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踢”的哲学

宽余

“跳踢”的哲学

每到瓮中无米、饥肠辘辘，他总是赶在早晨霜花未消之前，农民尚未出工之际，左手拿扁担，右手拿布袋，三步当做两步走，小跑着到南山乞讨，瞧他成竹在胸，倒像是收租。他的真实姓名，南山人都不知道，却知道他是城内人，绰号：跳踢（泛指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人）。
他的形貌，让南山人一下子记熟他，永不忘记他，而且喜欢上他，有点忘年交的味道。南山没有人像他那么高，他足足一米九。尺把长的脸，英俊潇洒，门神也甘拜下风。他穿的黑色衣服总是太短，手脚半尺留在外面，好像故意让其冻着。他的头发，杉针一般奔放。他的五官长得勇敢而夸张，说的是哲学家的话语：
“奶奶说，无食可以乞讨，不能偷窃。”
他总是一种表情地傻笑着，却从不弯腰，松树般，穿街过巷，挨家挨户地乞讨。对于他，南山人一反常态，不仅没有恼怒他的乞讨词：“叔公阿婆，家中父亲早死，母亲改嫁，奶奶已在挨饿，酥种番薯两个最大的来相送。”而且他还没有来家门口，孩子们就手拿两个大番薯微笑着在门口等待他了，仿佛面对的是母舅、是姨丈、是救命之恩。南山人是心甘情愿给他的，觉得应该，好像上辈子欠他，如今才还，真的不好意思。
有一次，跳踢到南山乞讨番薯，一个阿婆问他，既然撕下面子当乞丐，为什么不要大米？他一本正经地回答：“奶奶说，做人不能贪得无厌，农民也不容易。”
跳踢的诚实，又引来一阵哄笑。
南山人送给他两个最大最好吃的酥种番薯，心里却在乐。他每年只来一次，乞讨两个番薯，却给了乡下人一年茶余饭后的话题，大家企盼着：跳踢明年会带来什么笑话？
酥种番薯，藤小叶翠，白皮白心，必须年年精心培育，否则容易变种。这种番薯：年前，酥香可口；年后，甜蜜醉人。
斗转星移，日月如梭。
时间一晃半个世纪，南山酥种番薯已是稀有品种，成立一个基地，以形似鹅卵，皮薄肉香，洁白如絮，甜蜜可口，闻名遐迩。
又一个微有霜花的季节，星期五中午，阳光充足，桂花飞舞。他家住在文明巷，却被一个老人从狗屎巷五花大绑牵出，走向三角街。他壮如杉树，篮球员似地，却失去自由。老人一边赶他一边说：“孙子做贼了，我教孙无方，要交给政府去管理。”
行人一眼认出，他是跳踢，油炸番薯丸传承人。
一个更老者拦住他问：“大傻！孩子究竟做错什么事，如此捆缚？能教尽量自己教，不要动不动就麻烦政府。”
原来他还有一个名字叫大傻，路人啧啧称奇。
只听大傻直着腰杆高声回答：“孙子犯法！”
孙子犯什么法？大傻不肯说，而是语无伦次自言自语：“奶奶说，无食可以乞讨，不能偷窃。”
有旁人悄悄话：昨夜，偷扒南山的酥种番薯。
“几个番薯，不至于，不至于。”更老者揺头晃脑，悻悻而去。
三角街向北拐弯五十米便是派出所，此时，尾随着看笑话的孩子们已经陆续离去。
当孙子意识到真的要被爷爷扭送派出所，他公鸡似地高昂的头颅终于耸拉下来，低声咕哝：骗子。

露珠

孙子犯什么法？大傻不肯说，而是语无伦次自言自语：“奶奶说，无食可以乞讨，不能偷窃。”
有旁人悄悄话：昨夜，偷扒南山的酥种番薯。
“几个番薯，不至于，不至于。”更老者揺头晃脑，悻悻而去。
三角街向北拐弯五十米便是派出所，此时，尾随着看笑话的孩子们已经陆续离去。
当孙子意识到真的要被爷爷扭送派出所，他公鸡似地高昂的头颅终于耸拉下来，低声咕哝：骗子。

宽余

露珠 发表于 2018-4-1 08:16
孙子犯什么法？大傻不肯说，而是语无伦次自言自语：“奶奶说，无食可以乞讨，不能偷窃。”
有旁人悄悄话： ...

舟上客

可乞讨，不偷窃；不贪得无厌！真是人生哲学！欣赏佳作！

宽余

舟上客 发表于 2018-4-9 08:10
可乞讨，不偷窃；不贪得无厌！真是人生哲学！欣赏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