地爱过一次

2016年12月20日于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