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事递交辞呈(组诗)

赵华奎 · 发表于 2019-2-11 10:02:08

向往事递交辞呈(组诗)
文/赵华奎

◎父亲

日子被水隔阻
换作一种回流模式向低处撤退
二两老酒灌杯
暂歇旧桌，浮动长相厮守的光景
父亲逐渐苍老，脸上的皱纹略显多余
我多想摁住岁月见风起澜的部分

谷仓边
他的身影背倚秋光，异常饱满
若一头安静的老牛
细细反刍被石磙碾压过的记忆
以及乡道上
那些或深或浅的蹄印

风将老屋吹旧，再将晚炊移走
尚有泛黄的寄语挂在堂前
宣读幸福指数
那时，我还不会题诗
像一只失了声线的鸟雀
立于枝头，总也啼不出父亲响亮的名字

◎读你

长短句提读三五声鸟鸣
青瓦上的炊烟
不躲避清晨
我不躲避春天抛来的媚眼

没入桃花丛
你会成为最红的一朵
扶一条细枝，读山读水读天空
我服下泥土淘出的汁
化身一片桃叶，融入大地涨升的葱茏

光阴太匆匆
有些故事因为拘谨，缺少太多精彩情节
有些爱因为青涩，仍像一只未熟的毛桃
挂在枝叶间，不眠

我从田野间走来
你也离乡而去
褪去了一身土色
我只能在人海深处，读你的背影

◎暖

春日临
替人间载来一片生机
泥土捧出了一幅青翠
倒逼青黄不接的日子纷纷撤退

风在构思一句新农谚
农谚在低诵丰满的节气
节气在持续抬高大地过剩的欲念
取走了一道旧俗
万物皆是原创版本

河水更迭，随阳光缓行于旷野
并在小路拐弯处，提取一些新片段
村庄里，父亲填火，母亲煮食
我则在纂改
一章被水浸湿了的往事

顷刻，续升的乡烟便环顾周身
沉了一树风景，又浮起另一树风景

◎辞呈

旧事灼伤容颜
旧物在炉灶间淬火成铁
旧时光从黑白相片中一寸寸隐现

日子在缩水
河流行于低处
缓存的流量，终究抵不住泥沙侵蚀
年华尽失，风韵尽失，起伏的章节尽失

穿过曲折的故道和续温的烟火
乡人的喘息
经历了无数次起落回转
止于皴裂的土墙上，结成盐霜

乡霭深处
母亲守住老屋
老屋守住最后一道风水
我守住每幅记忆的第一道闸门

最终，都得向那些平凡的往事
递交一份谦卑的辞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