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湾 /凤凰山人

凤凰山人

                                    神 仙 湾
                                                                        庸  之      

        溎河中游有一个大水湾。河水由南向北流去，迎面碰上一个大崖头，一个急转弯，就在崖头下方旋上了这么一个大水湾。崖头壁立，河水湛蓝，泉眼密布，周围水草茂密，鱼虾浮游。炎炎夏日，一股股凉气向周围散发，给人一种瘆瘆的感觉，平时很少有人到这里来。
        崖头两边不远处分布着几个小村庄，很早以前，这里曾闹过一次瘟疫，死了好多人。就在人们求医问药无门的时候，忽然村子里来了一个白发老太婆，她挨门逐户查看了病人，就带领村里的年轻人，到河滩、崖头、荒地野坡去采集一些中草药，然后熬成两种药汤，一种给病人喝，另一种给没病的人喝。很快止住了瘟疫，挽救了好多人的生命。正当人们想要感谢老太婆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人影了，问遍了几个村子的大人小孩都不知道她从哪里来，又到了那里去。一个放羊的青年说，有一次他在大湾边放羊，远远看到老太婆向他走来，一眨眼又不见了，只见一道白光似乎扎到湾里去了。啊！莫不是河神相救。人们恍然大悟，纷纷到湾边烧香磕头，顶礼膜拜。从此大湾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人们叫它河神湾，神仙湾。
        夏至是神仙湾西边村子里的一个青年，当年他被瘟疫折磨得奄奄一息，是老太婆把他从死亡边沿拉了回来。他亲眼目睹了老太婆拯救全村人的经过，心想我也要学习老太婆，为乡亲们做点好事。也算是对老太婆救命之恩的回报吧。于是他把老太婆带领乡亲们采过的中草药全都认识了一遍，又跟乡亲们学习了什么半夏、薄荷、远志、生地、三七、大青叶、穿筋龙等等 。越学越爱学，一般的头疼发烧，肚子疼等小病小灾差不多都能上手了。
        夏至聪明好学，头脑灵活，为人热情和气，父母在那次瘟疫中都已去世，孤零零独自一人生活，白天在坡里侍弄那半亩粮田，年景好了还能吃上饭，遇有荒年那可就忍饥挨饿了。晚上回家，三间破房子漆黑一片，就在昏暗的月光下，整理他白天采的中草药，以备病人使用。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夏至在村子里人缘极好，只是家境贫困，快三十岁了，还光棍一条。给夏至成亲，成了全村人的心愿。
        盛夏的一天，夏至被邻村马员外急急地叫了去。到那一看，马员外的女儿黑妮正在炕上疼得碰头打滚，两手捂着肚子，弯着腰，屈相着脸，呻吟声一声高过一声。夏至站在炕前细细打量了一番，给黑妮切了脉，察看了舌苔，又用手按了按肚子，说：“不要紧，一会就了。”说着在她两腿膝盖下方不远处各扎下一针，用右手拇指和食指不断地捻动银针，一边捻动一边上下提插。一袋烟功夫，黑妮停止了呻吟，捂着肚子的双手拿开了。马员外一家人，看着夏至娴熟的针灸手法，高超的医疗技术，不禁暗暗佩服。员外执意给夏至酬金，夏至无论如何都不肯收：“都是乡里乡亲的，帮忙而已。”他给马员外留了一些中草药，嘱咐了服用方法后就离开了。
        骄阳似火，夏至走在路上，浑身大汗淋漓。又挽救了一个病人，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正巧路过神仙湾，我何不在此洗个凉水澡呢。瞅瞅四顾无人，他迅速脱掉衣服，扑通一声，跳进水里去了。真舒服啊！洗去了汗水，洗去了灰尘，也洗去了浑身的疲劳。他惬意地躺在水面上，两手轻轻划动，任由身体在水面上漂浮着，眼望着蓝天白云，心中浮想联翩，好像看到了满天的神仙，在向他招手呢。他越玩越高兴，又在水里扎起了猛子，每扎一个猛子就到水面上呼吸一会。这一次他吸足了空气，一个猛子扎下去，越扎越深，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看到前面一片亮光，他冲着光亮慢慢走过去，一座朱漆大门耸立在了眼前，两只大龙虾蹲在门前，四支巨大的虾钳架在一起，像一座拱门挡在大门前。夏至略一迟疑，便弯下腰，轻手轻脚地钻过虾钳搭成的拱门啊，好一座宽敞的庭院！假山、亭榭、小桥、奇花异草，真个是仙境一般。正面一座房子，房门敞开着。进得门来，豁然看到东间有一座巨大的睡床，床上帷幔低垂，散发着阵阵清香。一女子赤条条地睡在床上，丰腴的胴体，白皙的肌肤，真像是冰雕玉琢一般，夏至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成年女子的胴体。他扭过了头，不忍直视，呆呆地站了一会，然后慢慢挪动双脚，来到床前，拿起床上一块粉红色纱巾，两手捏着，轻轻地盖在了女子身上。他刚要转身离开，背后传来了女子的呼唤：“过来坐吧，我等你多时了。”夏至复翻身，来到床前，坐在椅子上。女子穿衣下床，端过来一杯香茗：“渴了吧，先喝口水歇歇。”夏至轻轻呷了一口，一股清香直入肺脾，一杯水下肚，顿觉心旷神怡。女子一边斟水，一边与夏至拉起了家常，轻声细语，娓娓动听，句句都说到了夏至心坎上。夏至不再紧张，感到眼前的女子像大姐，像慈母，跟自己的亲人一样。一会，侍女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里面还有一个胖胖的荷包蛋。“吃吧，这是一碗长寿面，吃了它会长寿百岁的。今天是你的生日。”夏至还真有点饿了，三口两口就吃完了。临走，女子拿出一串蚌珠交给夏至：“就留作纪念吧！”并再三嘱咐：“今天你在这里听到看到的一切，千万不要对外人说。今后你会有好日子过的。说了就不灵了。”夏至起身谢过，刚出大门，被两个大龙虾从背后踹了一脚，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站稳脚跟一看，原来自己正在神仙湾边上洗澡呢。
        回家的路上，夏至反复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事情，越想越觉得奇怪，这女子到底是谁呢？她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呢？难道真的遇到河神了吗？
        接下来的几天，更加奇怪的事情接连发生。
        一天，夏至在田里锄草，直到中午才回家，可是一进家门，他惊呆了。屋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灶台上热气腾腾，掀开锅盖一看，热汤热饭早就做好了。夏至找遍了家里的所有地方，千呼万唤也没见一个人影出来。一连几天都是这样，他每次回家，饭菜做好了，衣服洗干净了，缝好了补丁，整齐地叠放在炕上。夏至原以为是哪个好心的邻居在帮他，可是问遍了亲戚朋友，庄乡邻居，都说没人知道。他决心解开这个谜。
        早饭后，跟往常一样，夏至背起药箱出诊了。然而没走多远，又折返回来，在邻居家潜伏了下来。
        时已近午，突然听到有人进了院子，夏至快速冲进去。一个年轻女子正在开房门，听到有人进来，惊恐地站住了。可是，当她回头一眼瞥到夏至时，她羞涩得低下了头。“原来是黑妮啊！你怎么来了？”“俺爹叫来的。”“你来干什么？”“叫俺来伺候你。”
        原来这黑妮是马员外的小女儿，长得膀宽腰圆，粗口大唇，乌黑的脸膛，活像个黑汉子，二十好几了还没人要，父母整日里为她犯愁。可巧夏至又为她治好了病，夏至的为人一家人早就听说了，今天见到夏至，堂堂一表人才，手脚勤快，又有医术，马员外就跟老伴商量着把女儿许配给夏至。“妮啊，人家夏至给你治好了病，分文不收，我们怎么报答人家呢？这样吧，你去给他做几天饭，洗洗衣服好吗？”黑妮一听，欣然同意，自此天天往夏至家里跑，唯恐伺候得夏至不周到。
        四目相对，一时无语。“屋里坐吧！”还是夏至先说了话。当两人弄明白了各自的来意后，都会心地笑了。他们像一对亲兄妹，一边说着话，一边做饭吃饭，自从父母过世后，夏至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不几天，马员外家差了媒人来提亲，夏至自然是一口应允了。只是寻思了半天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做聘礼，最后只得拿出一串蚌珠做的项链交给媒人就算是聘礼吧。
        夏至结婚的喜讯传遍了周围村庄，大家都为夏至成亲而高兴，有的帮他修理了房子，有的送来了粮食面粉，有的拿来了酒肉，单等新娘子过门，好好庆贺一番。然而当听说新娘子是马员外家黑妮时，不免又有些惋惜。
婚期到了，新人双双入了洞房，胡同里，院子里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大姑娘，小伙子挤了满满一屋子，准备闹洞房。当夏至用擀面杖慢慢挑开新娘头上的红布时，一屋子的人都惊呆了。这哪里是黑妮啊，明明是一个天仙！白净的瓜子脸，弯弯的柳叶眉，一对浅浅的酒窝，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明亮的眸子，笑盈盈地望着大家，一串蚌珠项链戴在脖子上，闪闪发光，更增加了新娘子的妩媚动人。新娘子一颦一笑，面如桃花含羞，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她拿出喜糖，瓜子，小火烧分给来宾，闹喜房的大姑娘小伙子来了一拨又一拨，直到月上中天，人们才恋恋不舍的离去。一时间夏至娶了个好媳妇的传闻轰动了十里八村。
       几十年过去了，夏至跟黑妮相敬如宾，过着幸福的生活。晚年五世同堂，衣食无忧。一天夏至把儿孙们招到近前，一时高兴，向他们讲述了几十年前神仙湾奇遇的故事，大家都听得目瞪口呆。可是一回头，却发现老爷子头歪在一边“睡”着了，自此再也没有醒过来。享年九十八岁。
        夏至的坟就埋在神仙湾边的崖头上，只是近代随着水利建设和溎河河道的治理，夏至墓和神仙湾都已不复存在了。
2015.8.30.

枫林醉

老先生深谙传奇个中三味，远山民间版块欣得高才，好!
晚间愉悦!

荷语

好故事！传奇色彩浓厚，真是原汁原味儿的民间故事！老师如此笔力底功，真是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