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西藏五十年》——第39篇：我要学藏文

益西索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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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1年6月，我们结束在土门煤田地质队的工作，回到了拉萨，原来与我同住一屋的小陆却连铺盖也不见了。一打听，才知道他是到西藏地方干部学校学习藏语文去了。学藏语文，这可是我多年的梦想呀。如今，学习的机会终于来到了，我一定不能放过！我急忙去找唐主任，要求去学藏文。主任说：“人家开学都一个月了，还能收你吗？你若真想学，下一次再说。”我没有再说什么，跑出小院子，又一口气跑过了拉萨河大木桥，向守桥战士打听藏干校的地址。他听后哈哈一笑，手指着桥下不远处的大围墙说：“你就站在藏干校的围墙外面了，还要去找藏干校？这真正是骑马找马呀。哈，哈，哈——”
干校的杨孝彬主任接待了我。我说：“主任，我要求来学藏文。”杨主任说：“你想学藏文，这很好。可开学一个月了，拼音已经教完了，你下一期再来吧。”我说：“主任，这一次我一定要参加学习！”接着，我就向杨主任讲述了1959年发生在扎曲藏布江边的那个小故事。主任饶有兴趣地听完我的故事，好久没作声。后来，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说：“学习目的倒是挺明确，不错！那好吧，只要你们单位同意，你就来。可我的丑话也说在前头：若是跟不上班，你就必须即刻卷起铺盖走人！”我立马赶回地质局，找到唐主任。主任笑眯眯地听我将藏干校杨主任的话讲完，然后抬起头，看了我一会儿，说：“只要你跟得上班，那就去吧。希望你别半路上又背着小铺盖卷回来哟。”我说：“主任，这次学习我如果拿不到前三名，就不回来见您了！”
我终于实现了自己盼望已久的心愿！
我的小学教育，就是在抗日战争那颠沛流离的流亡路上，靠着姆妈带在身边的一本英文版《一千零一夜》里面的故事，由她一句句翻译成汉语，讲给我和弟弟听，这就是“语文”课（究其实，只有“语”而没有“文”）；而“数学”课，就是姆妈将日常生活里遇到的一些与“数”有关的事与物，教我俩兄弟，如何使用加、减、乘、除去计算。日本投降后，姆妈带着我和弟弟从贵州回到衡阳，姆妈去了汉口，我跟弟弟留在衡阳，由八姨妈领着我和弟弟，在外公那书房里面随意找书报和杂志看。那些日子学的都是“文”，却又没有了“语”。可是没有料到1950年，我在衡阳竟然考上了初中！在学校读了一年书。后来就像是缘分来到，让我遇到了老八路郝守财，他要我给他当通讯员，我也就如此这般地参加了革命工作。如今时间过去了十二年，我也已经二十四岁了，又可以再进学校当学生，而且学的还是我朝思暮想的藏语文，心里实在是很高兴。
下面，我就先说说我的“大学”——西藏地方干部学校那“与众不同”的历史：
1951年底人民解放军进驻拉萨。就像一句老歌里面唱的：“鱼儿离不开水，瓜儿离不开秧……”解放军也离不开百万藏族同胞。可是语言不通却成了一只栏路的大老虎。中共西藏工委和十八军党委决定，立即在拉萨创办藏语文训练班。他们通过噶厦（旧西藏地方的行政机关），买下了拉萨东郊原来供噶厦官员游玩的 “仲吉林卡”（藏语：林卡。就是林园）作为办学地点。
1952年2月10日西藏军区成立，两天之后西藏军区藏文藏语训练班就诞生了。军区政委谭冠三亲自担任党委书记兼校长。（后来学校规模扩大，改名为西藏军区干部学校）。
有了学校，还要有老师。十八军是一支南征北战的野战部队，没有这方面的人才。军区就从社会上聘请了擦珠•阿旺洛桑、江洛金贡、钦饶威色、汤麦•贡觉白姆、雪康•土登尼玛、多吉杰博、索朗班觉等著名藏学家和高僧大德来任教。后来又先后从内地请来李安宅、于式玉、金鹏、谢国安等著名民族学家、藏学家来学校授课。
    仲吉林卡，紧靠拉萨河，好大的一座林子。可是偌大的林子里，原来就只有一幢孤单单的藏式楼房。这幢楼房便成了校部，供老师办公和休息，所有的学员都要自己动手搭帐篷住。干校第一期学生共有800多人，分为5个大队，主要学习藏语文（少部分人学印度语）。谭冠三说：“干校要以抗大（即中国人民抗日军政大学）为榜样，老师带领学员，半天劳动、半天学习，自己动手搭建营房。”很快仲吉林卡的树荫下，就搭起了一排排军用帐篷。
万事俱备，可又欠了“东风”——没有教室。学生每人一只小板凳，一块黑板往大树上一挂，就成了课堂。学校办了一期，积累了经验，谭冠三又指示在各部队优先选送藏族战士入学。不断增加藏族学员的比例，最终要使藏族学员成为学校的主体。谭冠三对他们非常关心，勉励他们努力学习，肩负起建设新西藏的重任。
每天早晨，树林里传出朗朗的读书声。当时内地通往西藏的两条公路还在紧张修筑之中，进藏的大批物资还要靠骆驼、牦牛和马匹驮运，部队供应十分困难，学校的粮食和蔬菜等副食品就只能靠自己动手来解决了。教师带领学员，很快就在校园里开垦出了一大片菜地，当年就喜获丰收，第二年蔬菜基本达到了自给自足。
在拉萨，上学读书历来就只是三大领主和有钱人家子弟的特权，人们更是从来也没有见到过一边劳动一边读书，如此特殊的一所学校。藏族群众称军区干校为“帐篷学校”。还纷纷夸奖说：“帐篷学校的学生多有本事，又会学习，又会劳动，真是棒！”
   

蓝河

能进入藏干校真是你的幸运。你一定见过谭冠三老将军吧？

益西索朗

蓝河 发表于 2019-6-19 16:06
能进入藏干校真是你的幸运。你一定见过谭冠三老将军吧？

谭冠三将军是湖南耒阳人，也就是我的“近老乡”！在藏干校时，我只是听到他的名字，并没有见到将军本人。后来也只是在一些会场上，远远地见到过将军。可是后来，一次飞来的“横祸”，几乎让我遭到了“灭顶之灾”。我走投无路，只好去找正在自治区开会的老红军梁局长，向他汇报了情况。真正是“老天有眼”呀，在梁局长向谭书记汇报工作时（谭冠三既是西藏军区政委，又是自治区党委书记。军地人们都称他为谭二号。一号是军区司令员张国华）顺便汇报了我的情况。将军说了一句话：“明明是子虚乌有的荷兰鬼，却有人硬要给他也定一个阶级成分。”就是“谭二号”的这一句话，我才从那一次“灭顶之灾”的漩涡里面逃了出来。这个故事，后面我会专门写出来。也是这个小故事，又一次让我感悟到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命运！我刻骨铭心的感谢谭将军！
谢谢老师！

蓝河

益西索朗老师真是菩萨保佑遇难呈祥啊！

益西索朗

蓝河 发表于 2019-6-19 17:13
益西索朗老师真是菩萨保佑遇难呈祥啊！

我只是觉得，那些老红军就有“菩萨心肠”。

蓝河

说得对！非常羡慕益西索朗老师见证了西藏的民主改革进程！

益西索朗

蓝河 发表于 2019-6-19 18:00
说得对！非常羡慕益西索朗老师见证了西藏的民主改革进程！

回过头去，看看自己走过的一条路（包括这次有幸注册远山网），我觉得，这一切都是——缘分。
谢谢老师！

蓝河

祝益西索朗老师开心快乐！

益西索朗

蓝河 发表于 2019-6-21 17:27
祝益西索朗老师开心快乐！

说句大实话，现在“压力”最大的人，是您们这些“上有老下有小”的老师们。祝老师万事顺意，扎西德勒！

蓝河

非常幸运能和益西索朗老师成为好友，有机会去拜访您！敬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