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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 富水河水啊,悠悠地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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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31 06:16:5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生活圈制作
      【4】
   时光荏苒,三年的功夫儿一眨眼就过去了。
   在这三年里,柳青没少挨师傅的拐尺,可是木匠活儿却学精了!啥子砍房架子做门窗,啥子小子娶媳妇大姑娘出嫁的全套家具,都能干得利利索索,像模像样的,又美观又结实,招人喜爱,没给朱老木匠丢脸儿。这朱老木匠是高山镇富水河源头朱家寨的一老木匠,年轻时就暴躁脾气,为屁大点事儿也能蹦上十个八个高儿的,嘴里驴操马肏地骂着,拳打脚踢的,人都说简直不是人脾气儿,到了五六十岁了,也不见折折那熊脾气儿,但木匠活儿做得漂亮极了,在高山镇富水河两岸是卖油郎独占花魁头一份儿。他的儿子朱福贵也跟他学木匠,虽然早已出徒了,活儿也出手,可是老木匠每每拿拐尺打柳青时必定连朱福贵一起打,不管朱富贵有错无错,也不管他正在干啥,朱福贵也不敢反驳,只有挨揍的份儿。后来,朱福贵对柳青说:“俺爹就这脾气,打两下就没事儿了,你若是反抗,他就会更上火更起劲儿地打!他打你,是为了让你学艺要学精;他打俺,那是不想让你有别的想法,俺才挨的揍,俺懂俺爹的心思。”这朱福贵不随他爹的脾气,温和,他后来带徒弟时从不骂人打人,就是他那三个儿子跟他学木匠活儿他都不曾打骂过他们。
   尚仁壮跟着高山镇大瓦匠学瓦匠活儿,也没少挨揍。这大瓦是镇上人,学名叫高江,因瓦匠活做得精做得年头长且桃李满天下,因而人称他大瓦匠。跟着大瓦匠学徒,得有眼视头儿,看见他装上烟锅子烟,你得赶紧给他老人家打着火鎌或划着洋火(火柴);看见他瞅那茶壸,你得赶紧给他倒杯子水递上去;干活儿时,该干啥了,干到啥子程度,就更别提了,更要眼尖得很哩!否则,你轻则挨骂重则挨一砖头瓦块的。尚仁壮比起柳青来脑子本来就缺点啥慢两个半拍,你想他能少挨骂挨揍吗?严师出高徒,尚仁壮也学了一身过硬的本领。
   三年中,逢年过节时,柳青和尚仁壮没少往一起凑,更是没少交流挨骂挨揍的经验教训啥的。三年,一眨巴眼珠子的功夫就过去了,艺儿学到了手,人也十七八岁了,成了真真儿的男子汉大小伙了,嘴上方都黑乎乎毛茸茸的了。
   柳青和尚仁壮学徒出道后回家正赶上入社(先是初级社后是高级社)。柳家湾和柳家湾河北的老少爷们大都入社了,可是柳家湾柳青他爹贵贱不入,柳家湾河北尚仁壮他爹死活也不入。你道为啥?守好邻学好邻嘛,尚仁壮他爹是看柳青他爹的,柳青他爹说那么一大帮子人弄在一起八辈儿也种不好庄稼打不出粮食俺说啥也不入社,所以河北岸老尚家也不入。柳青他爹不入社是受他舅姥爷的影响才不入的,他舅姥爷是谁呢?那可是高山镇富水河两岸鼎鼎有名的人物,唤着余克成!
   余克成跟“谎神”“小和尚”余思跃那烈士是同一个村子的,只不过年岁要比那烈士大两旬。余可成年轻时就好喝酒,一直喝到水米不进了还能喝下二两老烧去。他的酒不是现喝现去买,他喝的酒最起码都是窖藏三年以上的,一打开塞子,芬芳扑鼻,不会喝酒也想尝上两口儿。你道他是如何窖藏呢?他家里有大小不等的酒汼子十几个,最大的能盛老烧一百五十斤,最小的也能盛七八斤,那些中不溜的也盛个百八十斤的。这些酒汼子你道是啥料造的,全是泥的,老辈人烧窑时用手工做的,然后放进窑里烧制而成的,用它盛老烧就跟用橡木桶装红葡萄酒一个功效。这全是些宝贝,现在传到他过继儿子的孙子手上,听说收古董的一个小的给一两千,人家还不卖哩。余克成家里住有二层“小洋楼”,这大大小小的装上酒的酒汼子就放在下层,这自然就是窖藏的老烧了。
   那年年尾在高山镇的酒铺子喝酒,那时小日本还没在咱东三省闹事儿、蒋该死正忙着杀共产党人。年轻人喝点酒,借着酒劲儿天南地北地吹啊聊啊的,显示自己经多见广有本事,这本是自自然然的家常事,过后都就扔到后脑勺子去了,谁也不想着不记着,更沒有过问的了。可这余克成就吹大的了,他说他家有十几个好酒汼子,全是慈禧老佛爷赏给他爹的;他还说,他家那三间房子的石头是在北山坡放炮打的,炮眼不是用钢钎打钻的,是他背着双手尿尿泚的。当时把在场的朋友们笑成了一锅粥,连喝醉了的都跟着笑醒了酒。故而,当场得一外号“牛皮”,因其在家中排行老二,人称“二牛皮”。其实在高山镇,人们不叫他“二牛皮”,而是叫他“二牛……”,那字不好意思说出来,看官你明白就行了。
   吹牛归吹牛,“二牛皮”还是有些真牛的地方,你不服也得服。
   就说这入社吧,“二牛皮”死活就是不入!村干部去做思想工作,他问有啥好处,你想当时的农民村干部有几个能夸夸其谈地讲出入社的好处来,他说你连入社有啥好处都不知还叫俺入俺不入你叫别人入吧,村干部说别人都入了就剩下你这一户了,他说你们就别瞎子点灯白费蜡了,趁早是二马驹子拉大车后边扇忽去吧。镇上的干部来了,他又说你们说说入社到底有啥好啊,镇上干部水平就高了,从初级社讲到高级社、集体农庄,从社会主义讲到共产主义,特别说到了共产主义你想要啥就到大商店拿啥就行了,他听了一上午沒说一句话,最后说:“好啊,那么俺等到了共产主义再入社吧,也到了吃饭的时候了,再不你们在俺这造两盅酒?”把那镇上的干部气得都忘了他家的门朝哪边开了。县上的干部又来了,这次他拿出看家的本领来了。人家走进家门还沒说啥,他就说县大人们啊,你们啥也别说了,昨天晚上俺看到从南边飞来架飞机,俺噌地一声上房顶了,飞机飞到这儿时俺一个高儿扳着飞机翅膀就上去了,开飞机的小伙子说大爷你能顶得住吗天上冷啊,俺一拍身上的羊羔皮祅说行不怕咱有这家伙呢,就这么地不大功夫就去了北京天安门,把俺的想法和毛主席说说,毛主席说不入就不入吧到时可别后悔,俺说不后悔决不后悔,在毛主席家吃点早饭又坐往南飞的飞机回来了,连毛主席都批准了你们就别费劲儿了,俺要上山干活了没空儿陪你们了!县上来的两人中的老者说,我这辈子算见了世面开了眼界了,这余克成同志在全国也能排上第一名啊!后来听说把这个特别情况报到省里,也不知是舒同还是谭启龙说可以不入嘛这才了事了,因而“二牛皮”余克成就成了高山镇唯一一个单干户,一直到八四年又单干了,九十多岁的“二牛皮”余可成说咋样又单干了吧俺早就知道所以俺不入社。
   “二牛皮”余克成不入社是有他自己的算盘打的。他的三间老屋在村子后面,盖在他那三亩地的地头上,这三亩地是村子的地眼儿,地质等级是最高的,旱涝保丰收。家里就他和老实得不能再老实的老伴过日子,一个闺女四三年跟着许世友的队伍走了,后来自个当个啥子处长不说,找那个女婿是个大官,成立高级社那阵子老往家捎钱,要不他那些大酒汼子哪儿来的那么多的酒呵。他就种着这三亩地,不出家门口子既方便又实惠,早晨晚边把地里的活儿也就干完了,不必天天上山去干活儿。
   余可成把三间房子的地下挖下去有三尺,人一走进他的家门要往下走,那感觉像是进了地洞,除了一铺土炕一个锅灶外,大多是那些酒汼子和盆盆罐罐之类的家什。他又在三间房子东边又搭起两间凉棚,上下有梯子,专留着五六七月份乘凉看光景儿,他自个说这是小洋楼啊。又将三亩地用杂七杂八的树条子编成篱笆栅栏围挡起来,有些树条子竟栽活了长出新枝绿叶,不要说人进不去,就连鸡狗都钻不进去。他在里面种庄稼种蔬菜种果树种花儿,既是大院子又是菜园花园果园,一到春未夏初,满园的绿满园的香,黄瓜丝瓜芸豆豆角满架子爬,各种花儿争奇斗艳,杏儿桃儿犁儿李儿苹果啥的都压弯了枝头,飘出甜丝丝的味儿,把些小孩馋得口水直往外流。有些小孩儿就讨要说:“牛皮爷爷,给俺个杏吧!”这时的余克成就会板起脸来说道:“妈妈的个X的,叫个爷爷就叫个爷爷吧,还得加上那两个难听的字!”说完就会摘些杏儿桃儿啥的分给孩子们。大人们有时向他讨要把蔬菜,他就又吹开了说:“入社能行?它不行!你看俺栽了八棵大辣椒,东西村吃个遍,最后还摘了八大马篓子!”
       “二牛皮”余克成是这么一个人物,而柳青的爹又跟他这个舅姥爷走动得特热乎,你想他能轻易而举地入社吗?最后,高山镇富水河两岸就剩了余克成、柳青、尚仁壮三家没入社。起初,柳青和尚仁壮都没太在乎啥,后来他俩要去村里青年俱乐部人家不要他们,要想也去入团人家也不要他们,那时柳家湾和柳家湾河北两个村子一个党支部,那么团支部也自然是一个了。最让他俩受不了的是那个女团支部书记的一番话:“入团?单干户家里的人想入团?啐,做梦去吧!哼,将来连个对象都找不到的!”
   柳青懵了,尚仁壮更懵了!两个人坐下来认真思索认真讨论分析,认为必须得入社,不入社寸步难行,不入社的人就跟掉队的大雁一样,客易挨枪受伤毙命,孤孤单单的,干啥也干不成,让人笑话也笑话死了,没准儿还就真能打一辈子光棍儿的。两个人统一了认识,也就有了统一的行动了。
   他们回到各自的家,先是做老爹的思想工作。尚仁壮的爹说河南岸老柳家入社俺就入,他老柳家不入俺也不入。柳青他爹说你老舅姥爷说入社没啥好处,入了净给别人养活了家口,俺听他老人家的咱说啥也不入。柳青和尚仁壮碰了面交流了各自的情况后,柳青想看来这个节骨眼子是在俺爹这儿呢,不设法治住俺爹,目的就达不到了,入社的目的达不到是啥也干不成的。柳青拍拍尚仁壮的肩膀说道:“伙计,回家等着听俺的胜利消息吧!妈妈的,不能治住俺这老爹,咱不光捞不着入团、上青年倶乐部,还就得真他娘的打一辈子光棍了!”
   柳青回到家,告诉他那顽固的爹两条,其一,不能学老舅姥爷余克成,咱学不来,因为人家只有一个闺女而且在外是政府的一个大官儿;而咱家就俺这么一个儿子,不入社连个媳妇都说不上,没有媳妇就生不了孩子,没有孩子老柳家就得断根儿绝后!其二,你不入社,咱就分家,俺自个儿带着俺那份地入社,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不必掂记着谁了!最后,柳青说道:“爹,你掂量掂量俺的话吧!你想要儿子,要孙子,你就得入社,再没别的说的了,明天早晨给俺个准话儿!”结果,当夜半宿时分,他爹就举手投降了,第二天早晨牵上他家那匹大红马,扛上家什入社去了。柳家入社了,下午尚家也入社了。
   两个难缠的单干户,多少村镇干部跑酸了腰腿说干了唾沫都没请得动他们入社,却让他们自个十七八岁的儿子拿下来了,这在高山镇富水河两岸又成佳话了。柳青和尚仁壮不仅入了团,而且被评为当年的先进团员呢。
   【5】
   入社后,柳青和尚仁壮都参加了集体劳动,白天与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一起劳动,嘻嘻哈哈,热热闹闹;晚上,去青年俱乐部,看青年男女排练秧歌剧,说说唱唱,铿铿锵锵。这种生活对他们而言是崭新的,也很有吸引力,因而他们脸上总是洋溢着欢乐,朝气蓬勃地劳动着生活着,他们成了各种活动的积极分子。
   一九五七年“反右”斗争开始了,他们积极参加会议,听报告学文件,一心一意跟党走,瞪大眼睛抓右派分子。柳青发现一个右派分子,报告组织,将其揪出来了。尚仁壮也不甘示弱,也发现一个,报告组织揪出来了。
   柳青揪出的这个右派分子不是别人正是高山镇人民子弟小学的教务主任“袁不笑”袁老师。人民子弟小学早已拆分到高山镇其他几个大村子了,这个原校址就改为柳家湾小学,学生来自附近十几个自然村,这“袁不笑”袁老师已荣升为柳家湾小学的校长了,而胡姬花老师早就回北京去了。那时,这些大型的政治活动,小学校的老师们是就近参加的。那次在讨论会上,袁校长本来就不笑的脸更加不笑地说:“公职人员定人定粮,一人一年三百六十斤粮,怎么能够吃呢?它就是不够嘛!”后来,柳青觉得这袁校长这言论就是对党不满,就报上去了,这“袁不笑”就再也没再站到讲台上去了。
   尚仁壮揪出的这个右派也是柳家湾小学的教师,叫范长河。那天两个村的人都去开会,分成小组讨论,小学的范长河老师分在尚仁壮那组。此人深度近视,戴那副眼镜就跟两个啤酒瓶子底差不多,可还穷讲究,手拿张报纸,讨论时将报纸垫在屁股下面坐着。同在这个组的于顺卿悄悄对他身旁的一个人说,今天范先生当不成老师了,要当右派了,那人问他咋知道的,他说算的。这话被尚仁壮听见了,他那慢半拍的脑袋瓜子,这会儿也不慢了,开动起来,妈妈的,于顺卿这个家伙咋就能算出来呢?八成是他看出啥子道道来了吧?俺也仔细点瞧瞧,看看这范老师到底哪儿出了毛病,咱也抓他一右派,不就跟他娘的柳青打一平手吗?果然在要散会时,尚仁壮发现范长河腚底下坐着的那张报纸有一张毛主席的像片!妈妈的,他竟敢把最亲的人——伟大领袖毛主席坐到屁股底下,他不是反革命右派分子又是啥呢?尚仁壮报告组长,范长河就顺理成章地被打成“右派”了。
   五八年,大炼钢铁的时代开始了!咱们中国人多,人人参加炼钢炼铁,每人炼它十斤,六亿多人,这是个啥数啊?呵呵,保准能超过美帝国主义的!于是,全民总动员,砸锅的砸锅,搜铁的搜铁,到处建起炼钢炼铁的炉子,那真是人山人海,相当地壮观。
   柳青与尚仁壮都报名参加了高山镇青年突击队,突击队的主要任务是到十几里外的林寺山铁矿场去搬运铁矿石。两人一组,拿根扁担或杠子,找一抬筐啥的,装上铁矿石,抬着赶路,一天得搬运几个来回儿。有些队员抬几趟,脚上起泡了,肩膀压肿了,自然像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战俘,一副劳累、沮丧的样子。而柳青和尚仁壮则不然,以前不间断地劳作造就了他们吃苦耐劳的精神和体魄,牙根儿没觉得有啥累的,有时抬着矿石飞跑起来,每天都要比平均搬运数多两三趟呢。
   一天,在回来的半路上,柳青和尚仁壮看见两个姑娘正一瘸一拐地抬着半筐铁矿石在往前挪,那样子狼狈得很,真让人顿生怜香惜玉之心。柳青对尚仁壮说道:“伙计,咋样,再加上点还能抬得动吗?”尚仁壮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傻乎乎地嘟嚷道:“加上点啥?”柳青向前边那对一瘸一拐的姑娘努努嘴儿:“帮帮她们?”尚仁壮这下子可明白了,立时将眼珠子瞪得贼亮,一个劲儿点头:“行行,抬得动抬得动!唉,你小子莫不是看上人家了吧?正好两个,一人一个哦!”
   柳青也没跟尚仁壮的胡言乱语去争辩啥,只是加快了脚步。走到两位姑娘的身旁,他俩停下来,还没等柳青说啥,尚仁壮急忙对两位姑娘说道:“哎哎,同志啊,俺伙计柳青说要帮你们抬着呢,你们就别抬了!”柳青也说道:“你俩就在这歇歇脚吧!”两位姑娘顿时被感动得你瞧着我我瞧着你,不知该说啥好!柳青和尚仁壮将两位姑娘的半筐矿石倒进了自己的筐里,抬起来走了。其中一位姑娘说道:“柳青,谢谢你们!”走出十多步的尚仁壮听了这话后边走边转过身子大声说道:“俺叫尚仁壮哩!”两位姑娘听了这话不约而同地笑起来,银铃般地,青脆响亮。
   后来,他俩跟这两位姑娘熟了,才知道这两人都是镇上的。那个细高条儿的,叫高钰,那个矮个儿的叫高倩。高钰有一米七十左右的个头,白净净的瓜子脸蛋儿,高高的鼻梁儿,双眼皮儿,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两条长辫子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煞是好看,说话儿急急的,青脆响亮。高倩,比高钰矮半个头,也是十八九岁的样子,齐耳的短发,圆圆的脸蛋儿,红朴朴的,慈眉善目的,一说话儿先红脸儿,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儿,很是可爱,你问她啥她都会笑笑,笑完有半天了才给你答复。
   自从认识了高钰和高倩之后,柳青和尚仁壮的干劲儿似乎更足了。柳青还能把兴奋的情绪稍稍掩饰一下,尚仁壮就不会这样儿了,他是胡同里撵驴——直直的。毎天,四个人结伴搬运矿石,从矿石场装矿石时,高钰和高倩该装多少装多少,走出矿石场后再倒出一些给柳青和尚仁壮一部分,这样两个姑娘就能跟得上趟儿了,快到炼铁炼钢场时,柳青和尚仁壮再给她俩倒回去。这样,四人结伴搬运,一路上有说有笑,有唱有闹,欢欢喜喜,好不热闹,人人都早已忘记了劳累了。每天中午开饭时,两个姑娘都会将自己那份饭省出一部分送给他俩;柳青和尚仁壮也会为两个姑娘准备好路上喝的水,每当四人在路上歇息时,他们便会把水壶递给她们,两个姑娘就会高高兴兴地接过来,掏出手绢来先擦擦脸上的香汗,再理理额前的刘海,然后仰起头来优雅地喝着水壶里的凉开水。这个时候,柳青是不会说话的,只是微笑着静静地看高钰儿这一连串的动作,他觉得他是欣赏一幅会动的美人喝水图儿,真是太美了,有时把柳青看得痴痴的。而尚仁壮则不然,他总会在这种场面下说道:“真俊,你俩真俊,比胡姬花老师都俊,啧啧!”说得两个姑娘緋云飞上脸庞,越发地楚楚动人。
   下小雨的日子,是最美的日子。柳青将高钰和高倩约出来,那自然还有尚仁壮,两个姑娘打着黄油布的雨伞,两个小伙子披上簑衣,戴着斗笠,手拿着扒网和鱼篓子,向大苇塘而来。
   高山镇大苇塘在柳家湾和胡家湾之间。柳家湾有三百多户人家,大多人家姓柳,其中也混住着于姓、高姓人家。下游的胡家湾二百多户是一色的胡姓人家,据说他们的先人是和柳姓先人一同从大槐树迁来的。富水河很早年间是在柳家湾村前流过的,柳家湾村南的山岭极像一把放在村前的巨大的太师椅子,这太师椅子的右前扶手伸在河边,年年岁岁泛滥的洪水闯到这里被伸在河边的山头一挡,汹涌的河水打着漩涡又向北一头撞去,然后向下游澎湃而去。因而在村前形成了一个面积很大很大的绿莹莹蓝汪汪的大河湾,柳家湾村因此而得名。河水冲撞到下游胡家湾处又与南来高山河洪流交相汇融,两股巨大的洪水冲撞的力量在此又撞出一片波光粼粼的河湾,湾西岸的胡姓村落也顺理成章的叫着胡家湾。
   不知何年何月古老的富水河洪水成灾,突然改变了河道,在柳家湾村后冲刷出一条崭新的河道。柳家湾至下游胡家湾那段旧河道就自然变成了南北宽约百米东西长约五里的大河塘了。日久年深,河塘两岸就生出了一片一片的芦苇,河塘两岸潮湿的土壤,再加上芦苇天生的超強的繁殖能力,高山镇大苇塘不知不觉地诞生了。大苇塘北到富水河南至太师椅山岭脚下,上连柳家湾下接胡家湾,放眼望去,绿波荡漾,一望无垠。
   春天,芦苇长高了,人在里面就像掉进了绿色的大海里。河塘两岸、芦苇深处生长着一丛丛红柳儿,人头高矮,有小手指粗细,极柔软,夏秋时节人们砍回家扒掉红的皮儿来编簸箕、笸箩、柳斗儿。砍一棵红柳条儿,截下一截儿,用手在石面上一揉搓,抽出里面洁白的木条儿,那筒状的红皮儿就是一只柳哨儿,含在嘴里吹出的声音呜呜嘟嘟,技艺高的人能吹奏出歌曲儿,悠悠扬扬,余音袅袅。夏秋里,大苇塘里热闹极了,布谷鸟、水咕咕、翠鸟儿、山红雀、山黄雀、水鸭子、草鸡、野山鸡,还有那专门钻进绿汪汪的河塘里抓鱼的水捞捞鸟儿,都来到这大苇塘里安家落户、生儿育女;野兔、黄鼠狼、狐狸时而在塘边喝水,时而在芦苇深处奔跑跳跃,追逐嬉戏;河塘里的青蛙、蛤蟆,此起彼伏地叫着,河塘两岸朦矇胧胧的小径上稍稍有点动静儿,青蛙们便会扑扑地跃进绿汪汪蓝莹莹的河塘里,水面上就漾出一圈一圈儿的涟渏。河塘里的魚啊虾啊的肥极了,你拿上扒网、篓子这些家什,不出小半天就能扒满一鱼篓子,回家把鱼儿洗净了用面儿混和上锅用油一炸就是一盘天生的酒咬儿,至于那寸长的虾儿蒸熟了红艳艳的,味儿甚是鲜美。但不是人人都能扒上鱼虾的,要有胆儿和技术的,河塘水很深很深的,一不小心掉下去是很难上来的,因为水里长满了密密匝匝的鲫鱼草,有一人多高。
   两个小伙子,披着簑衣戴着斗笠儿,一人手持扒网,扒着大河塘里鱼儿、虾儿;一人提着鱼篓子,不时地往鱼篓里拣拾着活蹦乱跳的小鱼小虾儿。两个姑娘,相依偎在支撑着的黄油布雨伞下看着两个披簑戴笠的渔翁忙忙碌碌的,或是静静地想着心思,或是嘻嘻地耳语着,或是哈哈大笑着。天空,水汽濛濛的,飘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大河塘里,不时地有鱼儿跃起来,叭叭地响,水面波纹一荡一荡的。大苇塘里青青的芦苇,静静地站立着沐浴着雨水,偶尔,风刮过来,发出“哗……哗……”的声响。
   柳青与高钰恋爱了,尚仁壮与高倩恋爱了,高山镇大苇塘见证着,大苇塘里的大河塘见证着,大河塘里的鱼儿虾儿见证着,富水河悠悠流淌的河水见证着……
   炼钢炼铁的高大炉子被拆除了,半成品的流着褐色铁油的铁石堆积在废弃的简易炼铁场里。据说,上面有人说农民炼出来的钢啊铁啊啥的都不合格儿,是瞎胡闹。于是,高山镇青年突击队被解散了!
   解散那天,人们似乎都有点恋恋不舍的。尚仁壮骂骂咧咧的,老是在骂那个下令解散青年突击队的混帐王八蛋:“妈妈的,早不解晚不散的,单单赶在这个节骨眼子上要解散,这不是坑他娘的人吗?这叫俺今后咋去找你呢?”高倩一听这话乐得扑哧一声笑了,她高兴他心里装着她想着她念着她,她又怕这话让人家听见,于是拽拽尚仁壮的衣袖子,慢声细语地说:“傻样儿,这就没咒儿念了?”她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柳青和高钰又说,“柳青能找到高钰姐,你就能找到俺的,真是个傻大个儿!”尚仁壮摸摸脑袋瓜子嘿嘿笑起来,可不是么?妈妈的,啥脑子,高钰和高倩都是镇上的,两人形影儿不离,俺和柳青也是称杆不离秤砣,他柳青能找到高钰,俺还愁找不着高倩吗?
      柳青和高钰在离尚仁壮和高倩的不远处,相互鼓励着,并说好今后多写信联系,让镇上的邮递员捎递很顺便的。柳青趁高钰低下头的功夫儿偷偷地拉起了她的手儿,高钰嗖地一下子抽出来,迅速地向四周儿瞅瞅,红着脸儿说道:“干啥呢?让人瞧见,你真坏!”柳青悄声说道:“俺舍不得你哩!”高钰儿脸更红了,头低得几乎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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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2-12 07:10:46 | 只看该作者
陈林先 发表于 2019-2-1 15:21
欣赏佳作 编入文章

过年好,陈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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