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鸟邂逅

孤独小男孩 · 发表于 2021-3-7 03:43:44

与鸟邂逅

春天：也是野鸭的舞台

管护站的工作紧张有序，又一轮的值班日来临。山野间的积雪在消融着，公路边的河流汇聚起各个山谷的流水，千条水脉流淌着山体的精华。此时河水还泛着清冷的气息，春寒封锁住可以浑浊的根源。那一轮红彤彤的圆球，还在东山那边艰难地往上轱辘着呢，我骑着自行车可就要到管护站了。
仅仅一周的时间，发生的变化就如此之大，怎么却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呢？山林间的白色积雪已经看不见，只有在山坡的背阴处隐藏着，露出一点点白边，好像那双嫉恨的白眼球在闪光。季节的转换之快，用目不暇接来形容也不为过。我身边这条河，上一周还是一层厚厚的白冰覆盖着，下面所传出是声音是那么的压抑，充满了悲戚的呜咽。可此时，那层厚厚的白冰已然打开，就好像推开了一道厚厚的大门，那封闭已久的河流，发出洪钟一样的声音，狂涌之浪，把积聚了一冬的闷气一股脑地泼洒出来。
这条河的四季形态各不相同，春天的融水之波与雨季的汹涌泛滥，绝不相同。春的波浪永远都飘荡着清新的气息，以轻柔的攻心法，用“不战而屈人之兵”让寒冬分崩离析，土崩瓦解。每一块坚冰的塌落，拍到水面上，朗朗而富于节奏，伴随着大河之音，让人觉得这分明是一曲美妙的春之声。
一路的轻快，也是心情的轻快，一颗心被这曲曲弯弯的春水所映照，难免会意气轻飏。只是，来到通向管护站的桥边，不禁有些惊叹。这是一座水漫桥，在河面上铺上水泥涵管，再铺上水泥混凝土即可，施工简单而实用。只是这种桥也有其不好的一面，河水小了，倒是可以，河水暴涨，大水便把整座桥都吞没了。我只能站在这边，望着不远处的管护站而兴叹。此时，河水漫过桥面，是因为流淌下来的冰凌堰塞住水泥涵洞。一座桥变成了拦河坝，如此的作用让人哭笑不得。
站在桥头，我犹豫不决。是返回去取水靴呢？还是蹚过去？回去取水靴，要往返十几里路呢，感觉太累。看看桥面上的河水不是很深，也就在脚踝以上吧。一狠心，便踏入进去。
桥面上的河水，结满冰凌，我的踏入，致使冰凌松动，纷纷从桥面上跌落下去。冰凌的炸响，让下游不远的一处水湾，发生一阵骚动。一阵拍打水面的声音传来，急遽而响亮。我的注意力都在脚下的冰河之中，刺骨的寒意正在从脚下席卷而上。还没来得及扭头观看，就觉得振翅的声音从头顶掠过。抬眼看去，几只黑褐的影子疾速而去。它们在空中快捷地编成一队，呈斜一字。那是野鸭子，一共有五只，它们消失在远处的林梢之间。我也忙不迭地用跳舞的姿势，快速地踏水而出。把自行车停好，便开始不停地踱步，让脚部尽快地暖和起来。这钻心的痛，无法忍受。
这些野鸭子回来的够早，我一边踱步还不忘这件事。河水刚刚融化，它们便急匆匆从南方赶回来，可是踩着春天的步点回来的。我也是在踩着春天的步点呢，却是自欺欺人的自讨苦吃。我苦笑着，忙走到河边树林，那里有几块平坦的石头，干爽至极，正好可以做短暂的调整。把鞋袜脱下来，放到石头上晾一晾。此时，阳光初照，暖意已然驱散了清晨的寒冷，不一会就感受到了这份温暖。
我的思绪正在惬意间畅游着，却又听到空中传来嗖嗖的翅膀扇动声，尽管头顶有树枝遮蔽，依旧能看清是那队惊扰的野鸭，又飞还到下面的水湾。
这几只野鸭子非常的灵动。水湾开阔而清静，汹涌的水波流到这里，浪波的纹路便被舒展开去，好像一块大布就此平平地展开。上游有一棵斜倒在河里的树，把冰凌挂住不少，有少量的冰凌，在水湾里也留存不住，缓缓而下。几只野鸭在河面上散开，有去水下觅食的，踪影一晃便不见了，不一会儿，尖尖的小脑袋露出，向上扬扬，想是有鱼儿下肚。那新鲜的美味，让它又快速扎下身形。野鸭穿行在冰凌间，显得轻松自如。
这些野鸭的归来日期是很紧迫的，一路上风餐露宿，此时正需要用食物补充体力呢。它们方才被我惊扰到，呼啦啦地飞去，转了一圈又飞回来，想是这里的自然环境非常好，食物充足的缘故，才让它们留恋不已。安心地飞回，也是以为我这个闯入者已经离去，却不知我在一旁不远处，静静的端坐，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它们的一举一动。我此时在这里凝神静气，它们把我当成一块石头或者是一棵树桩。它们的感觉对移动着的目标特别敏锐，好像脑后都长着眼睛，只要一动，就会立刻发觉。我不敢动，即使动，也是慢动作缓缓地活动一下腰身。我毕竟不是雕塑，秉持一种姿态，身体会觉得很累。
它们在不声不响地忙碌着。不振翅，更不喧哗，它们轻轻地滑入水中，与水结合的非常柔顺。它们好像知道自己的处境，每一只出水和进水前都要左右环顾一番。它们好像知道自己是来别人家乞讨来了，所赐的食物绝不挑剔，一边大口地吞咽，一边还得看人家的脸色。
我被它们身上的野性所吸引。也正是它们身上的灵性，为这条河增添了无限的光彩。前段日子，我去二道白河看中华秋沙鸭，在那个有名的翠湖里，没有看见什么，倒是看见了一大群被喂熟的野鸭子。同行的人提醒我，它们真的是野鸭子。我一下子乐了，这是野鸭子，却没有了野性，你怎么能说这样的鸭子是野鸭子呢？为了满足猎奇心理，我们把与鸟儿间距离拉近了，我们看清了它们的长相，熟悉了它们的生活状态，却在不经意间改变了它们的生活习惯，不知道是爱它呢？还是害它呢？它们取食容易，就对人类产生了依赖感，不会再去寻找食物，就慢慢地失去了野性。其实，把野鸭的那个“野”字去掉容易，再恢复却难。
在翠湖边，听见有人的大声的呼唤着，它们便很乖顺地从不远处游来，轻松自如地鹐食抛来的食物。这样的一幕，让人觉得不堪入目，便转身就离开。
我此时眼里的野鸭，是非常熟谙这条河流的。它们融入其中，熟悉这里的每一条暗涌，熟悉这条河所散发出的微妙信息。公路上有汽车疾驰而过，也不好惊扰到它们，它们知道，刚才那个大家伙，才是它们的天敌。
我静静地观察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这时候，我真的希望桥上没有人经过，那样，它们就会在这里一直安安静静地觅食，就不会飞走。

森林：也有属于猫头鹰的一棵树

春天以其青嫩的方式，在歌颂着这个季节的青春俊朗。落叶松林高大而秀颀，再披着一身艳丽的浅绿，便一个个如同器宇不凡的俊男，那股玉树临风般的气质，把我都给迷醉了，如果把我换成是女孩子，也会想着喜欢他们。枝叶在没日没夜地生长着，想把林中的罅隙尽快填补好，阳光还算透彻，照射在地上已经很细碎了。通向山里的小路有许多条，踏上那一条都会让人神清气爽，意气风发。
小路上的通畅还是让人心情愉悦的。这条路被车前草铺设成一块绿色的地毯。它生来就贴着地皮生长，早就摆好了姿态，让你来踩。你舒服了，我不在意，我的生活我做主，不信你就来一脚。没有这种心态，就不敢在这里生长，既然敢在这里生长，还怕踩吗？我在想着车前草的生活状态，感受着脚下的柔软，路上出现的一个小家伙，挡住了我的去路。我仔细一看，不觉吓了一跳。
它显然是一只雏鸟，圆圆的脑袋，大大的眼睛，还有一个尖尖的喙。白里透灰的毛色，说成是毛，肯定不准确。如果不是那个尖尖的喙，我不会认定它会是一只鸟。
在这里遇到了这么一个怪物，让我有些意外。从圆脑袋和大眼睛来判断，这是一只猫头鹰的雏鸟。猫头鹰在我的印象里，是无比的丑恶的。先不说看见它会怎么样，就它这个叫声，就足让人恐惧了。深夜里一声声的鸣叫，粗犷而深沉，悠悠然传出去好远，把夜色都渲染得无限的幽深而神秘。从小就对这叫声忌惮，夜里不敢出门，有尿也不敢出外方便，只能撒到脏水桶里了事。长大了，在森林里也经常看见猫头鹰，它立在枝头，紧紧地盯着你，让人心里发毛。它忽地飞起，悠悠地飞出视线，我却不敢沿着它飞去的方向走下去，心虚地转到另一个方向。说心里话，在山里我就怕遇到它，有些唯恐避之不及。
此时，我的心虚还是显露出来，尽管只是一只雏鸟。它还很小，大概属于人类的婴儿阶段。我蹲下身，与它对视着，从它的眼神里看到一股清纯的东西，源源不断地注入我的心田。大自然造物是那般的心思缜密，小小的猫头鹰，显得玲珑可爱。
我不想去触碰它，更不想去招惹它。另外，我是有任务在身的，去山里巡护是每天必须要做的，我是一名森林管护员，守护森林的每一寸土地，是我的职责。我走在山路上，很快就走到了杠梁之上。
不知道怎么了，小猫头鹰的那个清澈的眼神，如同电光一样扫过我的心。心中的厌恶在提醒着我，不要去想。“那是一只雏鸟”，仿佛是一句话，一直在耳边响起。它真的是一只雏鸟啊！它没有反抗能力，在森林这个弱肉强食的环境之中，它只是一块肉，一顿早餐而已！
它是猫头鹰，可是它还没成为一只真正的猫头鹰啊！我觉得我应该去帮帮它，帮它脱离那个险境才对。想到这里，我立即返转脚步，飞快地回到山下。还好，它还在。
我环顾一下四周，在不远的一棵大白桦树上，看见了它的家。枝丫上一堆乱蓬蓬的树枝搭就的巢，它应该是从那里掉落下来的。很幸运，它掉落下来，居然没有摔死，够命大的，大概是命中注定有这样的一劫，而且还遇到了我这个救星。我仔细看看，有没有猫头鹰的影子，我动了它的孩子，它会不会发疯，会不会拼命跟我干？鸟儿都有护雏的本能，我还是先做好自保，再去做别的。
还好，没有看见大鸟的影子，我的援救计划开始实施。这棵白桦树上的巢，距离地面有三四米高，这一段没有一棵枝丫，攀爬有些困难。我想起管护站里有一架长梯，有三米多高，可以扛来一用，估计搭上去就差不多了。
把梯子扛来搭上，发觉还差一截。爬上去试一试，果然不行，还差接近一米呢。怎么办？我想了想，还是给梯子接个腿，是最简单最安全的。我忙去寻找应用材料，没用多长时间就把梯子腿接好。
把小猫头鹰放到巢里，那个小家伙还用喙来鹐我。轻柔柔的，很细痒。我倒觉得是在吻我的手，在感谢我的救护呢。
夜里，听见猫头鹰“呜呼呜呼”的叫声，心里却异常的安静。听到这个声音，却觉得那是大鸟的感激之声，不再觉得阴森恐怖，甜甜蜜蜜地进入梦乡。
好恶，是个奇怪的东西，源自人类，却平白无故给了动物，真不公平。我看到的鸟儿自由自在地生长，与我们一起生活，互不干扰。这些鸟儿无法分出三六九等，鸟儿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这些鸟儿就包括猫头鹰，就如同我们人类，有黑色褐色白色黄色的人种一样。只是我们接触的不多，才觉得是陌生，是异类。其实，它们也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也是生动善良的一个族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