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专栏 / 杜鹃泣血 / 紫英

紫英

                                                            杜鹃泣血

       先生有个研究所时代的同学小古，跟我们已有四十多年的交情了。记得1977年时，台湾做父母的，流行把在就学中十三、四岁的孩子往外国送，像美国及加拿大就是首选之地，希望孩子到外国去接受更先进的教育，不要孩子留在家乡，因填鸭式的敎育而影响发展。那时大部分人都是用投资移民的方式，太太带着孩子远渡重洋去陪伴孩子在异国读书，先生则一人留在台湾（民间戏称之为“台独”）工作赚钱，供给家小在异国生活之用（名为“内在美”）。
       小古就是从四十多岁起，全家办好了移民美国的手续后，帮妻小买好房子，入了学，等一切安顿好，便回台在台北开建筑师事务所，生意做得不错，每年隔四个月去美国探亲一次，过起“台独”的生活。夫妻两地相思，过了数十年这样无奈的生活！
       古嫂刚去美国的时候，三个孩子都在读小学，一家四口在美国全像“哑巴”一样都不太会说英文。后来古嫂去上了成人学校，免费的读了二年英文，才渐渐能开口说些日常会话。孩子们年纪小，倒也天真的，每天与金发碧眼的老外同学，从比手划脚慢慢也跟上了学业。可是遇到有事时，还真没法应付。记得古嫂有一年回来参加先生班上的同学会，跟我们形容她们在美国过得是十分害怕的日子。由于家中没有男人，所以每到晚上就不敢出门，有时万一晚上遇到有人来敲门，古嫂说，她和孩子们赶快把门拴好，大家躲在窗帘后，一动也不敢动，不敢让人知道有人在屋里！真的让我们听了匪夷所思。
       慢慢古嫂也因为认识了许多她在敎会的朋友，从此她在整天开车陪伴小孩读书、学钢琴、打篮球之余，多了许多朋友和活动，渐渐地融入美国新生活，也不再整天盼望小古早日来美相聚，甚至觉得在美的生活更适合她，一点也不想回来。
       而这厢在台努力赚钱的小古，则经常为了要抢工程案子，费心思体力的努力工作，平日生活起居全靠自己打点，个性忠厚老实的小古也鲜少出来应酬，更别说什么去喝酒找乐子！他个性喜欢听音乐、看书，跟先生是非常谈得来的朋友，先生知道他家距离中正纪念堂很近，那儿花木扶疏，景緻优美，早上有许多人都在运动，小古每天也会去那儿锻炼身体。先生给他出了个点子，建议他去那儿覌察各种花草习性！并拍照下照片，回家上谷歌进行研究。一方面解闷，一方面也长知识，并可以跟古嫂每日多一个话题，在微信上聊聊天，减少夫妻间的疏离感！小古觉得这是个不错的点子，便把每天看到的花草树木研究一番，并微信给古嫂，希望爱花的古嫂能与他一起分享，增加彼此间的感情。不意古嫂早已不似当年的小女人，小古寄去的东西，全被搁置。古嫂的心情重心早已移至她所擅长的插花花艺及为新嫁娘做捧花和礼堂布置的生意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顾客应接不暇，那有时间分享小古的这一份喜悦。夫妻的感情也因此而渐行渐远。
       渐渐孩子们都已经长大成人，在古嫂的栽培下，大女儿茱莉专攻钢琴，研究所毕业后，每天在家敎钢琴，有收不完的现金束脩（教学生的钟点费），这一奌还是古嫂有远见，让女儿选了这个行业，不但婚后续敎琴可以顾家而且也不要报许多税金，因而女儿像是个宝，不知有多少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但因为茱莉爱跳国标舞，与舞伴小王经常的耳鬓厮磨下，爱上了她的舞伴小王。小王是一个国内来此，大学未毕业帮妈妈开餐厅，偶而去兼职做小老板。虽说二人学历不相当，但茉莉与小王因舞定情，小古和太太也只有同意他们的婚事。二儿子是建筑师，継承了爸爸的衣钵，小儿子学生化仍在读硕士。小古这些年只管在台赚钱，供应家人在美读书以及生活所需，对古嫂的辛苦也非常感激，但是在我们外人的眼里看来，现在该是夫妻团聚，可以过一个相互扶持的日子了。可是古嫂还是一样一年回台二次，夫妻两人仍是像“空中飞人”般的过着“台独”与“内在美”的生活，每日藉着微信来维持这远距离爱情！
       上个月小古说他要做外公了，但古嫂说要帮着女儿照顾外孙，“暂时”还是不会回台相聚！小古每天还是一样到处找题材摄影，然后把它们放在他的微信群里与好友们共享。只是现在他所涉猎的范围更广了：包括古董、字画及在台有名的各项展览等，因此也让我们一饱眼福，大家都感谢小古的费心报导。小古每天定时都会传个八张到十张由他精心设计的图片或笑话之类的讯息到他的群里。先生跟小古同时一起都在三个群里是朋友，所以每天我们只要连续听到许多次的鸟叫声（先生已把他手机的收讯声，换成清脆的鸟叫声），我跟先生立刻不约而同的会说：“啊！一定是小古来了！”在这持续三十多声的鸟叫声下，我不禁覚得这一声声鸣叫有点儿像是小古在对大洋彼岸的古嫂发出的无限思念之情，就像杜鹃泣血那样，频频呼唤着自己的爱人，期待着爱人能够早日回到自己的身边，早日结束这种万般无奈的“无妻”徒刑，重新恢复像针綫情一样的夫妻生活，互相依偎着共享美好余生！因为每当我看到周围有多少对夫妻，因为分居海峡两岸，或因异地分居终致夫妻感情沦陷、婚姻家庭破裂的例子比比皆是，内心中多么地希望古嫂能够听得出来先生在向自己发出的那一声声呼唤的全部意义：
          等你！等你！
          在云起的时候，
          回到最初的同行

蔚青

欣赏佳作，感人至深，发人深思，可怜天下父母心！问好作者，祝创作笔丰。

舟上客

分离两地确实无奈！欣赏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