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西藏五十年》——第17篇：漫漫进藏路——那一座无形的丰碑

益西索朗 · 发表于 2019-5-31 04:54:03

《我在西藏五十年》——第17篇：漫漫进藏路——那一座无形的丰碑
我们很快就要进藏了。那一天，赵队长笑嘻嘻地对我说：“小王，过去部队行军，一路上都有宣传员，为的是鼓舞士气。这次我们进藏，你就来当这个宣传员。怎么样？”听队长这么说，我真的被吓懵懂了，连忙说：“队长，我来西宁还不到一个月，对西北的情况一点也不了解，又只会讲一口南蛮子话，您就别给我出难题了。”队长说：“你现在来到了地质队，工作性质确实跟过去大不一样了，你要加紧学习，好好锻炼。当宣传员，也是一次锻炼的好机会呀。”听他语重心长的一席话，这哪里是在给我出难题，分明是在给我提供锻炼自己的好机会呀。我愉快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我就按照过去在衡阳搞计划工作时，得来的那一点点少之又少的“经验”，决定先去收集一些有关青藏高原和青藏公路的资料。那几天，我去了青海省图书馆，也去了新华书店，连青海日报社我都大着胆子“闯”进去了。那时候的人们，大多乐于助人，我的收获还真是不少。可是我的那一口湖南话，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改变的。怎么办？我想起了在西安有一面之交的小蒋，他虽说是个江苏人，但来西北已经两年，他还会讲一口江苏腔的普通话。找到小蒋，向他说明了来意，他爽快地答应了。范敏中知道了这件事，又送给我一个厚厚的野外地质记录簿。我翻开一看，里面尽是一些有关青藏路沿线的资料。她还答应小蒋，再请两个老同志来帮忙。
小小地质队出发了。几辆苏制吉斯151和嘎斯51载重汽车，拉着人员、钻机、钻探管材、油材料和人们吃、穿、用的全部家当，从西宁出发了。刚出西宁，路况还凑合。来到日月山，只见山口南北各有一座峰，有资料说，那象征着太阳和月亮。我仔细看了好久，还是没有看出太阳和月亮的模样来。人们下车“方便”之后，小蒋就讲开了第一个故事：
日月山古今闻名，传说众多。其中流传最广，最令人感动的莫过于文成公主进藏的故事了。相传，唐太宗为了汉藏人民世代和好，将宗室女文成公主许配给了藏王松赞干布。公主一行由江夏王李道宗和专门从西藏来长安迎接宫主的藏相禄东赞陪同，从京都一路迤逦西行，来到了赤岭山。那一天公主登上山顶时，刚好是清晨，只见一轮朝阳喷薄而出，长空中闪烁着万道霞光。她回头向东望去，只见黄澄澄的油菜花、红颜色的紫云英、还有不知名的小白花，五颜六色，绚烂多彩。再转首向西望去，唯有默默无语，波涛起伏般的万岭千山。一阵揪心的凄凉感涌上心头，宫主潸然泪下。唐太宗听说公主怀乡思亲，为了替女儿解愁，特意下旨铸造了一面日月如意宝镜，派人送上山来。说是公主想家时，只要打开宝镜，就可以看见长安的亲人。护送公主的吐蕃大相禄东赞担心公主在宝镜中见到亲人，会改变进藏初衷，便暗中将日月宝镜换成了一面石刻的镜子。公主拿起镜子一看，除了自己憔悴的面容，其他什么也没有。她误以为是父皇薄情，在有意欺骗她，再看看眼前莽莽群山，便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真正是感天动地呀。后来，公主毅然决然地将那面石刻的日月镜抛下，继续西行，再后来，人们便把赤岭改名为日月山……
小蒋声情并茂地述说着故事，就像他是一千多年前的一位亲历者。但是那个故事也确实是感动了听众，大家静悄悄的，谁也没有说话。可这时候，小蒋仿佛又变换成了另外一个角色，他换了一种腔调说道：“上面我讲了，公主来到西宁，又走了百十里路，才登上了赤岭。看到山的东西两边迥然不同的模样，怀乡思亲，潸然泪下。唐太宗知道后下旨铸造了一面镜子，再派人送去日月山。禄东赞又将那面宝镜换成了一面石刻的镜子。请同志们想一想，在一千二百多年前，最快的交通工具是什么？那就是马呀。大家再想一想，若事实果真如此，这一来一回，文成公主在冷冰冰的日月山顶上，最少也要等上几个月呀。因此，我上面讲的只是一个美丽动人的传说。当年公主进藏的实际情况，就请曾经在玉树工作过的大老李给我们讲讲吧。”说完话，他带头鼓起掌来。
老李当仁不让地从小蒋手里接着喇叭筒，说道：“文成公主一行从长安启程赴西藏的消息传到拉萨后，松赞干布立即亲率军队远行至柏海（今青海玛多县境），在黄河源头的扎陵湖畔建起了“柏海行馆”，准备迎接公主。当地的藏族群众至今还传说：文成公主与松赞干布在扎陵湖畔会面之后，一起翻越雄奇浑厚的巴颜喀拉山，跨过波澜滔滔的通天河，来到了玉树境内的白纳沟。当地藏族头领和群众为公主举行了极为隆重的欢迎仪式。公主被藏族人民的真情深深感动，为了感谢和报答他们，便决定在那里多住一些日子。公主与父皇派来随她同行的工匠们一起，用从汉地带来的谷物种子和菜籽向藏族同胞传授种植方法，教给他们磨面、酿酒等技术。藏族同胞十分感激公主，认为文成公主就是天宫下凡的菩萨娘娘，当公主离开玉树时，大家依依不舍。这就是我在玉树找矿时听来的故事。但是，公主当年搭帐房的遗址，至今还被玉树的藏族人民精心地保护着；公主遗留下来的物件被视为圣物，公主的足迹和相貌都刻在了石头上，这可是我亲眼所见。在结古镇（现为玉树自治州府驻地）东南约２５公里的贝纳沟，有一条大峡谷，两边山上松柏如画、山下小河如诗。那里就有一座“甲莎公主庙”，藏式建筑的庙宇紧贴百丈悬崖，风景幽静，鎏金的屋顶金光闪闪。庙四周的悬崖和大石头上刻满了藏文经文。庙宇占地６００多平方米，一共３层，通高９．６米。庙中央的文成公主坐像，端坐在狮子莲花座上，身高８米。坐像两旁共有８尊石刻佛立像，每尊佛像高３米，精雕细刻，形象生动。这是一座既有唐代艺术风格又有藏式平顶建筑特点的古建筑。听说一千多年来，一年四季香火不断，酥油灯昼夜常明，前来朝拜的藏汉群众络绎不绝。”
老李的讲解词，就像是地质员们平时的野外地质考察描述，简单明了，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人们依旧静静站立，都像在思索着什么。
从那以后，我在西藏高原生活了五十几年，又多年干的是“地质匠”，也就有机会走遍了高原的南北西东，还去过毗邻的四川、青海和甘南藏区，但不管走到哪里，只要是和藏族同胞在一起，只要一谈起阿佳甲莎（汉语：汉族大姐。藏族同胞对文成公主的尊称），讲起她在高原生活的那几十年，不分男女，也不论老少，人们对公主真正是奉若神明。他们的那份真情实意，实实在在令我感动万分。我觉得，在青藏高原，在藏族同胞的心里，文成公主就是一座高耸入云的无形丰碑！
一次，我去西藏山南地区出差，知道了文成公主墓就在琼结县。以后我只要路过那里，就要去那三面环山，一侧傍水，环境优美的陵寝前献上一条洁白的哈达，然后在那里闭目默思好一阵子。每当那时候，我也就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时空，只见一队送（迎）亲人，正在莽莽高原缓慢前行……。
还是用李娜演唱的那一首‘西藏高原’，作为这篇短文的结束语吧：
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是谁留下千年的祈盼？难道说还有无言的歌？还是那久久不能忘怀的眷恋？
是谁日夜遥望着蓝天？是谁渴望永久的梦幻？难道说还有赞美的歌？还是那仿佛不能改变的庄严？
简洁却又精辟的几句歌词，每一句都是一个大问号。我觉得，在万里高原上，是伟大的松赞干布和文成公主，给人们带来了远古的呼唤；是可敬的松赞干布和文成公主，给人们留下了千年的祈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