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4）／杜鹃

荷语 · 发表于 2017-11-9 05:23:30

余生

文／杜鹃

20171108：上午9:00，姨妹与妹夫开车过来，接我和妈送回县城，小坐后返回市去。
      开始收拾半年多未住的家。擦地板，摘窗帘，洗窗帘床单，浮尘一去家已新；然后去大门外买小米和一袋白菜回家，完成父母冬储要求。
      下午，睡醒一觉后，步行去剧场附近，想给爸交有线电视费用。爸的看新闻习惯是一日不能缺的，明晚从北京回来或许是半夜了，终究不能让他看到闭路还没有开通。不料剧场已拆成一片狼藉，问路边钉鞋老师傅才晓得，广电收费营业厅已经迁至棉花巷，即父母所住小区门口，我们竟不曾留意过。
      下午接了父亲电话，声音爽朗如常，嘱咐我只许交两个月的收视费，说再长活不了了，到那时已经回村里去住了，交多了浪费。我说不可能，身体、病情年内不会有什么变化的。他笑着说：“活不到那会儿了。”
      儿时姐妹建华骑电动车从剧场接我到她的“御坊斋”肉店，小学同学天文已和妻子等在门口。一起进店里聊会儿，等待同学老刘。儿子从天津打来电话，谈了备考近况，讲订好了17号回家的高铁票。
      老刘到店后，五个人一起直奔离县城4公里的一个农家饭店，这个店是很大的四合院，四周都是雅间，中间正方形青石铺院，全部罩顶，摆满了方桌长凳。很是幽静闲适的环境，五人只点三道菜，聊得很欢。
      很高兴赶在今晚能够再次小聚，也算是一起为天文明日乘火车转飞机去福建打工做个饯行吧。8点返回县城，女儿来电话，有点肚疼，估计问题不大。
      陪妈与爸视频聊天一个小时。爸的状态非常好，中午随兄嫂去吃了北京烤鸭，红光满面，话语流畅，感觉不到气紧。侄子22:00从华能赶回家中，送给爸5万让爸明天带回来，作为我护理爸生活的费用与医药费。爸是在忙着将他的存款分给我和哥。爸说要还我替他交的两千多元釆暖费，在市里给他看病的钱我出就出了，北京看病由哥给他出的也就出了。几天前我已安抚好母亲：“今后你的存折都替你存那儿不动，我的工资全部交给你随便花，心里想给谁多少钱随便去给，不用再像从前那样受节俭成癖的爸的节制了，任性活几年。咱家人现在不缺的就是钱，缺的是人。”哥也安抚爸：“钱你都让妈留着，不需要分给我们。”嫂也是对我说：“我们要争取一切治疗可能，咱家现在不缺的就是钱！”原本是要为爸安排一项三、四十万的癌细胞分类型检查的，经我们全家商议，深知于事无补，最终放弃了。连平时渴了连瓶矿泉水都不舍得买的侄儿，都肯计划为爷爷奶奶在肿瘤医院附近租一套房子来陪住、进行长期治疗的准备，说是要倾其所有、哪怕是卖掉自己那套一千多万的准备以后结婚用的房子都要为爷爷治病。平常习惯了各自忙于工作的一家人，在大难来临之际，观点惊人一致：仅在拿到确诊结果五日时便向父母公开病情，共同捱过最痛苦的几天适应期，精诚合作抗拒死神，又坦然释怀接受现实。我为父母的坚强乐观点赞，也为全家人的理性决断而欣慰。一向都是视学业、事业为重，视浮名、金钱如烟云的家风，才能让我们如此从容、镇定、阳光！

20171109：亲情中身心沦陷，最是不觉时日何处散。不知是连续三个晚上加班编教材搞乱了生物钟，还是操心父母事习惯了辗转难眠。总之是在这几日相对来讲比较放松的休闲中，先是浑身疼痛难捱了两日，又开始半夜三点便开始清醒了两夜。很安静，脑子一片空白，除了特地向单位请了两周假外，我似乎故意给自己的心放了假，蓄积着精神等待一场大悲大痛的来临。
      人生如白驹过隙。前行时执念如山如水，虔诚守望；回眸望执念如烟如尘，消散无踪。一场浩浩荡荡地来过，竟如一句简简单单的留白，素洁地无一丝印记。在与父母的亲情中，积怨也罢，感恩也罢，所有复杂情愫都已如风中蒿草摇曳无力，随着彼此生命的衰微而没有了重提的意义。相伴，相守，相勉，相爱，一起敬畏余生便好。
      让人轻松的是，一家人终于全力以赴共勉共进，一起度过了12天的心理适应期，情绪稳定下来，知福知命，从容面对，笑视生死。
      父母之于子女，大约便是如此牵牵连连的缘分：我赐你如花生命，你还我一世蹉跎，到头来碌碌两生涯，留一场共渡落霞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