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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 发小五小(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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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1-10 15:21:5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生活圈制作
十六

晚上又煮了一大锅子胡萝卜粥,五小他们因为刚吃过中饭不久,没吃多少。我知道五小要告诉我的故事才开了个头,不过,现在还不是听他继续讲故事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如何安排五小他们住宿。他哥哥家里肯定去不成,那舍子又不能住,只能在我家里安排了。我家南屋倒是有一张闲铺,我爸的意见是让他俩就睡那张铺,但我妈不同意,她有点老古板,说留外人在家里做那事是挺晦气的。她说,要留只能让那婆娘跟她睡,让五小跟我爸睡南屋。以前我们那里同时来了男女客人都是这么安排的,后来有些上过中学的人说,那叫“合并同类项”。我想到,这样安排对于这一对野鸳鸯来说好像有点太残忍,一时定不下来,不好意思跟五小说。
可能五小已经料到我的尴尬,他说:“你们就别费事了,我刚才已经到我那舍子里去过了,那里面抱一抱穰草铺一下就能睡,没有门也不要紧,我们在外面也从来不曾住过有门的屋。”我想,这样也好,天不冷,他们又随身带着铺盖,对付一夜,明天再把铺搁起来,他们睡在那里也好歹有个到了“家”的感觉。后来我爸到队里的牛棚里跟养牛的人要了一大捆穰草,回来告诉我说:“弄好了,挺好,暖和和的”过了一会儿我走过去时,他们已经睡下了,我没惊动他们,也没敢打电筒照他们,或许他们正敞着门在做那事。
第二天早上,我将他们叫过来吃早饭时,他还了我十五元钱。我说:“你先留着用。”他说“亲兄弟,明算账,有借有还。”吃过早饭后他就要我去他哥哥家拿他的锅碗等炊具。他说:“我那泥锅腔加根泥草腰子搪一搪还能烧,你先借些米给我,中午就不麻烦你了。”
我问他:“你这次是准备回来常住,还是看一看就走?”
他说:“看情况再说,如果队里肯接受桂珍,也能给她一份口粮,就不打算走了。”从他的言语中看得出,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的变化很大,变得老成得多,一副想塌塌实实过日子的样子。我爸在旁边听他这么说,就跟我说:“我上午就不上工了,我去帮他弄一下。”后来,我爸忙了一上午,先帮他把铺搁起来,又修好了锅腔和芭门子,算是将那个“窝”恢复到他走前的样子。接着又称了十斤米,抓了一大碗咸菜给他。我还叫他先到队里牛草堆子去揲点儿草烧,我现在是队里的二当家,这点小权还是有的。
下午,他又接着跟我讲述了昨天没说完的故事。
在南京,那婆娘听了他的情况后,就哭哭啼啼的一定要跟他走,她说:“我在家里也挑过河,你去挑鱼塘也带我去,我挑得动,不会拖累你。我身上还有几块钱,打船票还够。”后来他就又替她买了张船票,那时南京到武汉的船票统舱只有几块钱,听说他们下船的地方离武汉还有一段路。
他们下了船后又坐了几个小时的汽车、走了半天的山路,才找到那个地方,遇到了写信叫他去的那个叫二瘌子的人。鱼塘不是平地开挖的,是在一个山沟里筑一座土坝拦水。工地上只有十来个人,大多数是江苏人,几乎大都是一些光棍汉。天气好的时候,还真的一天能挑到五元钱,鱼塘所在的村里供应议价米,每斤二角五分。阴雨天上不成工就拿不到钱。因为每一担土都要爬坡,劳动强度是挺高的。二瘌子跟他说:“想不到你在路上还拐了个婆娘一起来,你一个人有处宿,工棚里挤挤就行了,那婆娘没法安排。”五小说:“我另外重搭个小棚子,山上有的是小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点稻草?”二瘌子说,这里也种水稻,稻草倒是不紧张。明天我替你去跟人要。”那夜,他们没处去,只好在工棚的角落里坐了一夜。
第二天,五小和桂珍两个人只花了一天功夫就在山坡上搭起了一个小小的人字架工棚,虽然人在棚子里直不起身子,地上只铺了一层穰草,但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一个温馨的港湾。那是一个没风的夜晚,山里的月亮特别明亮。桂珍已经记不清有多些日子不曾脱衣裳睡觉了,她在南京流浪的那些日子里,只是到了深夜才在候船室里的长椅上躺一会儿。当她脱光了衣裳被五小拥入怀中时,好像又有了当年第一次做新娘的感觉。
天亮后,五小就到附近的一个小镇上置办了一副担子开始上工了,他没给桂珍买工具,他知道这么陡的坡她挑不上去,恁他一副担子管两张的嘴肯定没问题。后来,那几个人一致提议要桂珍给他们煮饭,给她一天两元钱的工钱。以前他们都是自己轮流煮饭,这样的话,可以多腾出一个人挑土。五小和桂珍自然是求之不得。
伙食房是在露天里,两口大锅埋在山坡上,一口锅煮饭,一口锅烧菜汤,有时也买点儿肉和在菜汤里烧。除了一天煮三顿,桂珍还烧些开水送给他们喝,以前他们全是喝的冷水。

        十七

后来,他们只在那里做了两个多月,余下了几十元钱后,就又一起离开了那里。原因很简单,五小觉得在那里继续干下去,早晚要出事。那几个人个个都在想桂珍的心思。每次吃饭,那几双饥渴的眼神老是滴溜溜地在桂珍身上转。有一次,有个人甚至跟五小提出了一个荒唐的建议,要五小也跟他们一起睡大工棚,让桂珍给他们轮流着解解馋,他们挑的钱跟她分。为此,五小跟那人打了一次恶架。那家伙人高马大,五小打不过他,要不是桂珍帮腔,死命地勒住他的卵子,五小还要吃大亏。打的那天,正好二瘌子息工去镇里买棉袄,旁的人一个也不拉劝,那些人都嫉妒五小一个人占着桂珍吃独食。
晚上,二瘌子回来也没敢跟他们多说什么,那些人是江苏最北边的,与山东搭界,也是些侉子。夜里,桂珍跟五小说:“都是我害了你,我看这地方不能再蹲了,要是那些人将你打死了埋在山沟里,也不会有人去查点。”第二天,五小就跟二瘌子商量。说打算走。
二瘌子说:“夜里我也想到这一层了,那些人我们惹不起,听说跟你打架的那个人还坐过几年牢,你如果舍不得让桂珍一个人走,你就带她一起走吧,这地方缺劳力,你们有手有脚,到那里都饿不死人。”
五小说:“我怎么能让她一个人走,她说了,如果我不要她,她就用一根绳子吊死在这山上,将来魂灵都要跟着我,现在看来,我只能带她一起走了。你一个人在这里也要注意点儿。”
二瘌子说:“我没事,光棍一条,他们不会难为我。”
离了那里,五小就到南边的一个国营林场去做临时工,替场里上山夯木头,按木头段子的大小拿钱,十天结一回帐,有时能拿到六七十元钱。那里没有桂珍干的活儿,她就在棚子旁边的山坡上开了一块荒地,种了些蔬菜,还栽了百十多棵红薯。”
五小说到这里,我插话说:“那个地方倒不丑,能余得下钱来。”
五小接着说:“也不一定有多好,虽然好天一天能夯七八块钱,但下过一次雨就要歇两天,路上滑,没法走。有时一连十几天上不了山,只能躺在棚子里吃老本。还有那活儿特别危险,看起来不大的一段木头也有一百好几十斤,夯在肩上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往下走,如果一不小心跌倒了,不被压死也会被压成重伤。”
我说:“这样说来还是回来好,家里这几年刘支书领导得不丑,工分单价一年比一年高,估计今年一分工要值得七分多钱,接近马支书在职时的双倍,你们两个人吃点苦一年能做到七千工分,家里再养一条猪子,日子也过得起来。”
“我就担心桂珍没户口,这里不肯称粮给她。如果这边说好了,我先把舍子扩大一下,再置办几样种田的农具,我现在身上还有一百多元钱呢。”
“可能问题不大,这里又不是城市,什么户口不户口的,村里人看到你带了个婆娘回来,也替你高兴,不会为难你。桂珍这情况是没法回去迁户口的。或许村里会瞒上不瞒下地成全你。”我只能先这样安慰他,这种事我这样的小“宫”做不了主。
晚上,我和他一起去了刘支书的家。他想带两包好烟过去,我说,不必了,刘支书不抽烟。他是个清宫,平时社员家请客都不大肯去。
刘支书听了他说的情况,说:“你还是回来好,现在形势一年比一年好,人家能过你也能过,关于你婆娘的口粮问题,我明天去跟公社里的姚主任请示一下,到时我会帮你去求他的,估计不会有问题。”我听了刘支书说这话,心里就想,这事不去向上级请示最好,请示了反而会惹出麻烦。那姚主任是我们这个片的片长,原来就是公社文革主任,成立公社革委会时进了三结合的领导班子,当上了革委会副主任。那人当过兵,说话一口的官腔,到了他那里,事情可能会不大好办。

        十八

果然不出所料。过了两天,刘支书特地来到了我家。他说:“我已经遇到过姚主任了。他听了我反映的情况后对我说:‘那人我认得,就是以前跟在老马后面当通信员的。你说的这事情不好办,这是个原则问题,那婆娘不但没户口,而且还是个有夫之妇,如果有人举报,这可是重婚罪。’后来,我又跟他说了五小现在的处境,我说,‘现在的五小跟离家时完全不一样,一门心事想在家里好好过日子。那婆娘虽然比他大七八岁,但看样子还挺般配,也像是个过日子的人,两个人感情又不丑,如果能留下来,队里就多了两个大劳力。’姚主任听了我说的这些后,倒是跟我说了些心里话,他说:‘老实对你讲,这事如果你不跟我说,你们大队里私下里给她一份口粮计划,估计生产队里也不会有人向公社举报。但现在你跟我说了,我就不能装不知道了。所以,我劝你也别感情用事,原则问题不能瞎来。’他这么说了,真叫我很为难。”
我说:“前天晚上,我听你说要向姚主任请示,我就想到这结果了,都怪我那天不曾提醒你。”
那天晚上,大队会计召集我们几个小队会计开会,会后他把我留下来对我说:“大队里已经为五小的事开过会了,刘支书要我告诉你,他担不起这个责任,如果五小想留下来,只能在其它方面照顾他一些,现在就可以发给五小本人的口粮。那婆娘的口粮谁也做不了主。”
过了会儿,大会计又接着说:“我想,这事确实也很麻烦,怪不得刘支书胆小,现在的粮食分配方案都是要经过公社审批的,私自在方案外多发一个人的口粮就属私分,查出来是要受处分的。毛主席说:‘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他不敢碰这条高压线。他要你将这情况跟五小说一下。”
第二天,我就将这情况告诉了五小。我对他说:“其实你还是可以留下来的,看看他们在其它地方怎样‘照顾’你,过一段时间再说。”他说,让他再考虑考虑,他要跟桂珍商量一下再作决定。我又问他:“米曾吃掉呢?要不要再拿点去?”他说:“不用了,昨天晚上哥哥回来了,送了十斤米去。”
两天后的一个晚上,五小似乎想通了。他说:“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走,我在家里,两个人只有一份口粮,只能以吃议价粮为主,我上一天工的工分钱只够买斤把多米,我在那边扛木头,天好的话,扛一天能买到二十几斤米呢,两个人够吃好几天。”
我问:“桂珍是怎么想的?”
“这两天,她很纠结,说是她拖累了我,并说,如果我不想要她,她就一个人离开这里,不缠着我。我说,不准你再说这话,从今以后,我们活也活在一起,死也死在一起。”
“还准备去夯木头吗?”
“要去肯定还去那地方,那里清静,山坡上就我们一个小棚子,我那棚子里还埋着百十多斤山芋呢。我们商量好了,以后我上山也带着她,路上也能帮我点儿忙,万一被木头砸伤了还有个人下山喊人去救,再说。将她一个人丢在棚子里也有点不大放心。”
“这样也好,就是这次走一定别忘了经常给家里写信,你哥哥也挺挂念你的。这次回来这几天,跟你嫂子说话了吗?”
“没说话,只是在路上遇到她一回,她生了孩子后好像胖了些。倒是桂珍上她那里去过几回,还包了五元钱红包给我那小侄子,回来跟我说:‘我看你嫂子人不丑,也怪你小时候不懂事,农村里那些事情不稀奇,你不应该将她的脸抓破了。’不管怎么说,我这一世都不会原谅她。”
临走的那天,他给了我五元钱,说是那十斤米的钱。我数落了他一顿,没要他的,后来桂珍将那五元钱塞到我女儿的怀里,说是给小宝宝的见面礼。我跟他哥哥一直将他送到轮船码头。路上,他哥哥背着他们回来时的那套行囊,我拎着个米袋子,那是我在家里装上的十斤米。那时,外面的车站码头上都有替人加工煮饭的,煮一回只收一角钱加工费,带点米上路就饿不着。
他们一上了船就被赶下了舱,那种小轮船外面是不准站人的。我们等到轮船开出了好远才沿着田间小路往回走,我看到他哥哥一边走一边抹眼泪,我劝他说:“大哥你也别难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这情况,就是你爸妈还在,也会同意他们走的。”
那天晚上,守弟子告诉我说:“你们送他们出门后,我还忍不住地淌了好些眼泪,你知道吗?那婆娘还怀着三个月的身孕呢。”
打那以后,我们一直没收到过五小的来信。第二年春天,我写了一封信到那个国营林场的场部,信上还盖上了大队的公章,问他们有个叫张五小的人是否还在那里做临时工夯木头?后来收到场部的复信,说。张五小自从去年秋后回了老家就再没有去过。才知道他们根本就没去那个地方。唯一的一条线索断了,我就无能为力了,天下那么大,他们四海为家,谁知道他们又流落到那里?
年复一年,五小仍然没一点消息,庄上的人好像已经忘记了五小这个人,只是他哥哥遇到我时还会问一句:“曾收到五小的信?”
分田到户的那年,刘支书调到公社任职,我当上了村里的支书。我发狠一定要把五小找回来,现在形势变了,无需为吃不饱肚子发愁了。我将五小应分得的责任田分给他哥哥代种,又请派出所发公函到那个林场所在地的派出所调查,我想,即使他在那边犯了法,派出所也应该是有案底的。后来一切努力都落了空,这两个人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时至今日,又是三十几年过去了,五小的去向,仍然是个解不开的谜,他倒底去了哪里呢?他还在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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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1-12 15:50:38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精彩的故事!特殊年代,五小不知所踪也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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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1-11 09:54:16 | 只看该作者
陈林先 发表于 2017-11-10 19:28
欣赏老师作品!待我慢慢合编成文章

谢谢总编关心,问好,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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