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逆袭

歌声 · 发表于 2018-8-4 16:41:26

                        命运的逆袭

文/陈国生

      说来惭愧，我活了大半辈子，那种人人艳羡的诸如中大奖、遇贵人、捡巨款、伴美眷等等，似乎一概与陈某人无缘，世上的好事美差都让别人占了去。想到此，“阴暗”心理越发扩张，“不平”之气日益彰显。家乡有句俗话：“叫化叫得久，总有一天摆大酒。”意思是说，凡事贵在坚持，坚持到底就是胜利。好像又应验了另一句老话：“风水轮流转，皇帝轮流做。”这番解析，难免牵强，倒也贴切实在，直指世道人心。这不，我这个倒霉透顶的“背时鬼”，也逢凶化吉、遇难呈详了一回。让身处僻境的“野百合”迎来了自己的春天。一次不经意的“逆袭”，让我“碰”上了至今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编辑---诗人田人先生。给濒临绝望的心灵之湖，投下了一枚温暖的石子，泛起圈圈情感的波纹。成为那个秋意渐浓，寒冬将至的季节最贴心而动人的温情记忆。

      这还得从头说起。上天好像在故意捉弄我，把一个平时看起来好端端，能吃能睡，动得喊得的七尺男儿，硬要折腾一番，“整”得死去活来，病怏怏、软沓沓的。几年下来，不消说外去打工赚了几多钞票，单就每况愈下的身体，便让自己苦不堪言，精疲力尽了。甚至还连累了家人，影响了孩子。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2014年五月底，我抱着重病之躯，从务工所在地杭州回到了千里之遥的家乡观音滩。疾病令人痛苦，现实叫人疯狂。离开家乡有好些年头了。说实话，外面的世界的确精彩纷呈，条件好，机遇多，诱惑大，人皆心向往之。这是不争的事实。在外待久了，惯了，大抵完全适应了“外面的世界”，无论日常吃穿住行，抑或所谓的精神思维处世，无不凸显出“外面”的气度来。一旦久别重回故园，见到几度入梦来的亲人，亲则亲矣，然时代变了，终不至于声泪俱下涕泗滂沱。

      开始很不适应，生物钟全打乱了。作为一个正值盛年的男人，无情的病魔侵袭了我的肌体，阻碍了前行的路，使我再也不能如往日一样，远走天涯，追逐梦想，且行且歌了。想到此，我经常夜不能寐，饭菜亦不觉其香。脑子里总不时跳出疑问：怎么办？长此以往也难熬啊！我还算年轻，难道让我卧床下去，没完没了直到病故，才算了结？！我不甘心也非所愿。我应振作起来，我要图强！区区病菌吓不倒我，不是我不怕死，而是生命处于倒计时之际，该为“后来”留下些什么？是引发我深深思考并久久不得其解的大问题。源于这种在外人看来近乎荒唐的人生叩问，对我而言，无异于一次洗心革面、脱胎换骨、重新做人。我思前想后，并郑重做出决定：哪里“倒下”，哪里爬起。利剑出鞘，亮出锋芒，剑锋指处，所向披糜。

      于是乎，我拿起了放下多年，并未放弃的笔杆，重新以笔为枪，以人生为阵地的终极战斗打响了。我为此而感到热血喷涌，劲头十足，信心百倍，豪情万丈，气贯长虹，义薄云天。仿佛一下子我脱颖而出，成了逆风飞扬扭转乾坤的旷世枭雄。心里陡然亮堂多了。“我美了美了……”的旋律顿然响彻在天地间，空灵而悠扬，澄明而极乐。我陶醉在一片天籁中，忘情世间所有，羽化而登仙，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我灵感迭出，妙笔生花，思接千载，视通万里。云游八极，笔走龙蛇。洋洋万言，稍候立就。“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直追远古圣贤，续筑精神长城。

      其时我正斜躺在床上看电视，手拿遥控器，主宰着几十个卫视的“生杀”大权。换来换去，基本上千篇一律，大同小异地播放同一类型的电视剧或娱乐节目，即同质化现象。要么清宫之内不是宦官掌权干政出乱子，便是女人争风吃醋起风波；要么中华大地一片抗日烽火，刀光剑影喊打喊杀，雷人“神剧”大倒胃口……没劲！关机。看书吧。家里购有《纳兰容若词》，翻翻，嗬！学界评价甚高。鄙人不揣冒昧，细阅之余，总体感觉：缠绵悱恻有余，尽显儿女情长；雄杰豪迈不足，缺乏阳刚之气。虽为满清文坛一流词家，如与南唐词帝李煜，北宋文豪苏东坡，花间派或婉约派温庭筠李清照，作一比较，则风格迥异旨趣立见矣。纳兰词说白了，可用唐诗一言以蔽之：“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用专业术语说，就是“糜糜之音”。再翻《隨唐演义》，我的乖乖，不看不要紧，细细慢读下去，整个魂魄全被书中精彩的情节勾了去。一波三折，荡气回肠，快意恩仇，引人入胜。惩恶扬善，大义凛然，可与日月争辉；血性男儿，一诺千金，足见英雄本色。边看边掬同情泪，竟然“白天不懂夜的黑”。夜幕渐渐降临，眼睑趋向酸涩胀痛，且伴有迎风落泪之悲催状，想来当时定是狼狈傻B之极了吧？哎！自家不揭短，打住。

      第二天醒来，想起昨日看书之事，兴奋异常，大有“今朝不为，更待何时？”之慨。说来就来，久蓄心底对文字的那份执着与冲动，在沉寂多年后，终于又被突如其来的阅读快感点燃，“燃”成熊熊大火，还原成了我前世今生的宏大而丰美的梦。

      万事俱备，只欠动笔。可要真枪实刀写起来，那又是另一码事。说者容易做者难啊，不是开国际玩笑！此时此刻，我也顾不了那么多，既然到了这一步，干脆做只“烂船”爬，爬到哪里算哪里。首先准备工作要做好，买来四五本一沓的标准方格稿纸，中性水笔芯若干。煞有介事般，俨然一老学究，铺开稿笺，手握秃笔，团坐床头，故作深思状。不时仰天长叹，乱骂一气，旋即觉得不妥，莞尔一笑，蠢子一样。胡思乱想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脑海里蹦出一句许多名家说过的大实话：写文章，就写自己最熟悉的生活。既能状写事实真相，还原生活本质，又可直抒胸臆且接地气。这样往往会引起读者共鸣。我冥思苦想了半天，别的暂放一边，还是从杭州打工“开刀”。把这八、九年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思，点滴往事，仔细构思，串联成文，应该不会太难。作文之前，先应该取个好题目。题目题目，即题之眼。早年读书时，语文老师常说画龙点睛、点睛之笔，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既然写杭州，肯定离不开历史、文化、名胜、物产。最直观的打工生活加之历代众多诗文的传播，几乎毫不费劲就跳出一个题目来：幸会钱塘。自觉有三分诗意，暗自窃喜。其实，在刚来杭州打工那年，我就想到了这个题目。只是由于忙碌的工作，繁琐的家务，生活的压力，身体的透支，经年累月地耗着、熬着，就算是一堆钢铁，日晒雨淋久了也会锈蚀掉，何况肉身之躯呢？因而一直未能成文而倍感汗颜，似有负这座风景名城。现在倒好，放开手脚干，大胆放肆写，尽量真实，力求还原，做到古人为文之“信、达、雅”三原则，确乎不易。用今天的话讲，写文章首先应真实可信，再是要顺畅通达，最后也是最难的当数高雅有文采了。正当我挖空心思殚精竭虑全力以赴进行一场忘我地打造“坐家”盛宴时，不期而遇的病魔再一次疯狂地向我袭来。人命关天，灾难面前我不得不缴械投降，俯首称臣。写作搁浅宣告失败。

      又咯血了，真是他妈的祸不单行。我怎么是这种命啊？！哎，天可怜见哪！

      我被救护车送到了县城人民医院，在那里待了十三天，没止住血，炎症一直不消。无奈赶紧转至省城长沙，住在中心医院的胸科医院。毕竟是省城，无论是医术水平还是服务态度，无论是药物种类还是疗效程度，下面的医院可以说均无可比拟。那是相当的高，确实厉害，令患者不得不佩服呀！我在长沙中心医院住院治疗十八天，期间见证了或听闻过许多不为人知的秘闻，或惊喜，或恐怖，或兴奋，或难过……其实医院乃特殊之世界，微缩之社会，日日上演着迎来送往，天天表现出喜怒哀乐。待久了，看多了，听够了，自然也就明白了，清醒了，想开了，超脱了，从容了，淡定了。概括起来便成了一副名联：“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人生是一个过程，要经历大大小小的事情，心智才会健全，人格方趋于完美。而所有这些名堂或历练的形成，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而是长时间甚至一辈子的积淀。人们称之为“财富”，精神财富也。

      就在一个平常的日子，一位普通的中年男人，以卧病之姿，以下岗之名，以浩然之气，以倔强之劲，以平和之心，以淡泊之志，以从容之步，以微笑之脸，以正直之笔，利用诊疗间隙，向缪斯女神深情而友好，虔诚而恭敬地发出心灵的橄榄枝。历经九年积淀，将近半载构思，再经两小时加工润色，一篇近两千字的散文习作总算完美收官了。完稿之后，望着这篇用手机点击出来的满含辛酸的文字，我彻底忘了自己是个重症病人，倒觉得想要飞起来了。啊！自从来2000年9月下岗迄今为止，十几年没动笔了，似乎荒废了，弃置了，冷落了。不！没有！曾经放下过，但不曾一丝放弃过。我曾用一颗赤子之心膜拜你，敬仰你，袒护你。我一直在用无言的喜悦向你遥祝敬意，我心中的“女神”。你有“清水出芙蓉”的脱俗；也有“梨花一枝春带雨”娇羞；你时而“大江东去”气势磅礴；时而“小桥流水”温柔缠绵。带着梦想，怀着兴奋，伴着激情，我把写好的稿子交给日夜守护我身边的爱人审读。作为第一读者，她给予了少见的极高评价，完全认同夫君的创造成果。这难得的异外惊喜，促使我大胆地跨出第一步，鼓起勇气，向着文学的圣殿昂首闊步，永不回头……

      出院后怀着神圣的感觉，我用纸笔重新誊写了一篇。望着工整的还带着体温的文稿，我流泪了，只有自己才明白其中的况味。之后署了个笔名：潇湘歌声，首投家乡党报---《永州日报》。那晚我美美地睡了个好觉。

      半个月后，接到报社来电，称收到了我写杭州的稿子。听到这个消息，我差点要喊了。曾几何时，文学是年轻时期最美丽的梦想，也成了我永远的痛。报纸终于出来了，拙作刊发于副刊头条。我记得，那是一个丹桂飘香金风送爽的季节，她唤醒了我沉睡多年的梦。感谢编辑，诗人田人老师，让我找到了回家的路。我要挑战自己，逆袭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