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专栏 / 远山史话 / 九湾月未圆 / 郭学东

郭学东

                                               九湾月未圆
                                             
       不知道多少次的饭局，不管多少样生猛海鲜之类的菜肴，全然记不起。虽说是觥筹交错，起坐喧哗，主宾尽情欢快，也将随着烟雾酒气一同散去。唯有那中秋前夕晚上，坐在一湾清流曲折宛延拐进浍河的水口旁，三人相聚，为什么叫人久久不能忘怀？
       明月正当头，大地如同白昼，身边的那水面如镜，反射出皎洁的光芒。眼前 ，那两间农舍，在水边一片片芦苇的映衬下，都化作剪影。主人正忙着张罗酒菜，是无暇去欣赏这中秋的月色。
       裂开了缝子的小案桌上，几碟小菜围着中间最尊贵的主菜-----九湾镇上有名的卤猪头肉。那香味醇正无比，色泽红润。肥肉又好像通体透明，那块猪哄嘴上的肉，简直象未点燃的红腊烛。肥瘦相间的部分，切开之后，很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玉料。主人夸耀说，这是镇有名的，很有历史了。就是这条街中间那家的。我回想刚才经过的这个地方，沿街三间门面房，有一头砌着大灶台，上面大锅上是个木桶形态的闷子，一个师傅在昏暗的灯火里，静静的坐在那，清冷的好象没有什么生意。看到这道菜才感到，也许那师傅正在守着候卤菜的火功。他全不用城市大餐馆后堂里的热闹，而卤菜是不够卖的。
       一会儿，主妇从油灯下的小厨屋走出来，端出烧好的一碟鱼。黑屈屈的桌底下，突然钻出一只小花猫，围着我的腿边打转转。主人向我们泻酒，刚动了两筷子，猫儿耐不住了，转得越来越欢，直到用些鱼头打发，才安宁些。非但不让人烦，反觉得平添了不少乐趣。似乎也有点蝉噪林愈静的感觉，倒显得乡村夜色里更幽静。
       主人不知喝了几杯，握着手中的杯子，向我们带着几分玄耀的说，你们看我这是什么杯子？这可比一般的酒盅大。果然如此，象个小粗瓷碗，土红色的，外面还有古雅的花形。我脱口即答，是四川、贵州一带仿造泡菜罐做的盛将菜的小罐子的盖子。他手里攥紧着这杯子，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的？很多人都可没猜准。这时，我望着他的神情，突然地感到，离城不过几十里，似乎来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于是，白天的情景又都再现了出来。他领着我们走到一座快倒塌的砖窑前，气愤的遣责，多好的窑厂，办了不久，就被吃垮了。在乡政府对面，他还告诉我说，这个地方可不能开饭店，都是欠帐的。在浍河边他讲述着，夏天人在这乘凉睡在小案床上，那浪头上到床腿，都不害怕-----九湾老街在高岗上，淹不了，四周会变成大水，没舍东西了。这就不能不使人想到，常常被人们颂扬不怕洪水肆虐的乡村，长此以往，无恒产家业，又能有创业守业的恒心吗。吃，便成了最重要最实际的利益了。
       第二天清晨，我们穿过茂密的芦苇丛中的小路，回头已不见了那个高岗上的古镇，走过了洪水没退尽河滩，渡过了河湖不分的浍河，告别了九湾古镇。但多少年来，我心中仍常常惦记这个地方。还是在一次乘火车去省城时，因为没有座位，与一位农村妇女挤在车门口。闲谈中我高兴地知道她是九湾人，便向她问起家乡变化。大约她在外打工的缘故，漫不经心的说了一些，但仍然遗憾的告诉我，老街那家卤肉的老头早就死了，他儿子接着干，做的味道也不如过去了。

郭学东

谢谢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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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岁月

月光、猪头肉、小猫、卤肉的老人描写栩栩如生，令人印象深刻，好文，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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