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母亲.征】妈妈老年的操心事 /杨紫英（台湾）016

紫英 · 发表于 2021-5-8 18:25:02

【感恩母亲.征】 妈妈老年的操心事
文/杨紫英（台湾）

爸妈虽然生了七个女儿，但因各人都有自己的家庭及事业要忙，再加上有5个女儿，早已移居美国，真正能承欢膝下的，也只有我这个长女与5妹俩家人了。由于姐妺们希望他们在日常生活中，能得到好的照顾，所以安排他们住在台北近郊（淡水）的一家设备较好，但收费较高的银髮族之家。刚住进去的时候，因为他们还年轻，行动方便，老人院的附属设备很多，他们二人均不感寂寞，尤其有一个可以打麻将的「牌艺室」，更让这一辈子只喜爱「十三张」（麻将牌)的妈妈，有一个发挥她「才艺」的地方。在那儿，她是属于「高级班」的常胜军，让好强的她，神气的过了将近十年的日子。

记得在那段日子裡，我们有空去拜望俩老，到了她的房间常会扑了个空，最后下楼到牌艺室，总会在那找到她。看她穿得美美的，聚精会神地盯著牌桌上的牌，一面跟我们打招呼。我和先生看到她的脸上现出灿烂的笑容，想来她必定还满意这裡的生活吧！也让我放心不少。我每次都带著礼物到她身旁，亲切地向「忙碌」的妈妈问安，并站在牌桌旁陪她「看」了几把我完全看不懂的麻将，才匆匆不捨的与先生王兄二人，与她告别。我永远记得妈妈的回答：「真对不起！」，「回家路上，开车要小心一点啊！」「车子要开慢一点啊！」。在那时，对妈妈这番话，我总觉得很好笑。后来我才意会过来，原来那时候在老人院裡，如果有人「开车子」来探望的，大家都很羡慕，因为那时有车的人不是那麽普遍，这点又让我感觉到，妈妈的好强心态！

由于爸妈年龄与日俱增，身体也渐渐衰老，妈妈的脑子也有些退化了，原来精明的牌艺，对她成了ㄧ种费脑的挑战。妈妈不愿意让别人看出来，她打牌时出牌及算牌变慢，脑子退化，所以也退出了「方城之战」。反倒是每当遇到身体不适痊癒后，总是对身后事有所忧虑。妈妈是个很传统的女性，虽然这辈子爸爸很尊重她，凡事都是由她当家，很少说过妈妈的不是。但是妈妈对她未能给杨家生个儿子，无人传宗接代，那麽以后还有谁能来为他们俩老扫墓？妈妈因此而深感遗憾。由于我这辈子都一直在她身旁照顾她，但是她很担心如我老了会离开她，去美国与儿女团圆，那麽在台湾就只有五妹一家人，会留在她身边，因为五妹婿是本省人，他是长子要留在老家照顾父母，也会顺便照顾他们的，但是妈妈为了以后还有谁能来为他们俩老扫墓一事，始终挂在心上，无法释怀。

有远见的妈妈就和爸爸商议，那时他们的身边馀钱不多，想请五妹夫到他老家南投乡下，去买一块土地做为往生后之福地。等将来他俩往生后，还有五妹每年去为夫家祖先扫墓之时，也能顺便过来，祭拜他们和杨氏历代祖先。妈妈还交代她怕「火」，想如被火化一定很痛，叮咛再三的告诉大家，她走后绝不能火化。爸爸尊重妈妈的决定，二人往生后都用土葬，如此一来，大家心裡都有一个数。知道将来要朝著这个方向去帮他们办后事，让爸妈对他们的身后事放心。

可是那时候房地产飙涨，爸妈的钱不多，虽然集集是乡下，但是妈妈他们的钱还要准备养老，也不敢随便乱动，所以始终没有买成。虽然做女儿们的，在金銭上也都可以帮忙一些，但是爸妈认为孩子的钱，能不用，还是不要用，处处为我们著想。由于爸妈那时身体还行，所以这件事也就渐渐被淡忘了，妈妈虽然不说，但我知道这个是妈妈心心念念的一个大问题！

人一上了年纪，大小病縂是会找上身来。要花銭的地方，愈来愈多。但是生养我们劬劳的爸妈，他们养老的每一分钱，从来未让姐妹们烦恼过，原来是这中间又发生了一件感人的事！

爸爸是公务员，又有七个孩子要抚养，生活担子重，所以家中経済过得连小康都算不上。从小我就知道爸妈最羡慕做生意的人，縂认为做生意定会赚大钱，可是我们家没有这个能力。但是多蒙上苍照顾，有一年隔壁巷子的陈妈妈，给爸妈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原来陈妈妈打听到，在台北近郊有一块「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原先是块不毛之地，地主賎价要卖掉。陈妈妈于是约了包括爸妈在内的七个朋友，以很少的銭买下来，大家都抱着莫大的希望在做「有土斯有财」的大梦。説实在话，因为那块地实在太偏僻了，要等到公家来开发，还真遥遥无期呢！但这块地在爸妈心中有无限的期望，当在过去的四十年来，每当家中日子过得拮据，几乎要喘不过气时，妈妈縂是为爸爸打气説：「爸爸！没関係，我们还有一块地，将来一定会发大财的！」。就这样爸妈等了快五十个寒暑，这块「宝地」因为週遭盖了公路，而且都市计划被重划为「建」地，一夕间爸妈的伟大梦想真的实现了。妈妈以前対女儿们的承诺：「等地卖了，我给妳们一人买一部宾士车！」，真的有实现的一天。但是我们也没有一个人要妈妈的宾士车，只希望他们俩老在苦了一辈子后，有了上千万的台币，可以过上无忧无虑的好日子。

爸妈一生助人无数，妈妈縂是以「吃亏就是佔便宜，」来教导我们，爸爸也以「忠厚传家久」，「莫以善小而不为」做为我们进德修业的大方向。他们到了晚年得以享后（厚）福，我想可能正应验了「人在做，天在看」这句古话。

2010年八月，爸爸因严重的糖尿病致造成洗肾，影响肾功能，当我们听到医生评估：爸爸的时日已无多，众姐妹哀伤不已。但是我们马上面临要办理买福地及许多相关的后事，妹妹们也陆续回台，大家参考在美国从事房地产事业的二妹仲男提供的意见下，很幸运的为爸妈找到，位在北新庒的一块新开发出来的土葬墓地，不但墓前景色优美且视野一片宽濶，墓地后排牆上，又刻满了一卷黑底金字的「金刚経」。在现场的姐妹大家都很喜欢，因为爸爸每晚都要唸完一部金刚経方就寝，我感觉此地山明水秀，爸爸一定会喜欢的，而且它的右侧墓地也尚未售出。于是姐妹们投票通过，买下这相邻的二块墓地，留给爸妈二人能在此地长眠！

今年（2020）八月卅日，是爸爸逝世十週年纪念日，虽然爸爸已走了十年，但五妹和妹夫縂会带着他们的一儿一女去给爸爸扫墓，我毎年也会回台去看爸爸二、三次。如今妈妈也在五月二十三日过了逝世一週年的纪念日。八月卅日那一天，我们夫妇与五妹及妹婿，带着他们24岁的儿子，一起到墓园去祭拜爸爸和妈妈。

在溽暑的八月天，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我和五妹频频用毛巾擦着汗如雨下的脸及脖子。五妹一手端了一杯豆浆，一手拿个小蛋糕，亲切的在妈妈坟头上说：「妈妈来，这是妳最爱喝的豆浆和蛋糕，快来喝！」。这时我脸上的泪水，也不由得像决堤似的与汗水交织而下。我们徬彿又回到妈妈生前在养老院的房裡，伺侯妈妈起床。我徬彿又看到妈妈吃力的要从床上下来，我想伸手去扶她一把，但妈妈已不在人间了。妈妈呀！我一直无法接受妳已上天的事，我多麽希望妳还在养老院住著呢！

今天来到妳的坟前，献上妳最爱的香花，想让妳开心。我特别来向妳禀报，我虽然不能常来这裡看妳和老爸，但是五妹他们一家人定会来为你们扫墓，将来等我们老死后，五妹的儿孙也会継续来为你们扫墓。希望妳放心！我有空也会尽力回台来看你们。

妈妈呀！孩儿在此向妳叩头，希望我们把妳心中记挂的身后事，做这样的安排，能让你安心，请您心中一无罣碍，与老爸快乐的长眠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