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一家亲 ——七十载风雨两岸不了情 文/杨紫英(台湾) 我是1949年出生在台北近郊士林的外省孩子,由于士林官邸就在我家旁马路的另一头,小时当每年为蒋公介石华诞所办的寿菊展和为夫人蒋宋美龄女士办的兰花展时,常能够欣赏各色新品种的花卉,我对此地也有份特殊的感情。但万万没想到在2010年,我和60多年从未谋面的大陆亲人相约在此相见,把士林官邸这个地方,在我的人生记忆中又加添了一段美丽又难忘的印记! 促成这个寻亲记的伟大推手,是令我们缅怀的领袖蒋经国先生。1988年经国先生看完一部电影《血战台儿庄》(1986年影片,北京拍制,正面肯定国民党政府),他流下热泪无数,决定同意开放老兵回大陆探亲,海峡两岸同胞在骨肉分离了39年后,终于把乡愁化作了喜悦的重逢,从而揭开了海峡两岸公开往来的序幕。 而我老家河南温县的三叔李万凯(舅公的儿子),也因为经国先生的德政,得以自大陆老家来台探望爸爸,而我们的见面地点会选在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士林官邸」,是因为这是他们旅游团来台观光的第一个景点,我们迫不及待的希望能在他来台后第一个时点尽早见面。 隔绝年代鱼雁往返 其实爸爸在1982年时,便透过朋友由香港,用老家的地址,试着向家人通信,但一直音讯杳然。就在爸爸失望的准备放弃时,老家的舅公传来在大陆的亲人安好的书信。爸爸拿着舅公的回信,忍不住内心激盪的思乡情怀,流下泪来,他恨不得能向天使借来一付翅膀立刻飞向奶奶身边,跪在她老人家面前,除了为他未能尽孝外,更因为爷爷奶奶是地主及他是国民党的关系,被打为「黑五类」,让奶奶吃足苦头(那时爷爷已去世),爸爸要为这一切向奶奶叩头请罪! 但碍于政府的政策,两岸尚未开放往来,于是爸爸就透过香港转寄家书与舅公鱼雁往返,并派在海外留学的二妹仲男,前往拜望已改由蚌埠的大堂兄在照顾的奶奶。而我们能做的只是定期寄钱给奶奶,让奶奶在堂哥的照顾下,过上好一点的日子。并且期盼两岸一家人团圆的美梦得以实现。 在爸妈望眼欲穿的等待,两岸终于开放了。妈妈及在美国的妹妹们也陆续返乡探亲,圆了望乡梦。 而奶奶毕竟是上了年纪之人,于1988年离开人间。但爸爸因是警察的关系,那时尚不能回大陆奔丧,造成爸爸一生未得与奶奶再见的遗憾。他一直等到奶奶去世三周年(1991年)时才得以带着六妹回安徽老家安葬奶奶的骨灰。 2010年8月19日,我河南老家三叔李万凯经过两年的努力,打破重重障碍,交了五万元人民币的保証金,好不容易的终于参加来台观光八天的旅游团,专程来看爸爸。 艰难的世纪之旅 三叔形容:这是一个他们艰难的世纪之旅,我很感恩的谢谢他及舅公一家,而且真要谢谢天的是,三叔适时的赶到台北。因为那时爸爸已因糖尿病并发肾功能障碍,需要住院洗肾,人很虚弱,生命已危在旦夕。 我和先生请三叔与大陆旅游团的导游接洽好,我们会在他们抵达台北士林官邸时,在大门口见面。 犹记得那日风和日丽,我和先生八点半便来到官邸门口,看到在停车广场上已停了十多辆游览车,在摩肩擦踵大批的人潮中,我和先生则专心的看每部驶过来的游览车车牌,深怕错过了见不到三叔。 「来了,来了!就是那辆蓝色的大游览车先生眼尖,高兴得拉着我,向那部尚未停妥的游览车跑去。直等到导游下车,我们立刻趋前告知,我们是来接亲戚李先生的!这时也看到一位年约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提着一大箱沈甸甸的行李箱下车,来到导游面前,并且急切的问我:「妳是紫英吗?」 我也兴奋地跟这位年轻的三叔,激动地用力跟他握手。 很快的与导游办妥交接手续,保证必须于当脕十点前再把三叔带回下榻的旅馆。我们三人立即叫了部计程车,直奔关渡医院。因为我们要赶在十点半前,去医院的加护病房探望爸爸。 在车上大家聊了起来,原来三叔的爸爸是我父亲的小舅舅,他俩因年纪相近,从小便玩在一起,是称兄道弟的哥俩好,所以舅公非常想念爸爸。三叔带了一个V8录影机来,内有舅公对爸爸说的思念的话,还录了爷爷的坟头、奶奶的故居及爸爸与舅公幼年嬉戏之地,希望爸爸虽因病无法返乡,可以一解爸爸思乡之愁!另外还带了名人的字划,食物等准备送给妈妈及妹妹们。 爸爸临终前的探望 我们匆匆地来到医院的加护病房,穿上隔离衣来到爸爸的病榻前,三叔迫不及待的扑向爸爸,抱着爸爸的双肩,不停的呼唤着「表哥!表哥!是我万凯呀!我从河南老家来看你来了!我带着爸爸的话,我放给您看啊!」 三叔忙着打开录影机,在爸爸眼前放给爸爸看。起初看到舅公的问侯,爸爸是开心笑着的。可是等他看到爷爷的墓及奶奶的故居时,爸爸已是老泪纵横!因为爸爸没有去过爷爷的坟,更没去祭拜过爷爷,爸爸心中的苦楚自是极易想见的。爸爸毕竟是在病中,当录影机的划面播放出古老的大树及爸爸小时嬉戏之地时,爸爸挥挥手,大概太累不想看了!我和三叔擒着泪水,说了些安慰爸爸的话,并且给他打气,希望他快点好起来,我们再一起回老家走一遭。 时间过得真快,二十分钟的探病时间已过了,三叔含着泪水与爸爸拜别。爸爸闭着双眼跟三叔挥手再见,三叔也流下泪来,离开了这个不易来的伤心地。而且后来的确三叔是大陆亲人中唯一来台见到爸爸的人。 当我们接下三叔送给我们情意深重的礼物,大家挥手再见时,我们有谁想得到这次探亲之旅,竟是三叔与爸爸的诀别之旅,因为过了十一天,爸爸就溘然长逝了。 在血浓于水的亲情下,两岸之间的往来,并未因爸爸的仙逝而中断。当年侍奉奶奶的大堂兄,因身体健康不适不克远行,但亦于2014年七月派其长子杨晓鸣率其一家人,来台北给爸爸扫墓。 我永远记得,姪儿买了花店中摆出最贵又最美的一大束鲜花,来到爸爸坟前,代表大堂兄献上最深的哀思与敬意。接着我和先生还带他去看爸爸以前上班的地方,及住过的地方,姪儿用相机记下这些与爸爸有关的生活点点滴滴,准备回大陆与家人共同凭弔爸爸之用。 生命与爱的传承 我们姐妹也常与大堂兄杨蔚青通信,大堂兄年轻时即自习写作,如今在大陆文坛亦颇有一番成就。而我家姐妹中,也有三人爱写文章。大堂兄把我们三人的文章,带进大陆文学网,成为特约作家,也参加文学网的征文比赛,屡次获奖。我也喜欢把我所写的亲情伦理及励志文章,和台湾的人情味及医疗等陆续介绍给大陆读者。这些对我们一家人来说,真的是始料所未及的。 2018年,我与大堂兄共同出版了一本《生命与爱的传承》,让两岸亲情的延续更得到了一个有意义的传承。 (2019年12月写于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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