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差！她童年的快乐在哪里？

花如草草非花 · 发表于 2016-11-13 11:52:48

      孙米林走了，她是上个星期五晚上走的，而且是她妈说再也不让她来我这里后带走的。我和外甥女送她们娘俩走出房门下了楼梯出了大门，我们向她们说“再见”之后，看着她们骑着电动车沿着黑咕隆咚的小巷一直向前向前……我知道小巷的尽头通向灯火辉煌的街道，小巷子里的黑暗很短暂，我祈祷她们能快点走出去，让这娘俩的眼前一片光明……
      孙米林来我们家陪外甥女做作业已经一个月了，为了让她的成绩能够快速提高，我也可谓想尽办法。——我让外甥女陪她一起做生字和英语单词的卡片;我也常带着她们拿彩色粉笔在房东阳台的水泥地上默写生字和单词;我给她们把生字和英语单词编成有趣的故事或笑话……。可是上次她的数学测验却因为没有按时答完试卷考砸了。我问她什么原因，她很坦率地告诉我，她不认识字读不了应用题，所以没办法列算式解答……当然我明白一个连“风”字都写不出的孩子内心的无奈！
      上个星期五晚上，为了辅导孙米林的作业，我和外甥女照例没有回家。那晚接她回家的母亲来的特早。她来了之后一边指着孙米林说她欠揍一边坐在了她面前的凳子上盯着她做作业。我并不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所以也没在意。由于有她亲自监督孙米林，我便坐在床边看外甥女做题l。孙米林做的是应用题，由于她不认识字，老是在哪里发愣，她妈只好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着给她说，说着说着她就变得有些不耐烦了，她不停地吼喊着嫌孙米林速度太慢……后来她接了一个电话，接完电话又不停地看手机。而我们这边，一向写字贪玩的外甥女竟然破天荒写的飞快，她每写完一道题还故意向我们炫耀似的大喊道：“我这道题又写完了！”“哎吆！你家娃就是写的快。”孙米林她妈无比羡慕地赞扬着外甥女，又回头气恨恨地瞪着孙米林怒声呵斥：“你看看人家娃！你再看看你！我看你不挨打就不行！”说着，她就朝孙米林身上拥了两拳头。孙米林低着头，咬紧嘴唇，但眼里的泪水还是“啪嗒”“啪嗒”滴下来。看到孙米林她妈气恨的样子，我赶忙阻止格外嚣张的外甥女：“写完就写完了，你喊叫啥呢！自己写自己的。”可是那一刻外甥女已经得意忘形，根本不把我的话当回事。而可怜巴巴的孙米林则带着胆怯用蚊子哼哼的声音询问自己的母亲：“这是个啥字？”听到孙米林问，我扭过头问她：“那个字？阿姨给你说。”“不要给她说！让她自己读!你老给她说，她就老依赖你。”孙米林她妈对我说完，又转过头怒气冲冲地对着孙米林大吼，“自己读！少依赖别人!”她大声的怒吼，竟然把一旁的外甥女吓得激凌凌打了冷战。她抬头望了望我，又望了孙米林她妈，再看了看低头低泣的孙米林。“看啥呢。你写你的。”我对外甥女说。外甥女又低头写她的作业。
      看到孙米林顶在哪里干耗着时间，我想干脆给孩子把那字说了算啦。于是我对孙米林她妈说：“我看还是给她说了吧。老让她顶在哪里也不是办法。”“你别等着别人给你说！你今天读不出来就是个挨打！”孙米林妈妈对着孙米林大吼。她的大吼将我那到了口边要对孙米林读字的声音硬生生给吓了回去！孙米林趴在桌子上用满噙泪水混杂着胆怯和不解的双眼盯着书本发呆……
      在外甥女不断地炫耀声中，她很快做完了数学二号本抄的题，做完了老师发的数学考试卷，做完了数学练习册……而孙米林练习册上的两道应用题才做了一道。此刻的孙米林愁眉苦脸，她正在为第二道题那些认识她她却不认识的字搜肠刮肚。
      “完了！我全做完了！”外甥女兴奋地喊着，并把手中的油笔“啪”地一下拍在桌子上，“噌”地一下从凳子上跳了下去……
      “你看看人家的娃！你再看看你！”孙米林的妈妈训斥着她。
      “我…我…不认识字呀。”低着头的孙米林小声说，声音里满是胆怯。
      “不认识！不认识是欠揍！”她妈对着她大吼。孙米林盯着书本没说话。
      “做呀！你读题呀！”她妈又对她吼。孙米林还是不吭声。
      “我叫你不写！”她妈大吼一声，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紧接着传来“啪”的一声脆响，正在给外甥女批作业的我一扭头，只见孙米林的鼻孔“唰”地一下喷出了鼻血！
      “唉呀！流鼻血了！”我赶忙站起来将孙米林的头扳起，并对着吓傻站在一旁的外甥女大喊：“彭政华！赶紧拿卫生纸呀。”
      外甥女的反应可真够快的，她一把抓过身边桌子上的卫生纸递了过来。我赶忙边拉边揉撕下拳头大一块按在孙米林的鼻孔上。
      “让我来！”她妈说着伸过手来，我和她换了手。她妈按着她的鼻孔一用力顺势把她推倒在床上。
孙米林呜呜地哭着。
      “唉！我失手了！”她妈说。似有那么一点点心疼。
      “嗯。”我望着她妈懊悔的神情，很是无语。
      她妈手中的那团卫生纸很快被鼻血浸透。我又给她揪了更大的一块，换掉了她手中的那块。
      我们两个大人谁都再也没说话。外甥女瞪着惊恐的眼睛一会望望我，一会望望孙米林她妈，一会又望望横躺在床上呜呜直哭的孙米林。
      过了一会儿，孙米林她妈拿开了手中的卫生纸，另一只手抓着她胸前的衣服一把把她拽起来，并厉声对她说：“起来赶紧写！要是再磨蹭，小心我再给你一包子！”
      呜咽哭泣的孙米林抬起手擦了一把眼泪，然后拿起笔低下头。谁知她头刚低下，鼻血又“唰”地一下喷了出来!她妈又赶紧拿手中的卫生纸给她堵住，再度把她推到在床上。我慌忙又撕下一大块卫生纸递给孙米林她妈，并对外甥女大喊：“彭政华，赶紧拿脸盆去接些凉水，让我给她额头拍些冷水。”“噢……噢……”惊呆中被我喊醒的外甥女嘴里答应着拿了脸盆跑了出去。
      “打的太重了！”孙米林她妈不好意思地对我说。我说：“她不会！你就再打她也打不会！”她却说：“唉！你不知道。这娃娃都有依赖性。你不打着逼她，她就老依赖着你。你狠狠地打她一顿，她觉得对你没有啥指望了，就会变得自觉多了。”听她的话也还是蛮有道理的！可是孙米林被小饭桌的老师打肿了胳膊，也没能把成绩打上去！她也曾经说她在家里给孙米林准备了一根手指粗的棍子和一个笤帚把……可想而知，这孩子挨打那可是家常便饭，然而这孩子的成绩还是没能提高啊。不过这是她教育自己的孩子，我一个外人又有什么理由去反驳她呢。
      外甥女打来了凉水，我用手蘸着冰冷的凉水反复拍到孙米林的额头，她只是挤着眼呜呜地哭着，任凭我们摆布。又过了一段时间，我拿卫生纸给她擦净了脸上的水，她妈也拿开了按在她鼻孔上的卫生纸，——又一大团被鼻血浸透成鲜红的圆球。
“唉！这次流的血可真不少！”孙米林她妈叹着说。“唉！孩子上个学也怪可怜的。”我也叹息着说。
“快写！”孙米林她妈对着孙米林大吼，“从明天起不许再来这里了。待了这么久一点长进也没有！”听了她的话我总算明白了。——她一定是嫌孙米林这次数学考试没考好！既然是这样，那我还能说什么。
      “不！我就要来！我就要来！”孙米林突然大哭着喊！“赶紧写！再哭！再哭小心我揍你！”孙米林她妈冲着孙米林喊。孙米林流着泪拿起了笔……
“我知道孙米林这次考的不好。我问过她了，她说是后边的应用题………”我给孙米林她妈解释。“不管那的事。这孩子就是得打！不打不开窍！”孙米林她妈对我说。“可我觉的靠打也不是办法。”我说。“那不打还能有啥办法？”孙米林她妈问我。是啊！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妈的这句话反而将我给问住了。
      看到孙米林盯着那道题依旧束手无策，我终于还是忍不住给她读了题，她很快就做了出来。接下来，我又给孙米林辅导了英语，她妈坐在一边玩手机……
      等给孙米林辅导完了她妈认为难度大的数学应用题和英语作业，她破天荒没有带着孩子走，而是打发两个孩子在房子外边玩，然后却给我大谈什么“人在做，天在看”和什么“亏人的人不得有好报”的古今明论，还给我列举好几个她所知道的悲惨事例……听得我有些毛骨悚然。可是，我没觉得我有什么地方“亏”了她。虽然让孙米林来我家做作业我起先是有这个想法，可一直都没敢邀她。到后来还是她直接联系我的。——因为那次数学测验外甥女考了不知是第一还是第二名。她还给了我五百块钱作为孩子一个月的生活费，那是她硬给的，说是让孩子吃饭也待在我们家。在这一个月里，两个孩子吃的一模一样，我也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偏向；给她们辅导作业，我更是把绝大部分的时间给了孙米林，因为她不认识不会写的字实在太多，她的语文作业得我把她要写的字一个个给她写到稿纸上，她再写到作业本上。尤其是她的作文，尽管我给她讲过了，但还是得她说一句我给她在稿纸上写一句……上个星期天由于跳舞，她写作业的时间不够，她妈只好让她抄了一篇网上的作文。其实这偏偏是我最反对的做法，因为我总是希望孩子能写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给我说这些？难道她认为我什么地方亏待了她的孩子吗？可是她又没有明说。不过，肚子没病何怕别人给灌凉水呢。她说的唾沫星子乱飞，而我却因为无法抵挡瞌睡虫儿的诱惑有点困的张口打哈欠。她看了看不断揉着眼睛的我，最后说：“我知道把娃放你这，你顾了你们那个就顾不了我们这个。我看还是让她待家里挨打好了。”
她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没有对她的孩子用心么？我可真是有口难辨！孩子在我这里，她来过多少次，那一次我不是给她的孩子讲题写字。有一次她来接孩子，可刚一进来孩子就怕的不敢再写，我给她说了她不得不站到门外去等。没想到她现在居然这么说话。这让我很伤心！算啦，随她吧，如果她真能把孙米林打成天才，那我这样的谆谆教导岂不是害了人家孩子……我没有再说什么。孙米林她妈又说以后孙米林要是在家什么题不会做她就用微信发给我，让我帮她解答，以后每个星期天都让她来我们家写作业等等。望着可怜的孙米林，这些我想都没多想就爽快地答应了她。
      星期六晚上，孙米林她妈把她不会的几道题给我发了过来，我也一一给了她解答。其中有一道题反倒是孙米林做对了，她自己做错了。星期天她又给我发了好几次微信，告诉我她很烦，孙米林在家老是被她打，孙米林哭着要来我家……
      我曾经是那么的想帮这个孩子，可是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如今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又该怎么去做！就在刚刚，孙米林她妈还打电话向我和外甥女询问今天晚上老师布置的语文作业，她一边和我们说话还一边大骂着孙米林，隔着手机虽然看不见可我也能很清晰地听到孙米林低低的啜泣声！
      事情的全部经过就是这样的。
      孙米林真的是个很乖巧的孩子，可是为了学习却不得不忍受挨打的疼痛，还要经受熬夜苦战的疲惫，以及被老师常常发网“光荣榜”被同学嘲笑的羞辱，她小小年纪有何快乐可言？我有点不明白，如今的孩子除了学习难道真的就别无出路了吗？唉！网络的发达对于学习不好的孩子那简直就是摧残心灵的一种灾难！不过，我很庆幸我生在那个在学习上父母不问不管的时代，我应该为我拥有了“疯丫头”最快乐的童年而无比庆幸。

                     2016.11.7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