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成赶考 /凤凰山人

凤凰山人 · 发表于 2017-6-25 10:10:40

唐成赶考

天色渐渐暗下来，唐成踉踉跄跄一路走来，只觉得额头滚烫，浑身冷得直打哆嗦，已是日落西山，好容易挨到一处庄头，巴不得赶快找户人家，也好稳稳地睡上一觉。正思忖着，忽然眼前一个黑影一闪，还没等看清是什么东西，就噗通一声掉下去了。周围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抬头只见巴掌大一片天，原来是掉到井里了。好在井不算深，水也不多，摸摸周围井壁全是石头砌的，已经长满了苔藓，滑滑的，根本没有可以攀爬的地方。经此惊吓，他的头脑反而清醒了许多。“救人啊！”“救人啊！”唐成扯着嗓子喊了两声，无人回应。是啊！天都黑了，还有谁能从这儿路过呢！井水冰冷刺骨，只是刚好没过膝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唐成心想慢慢等吧，只要命不该绝，会有人来搭救的，他一边侧耳倾听着井口上边的动静，一边回想着这几天的经过。
唐成家里很穷，父母看他自幼聪明异常，就勒紧裤腰带，一个劲地供举他上学，明知今年是乡试之年，从年初就开始做准备，可是怎么也凑不齐赶考的盘缠，同乡学子们都一个个赶考上路了，他还在家里跟父母一起到处跑着借钱，乡亲们实在看不下去，才搿伙起来，这个凑一点那个凑一点，连同亲戚朋友一共凑了几十两银子，他这才仓促上了路。昨天下午淋了一场雨，病倒了。今天本该好好休息，算算考期已近，不敢耽误，只得硬着头皮赶路，现在困在井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谁知道能不能熬过今夜呢？不觉潸然泪下。
唐成靠在井壁上，迷迷糊糊睡着了。朦胧中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刚要呼喊，只听一人说：“我观星象，今晚文曲星官老爷有难。”过了一会，另一人说：“是水灾吧，没事，卯时就会有贵人相救。”“今年老爷就交财运了，咱保管的那两瓮银子该还给他了。”“我看过了，银子好好的，只是那两棵银杏树快要死了。”“老爷的亲事也该办了吧？”“是啊，今年老爷该成亲了，我在海眼上长了一棵小柳树，他一眼就能看到。”唐成听了莫名其妙，根本摸不着头脑，也弄不清楚这是两个什么人，也就没敢吱声。一会那两人走了。
宋军是村里的老光棍，常年有病，家庭非常贫困，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村子东头有一口水井，水量不大，刚好够全村人饮用，洗衣浇菜可就没水了。村里人为了照顾他，让他管理水井，每天一早把辘轳头按上，看着人们打水，每户只准一桶，打完了再把辘轳头摘下来，扛回家去保管，第二天再用。
这天早上，宋军扛着辘轳头来到井上，隐约听到有人喊救命，仔细一听是从水井里传上来的。“救命啊！有人掉井里了！”哎呀，这可不好，要出人命的！宋军赶紧冲着井口喊：“我来了！”“你是谁啊？怎么掉井里了？”“我是赶考的，不小心掉井里了。快救救我吧！”宋军一边喊话，一边迅速按好辘轳头，把井绳放进井里。“你把绳子一头拴在腰上，两手攥紧了，我拔你上来！”“好的！”“栓好了！”“小心别碰着头。我开始往上拔了！”宋军慢慢转动辘轳，井绳均匀地、缓缓地上升。唐成刚爬上井口，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浑身疲乏无力，一头摔倒在井台上。宋军一看还是个年轻的孩子，浑身水淋淋的像个落汤鸡，二话没说，背起来就跑回了自己家。
宋军把唐成放在炕上，脱去湿衣服，盖上被子，熬了两碗热姜汤。“孩子，先喝点热汤暖和暖和吧，别受了凉！”然后把湿衣服晒在了天井里。
唐成自从前天感冒，又经此惊吓，凉水泡了一夜，病情更加重了，高烧不退，浑身酸疼像散了骨架。躺在宋军的炕上，暗想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离开过爹娘，别人家学子赶考都有书童陪伴，自己家穷，雇不起书童，吃饭住宿，生病长灾也没人照顾，越想越伤心，要是有爸妈在身边多好啊！恍惚间觉得一股暖流流遍了全身，好像又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人到中年忆子孙”，宋军一直没有妻子儿女，四十多岁了，连做梦都想有个儿子，看到唐成年轻俊俏，又饱读诗书，打心眼里就喜欢上了，他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白天黑夜守在身边，一会摸摸额头，一会掖掖被子，到邻居家借来了鸡蛋和白面做给唐成吃。在宋军的精心照料下，唐成的病一天天好起来了。
唐成刚能下地走路，就急着上路赶考，宋军说：“你的病还没好利索，半路上再病了怎么办？”“到省城还有好几百里路，等你赶到的时候考期早就过了。”“你不如干脆在我这里住下，把身体养好，再苦读三年，下一个考季我送你去省城。”唐成想了想，也只好如此了。“老人家，你救了我的命，我还没报答你呢，又要给你添麻烦。实在过意不去的，我就给你当儿子吧！”宋军高高兴兴地收下了这个干儿子。
宋军家境本来就十分贫寒，为给唐成保养身体又借了邻居们的鸡蛋和粮食，唐成很为干爹着急。这时唐成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在井底听到的二人对话，就问：“爹爹，咱村里有银杏树吗？”“有啊，村东头大庙里就有两棵！”唐成在干爹的带领下，到大庙转了一圈，果然看到有两棵不大的银杏树，已经叶干枝枯，快要死了。唐成跟干爹说：“爹，发财的机会来了！”“发什么财呀？”“你去跟庙里的师父说，银杏树下有两瓮银子，让他们刨出来吧。”宋军将信将疑，赶到庙里一说，大师父听说银杏树下有银子，立时就答应了，而且约定刨出银子后跟宋军平分。
说干就干，一群和尚挥动锨镢铲土，很快银杏树刨倒了，树底下是一块大石板，掀开一看，白花花一瓮银子。在另一棵树下也发现了一瓮银子，取出银子后，再把银杏树原地栽上。一年后，两棵银杏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历百年不衰。
宋军得了银子，回家后跟唐成商量着翻修了房子，购置了田产，宋军耕作，腾出唐成专心攻读诗书。
一天上午，宋军扛着辘轳头回家，兴冲冲地跟唐成说；“村子西头财主老黄没有儿子，一个劲地行好积德，这不，要给咱村打水井了！”“他说谁能给咱村找到水，没有妻室的，愿以女儿相送，有妻室的，愿分一半田产给他。”“儿子啊，你去找找吧！”唐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我想你能找到银子，也会找到水吧！”唐成忽然想起“海眼上长了棵小柳树”的对话，心想海眼不就是水井吗！“爹，试试看吧！”
唐成领着干爹绕着村子勘察，老黄听说宋军的干儿子是半仙之体，长着一双阴阳眼，能看透地底下的事，前些日子刚在庙里找到了两瓮银子，发了大财，今天要来帮村里找水，觉得好奇，赶紧跑出来看，村长、族长一大帮老人孩子也跟在身后看热闹。唐成在村里村外转了一圈，最后来到村子西头。突然眼前一亮，一块绿油油的菜地展现在眼前，一颗纤细的柳树苗就长在菜地中央。唐成指着菜地问：“这是谁家的菜地？”老黄赶紧趋前，说：“我家的，北边的大门就是我的家！”唐成指着菜地里的小柳树说：“看到了吧？那棵小柳树下边就是海眼。只要挖开海眼，要多少水就有多少水！”
老黄立即指挥一帮年轻人，拿锨的拿锨，拿镐的拿镐，齐呼啦地开始挖土，刚好挖了半人深，一块巨大的青石板出现在众人面前，把土坑扩大后，看到石板比锅台还大，众人一起用力，“一！二！三！”，石板被掀起来了，石板底下是一口黑咕隆咚的井筒，深不见底。正在人们疑惑地看着井筒的时候，突然听到井里传来了隆隆声，好似闷雷滚过，紧接着就是哗哗的流水声，声音越来越大，不大一会，大水就漫上了井口。人们纷纷后退，欢呼跳跃。“有水了！”“有水了！”大水漫过井口，开始往外流，流进了菜地，流进了农田。看着这清澈的流水，老黄捧一捧，吸进嘴里，清清的，凉凉的，伸展双臂，仰望苍穹。“老天啊，俺村人再也不用为吃水犯愁了！”人们有的担来了水桶，有的拿着盆子锅子，凡是能盛水的工具都用上了，纷纷往家取水。唐成告诉大家，不用急着取水，水流越流越清，越流越大，吃水浇地保证够用，大家这才放了心。
菜地南边不远处有一条深沟，弯弯曲曲一直伸向远方，平时沟里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树木。井水一直流进沟里，流到了很远的地方，形成了一条小河。
老黄兑现承诺，招唐成为婿，择日完婚。老黄又催促唐成把老家的父母一块接过来团聚。
唐成在黄家苦读三年，在乡试中中了举人，被派往外地做官。
后人为了纪念宋军和唐成父子，刚开发的小河取名“唐河”，唐成居住的村子就叫“河头村”，宋军死后葬在了海眼旁边，宋军墓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搞大寨田时才被平掉。
2016.1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