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届远山杯小说大赛送餐的故事/画蓝猫的人033

画蓝猫的人 · 发表于 2019-6-30 11:30:45

本帖最后由画蓝猫的人于 2019-7-3 08:25 编辑

   外卖办公室里的办公大屏上面消失了一个红色的定位点，时间正好是正午十二点。
   足足有一分钟，这个点没有发生一点移动，只是死死的定在那里，一动不动。这个代表着送餐员的运动轨迹的点，本应该寸步不离的跟随着送餐员，就像影子一样如胶似漆，人到哪儿，它就会跟到哪儿，不会有丝毫的偏差。可是现在，这个红色的亮点失去了活动的能力，随后又凭空消失在来来往往的红色定位点之中。
   一分钟前，站长就注意到了这个与众不同的点，它一动不动，反而引起了站长的注意。对于一名送餐员来说，争分夺秒是家常便饭，仿佛有无形的鞭子在追打他们一般。就算是在等餐的过程中，他们也不会一动不动，而是东奔西走，急不可耐。他们丝毫不稀罕等餐过程中的闲暇，反而为了驱赶这份闲暇带来的焦虑感而忙活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围绕着这个没有生命迹象的点，站长有过多种假设，最好的一种假设就是送餐员正在等红绿灯。可是随着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站长逐渐否决了一种又一种假设。在这一分钟里，他打了两次电话，但没有人接。只可能是最坏的结果了。站长迅速找到附近的一个定位点，拨通了电话：“老李，胡明可能出事了，大概在热河南路和热河路的十字路口，你赶紧去看一下。”
   “好的，我马上就去。站长，现在雨很大，你让他们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注意安全。”站长挂断了电话。他确信胡明出事了，毕竟他还是个新人，路况不太熟，却又遇上了这么糟糕的台风天气。现在他最希望的就是老同事能够主动站出来，为他分忧解难。可是问题就在这里，暴雨天气里，订单数量偏偏比往常要多，现在每个人手上都有十单左右的订单，对于那些老骑手来说还要多一些。虽然说老骑手是他的可靠底牌，他也确信他们不会说半个不字，但这个时候谁都有难处。站长紧锁了眉头。
   不行，不能再拖了，这种事坚决不能拖，必须尽快把订单派分出去，顺路的就必须带上，站长告诉自己，这也是他的第一反应。两年以来，他遇到过很多类似的情况，他也终于明白，快刀斩乱麻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只有一个新骑手给他打电话，抱怨说订单太多。站长没说太多，告诉他现在正是艰难的时刻，每个人都要经得住考验。新骑手咕哝着挂了电话。
   老李打电话过来，跟他说胡明确实出事了，事态还有些严重。“地上有很多血。”他说。
   “是不是被人撞了，有没有报警，有没有呼叫救护车。”站长很是急切。
   “路人说看的不太确切，一瞬间，人就飞了。已经有好心人叫救护车了。”
   “第二次了，这是今年第二次了！安全问题我必须再说说。辛苦你了，你也要注意安全。”站长挂了电话。他咂嗼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话干巴巴的，没有什么感情色彩。可是当他瞟了一眼时间，从他注意到那个点到现在，整个过程仅仅花了三分钟。他的心头稍微有一丝丝宽慰。
   他朝外面喊道，你们俩先进来一下。很快，走廊里踱来踱去的脚步声消失了，两个年轻人探过头来。
   “你们有没有送过外卖？”还是干巴巴的一句话，可是他想不出更加直接的话了。
   “没有，我们俩是学生。”他们俩小心翼翼地瞟着站长。他正在点一根烟，看起来一点也不随和。可能会是个喜欢挑毛病的上司，他们想。
   “那再等会吧，现在我很忙，现在是午高峰。你们先坐。”他向他们微笑了一下，并尽量驱赶心中的愁云，然后就再次把目光集中到公屏上，负责订单的协调调派。谁的订单不合理而必须要调动的，还有订单太多而无法准时送达的，他都要考虑怎样调派。这种无聊而又枯燥的工作每分每秒都在发生，出于站长对员工的负责态度，他不得不耐下性子仔细斟酌。
   两个年轻人有些手足无措。当时中介公司跟他们保证说，到了就会有人全权负责，带他们熟悉环境并且尽快给他们安排工作。现在看起来却并不是这样，办公室里最重要的人只是让他们等待，便把头埋在乱七八糟的文件之间，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仿佛生怕错过了什么，而全然不记得让人带他们熟悉环境，也不知道说自己走走转转之类的客气话。
   被分派两单的杨阳觉得这事很奇怪，明明他显示的是忙碌状态，不应该有人给他派发新的订单。新的订单意味着新的计划，虽然可能只需要小小的调整，但是目前他的订单量达到了十八单，实在是太多了。他曾经创下一天保持十五单而无一单超时的记录，没有人不服他，也没有谁看到他向困难低过头。他得尽快规划，但很快他就发现，这新的两单丝毫不影响他原来的送餐计划。原来是站长的有意安排。
   他撇撇嘴。第一个取餐点是大观天地，距离300米，大概一分钟能到。对于一个优秀的送餐员来说，他有必要在脑海里进行一下粗略的计算，以便确定合适的送餐计划。相信有很多人都会觉得无法理解，以为这个毫无必要，甚至是在浪费时间。可是如果考虑到商家的出餐时间的长短，有时候就必须做出明智的决断，我们就会发现，计算的越精细，送餐计划也就会安排的越周密。
   他从康复医院出来，刚刚是给一位漂亮的病人送去水果，当然，每一个合格的送餐员都会加上一句：祝您早日康复。现在他看了看天，风大雨也大。他再次提醒自己有的路段必须慢下来，否则要出事的。
   他将要取的是一份咖啡和一份快餐。咖啡店的伙计告诉他咖啡还要再等一会儿。不用担心，已经跟买家沟通过了，伙计补充道。杨阳心想：最重要的应该是跟我沟通吧？这份咖啡应该早在十分钟之前就准备好，我很快就能拿走。他问：“还得多久才能准备好？”
   “就一会儿，很快的。主要是我们得准备一下新的牛奶。”
   “等一下，什么牛奶？顾客没有要求牛奶。”
   “我们刚刚和顾客沟通了，没有蜂蜜了，只好换一下。”
   “那行。究竟得多久，五分钟能不能好？”
   杨阳的担心是对的，当他取了快餐回来时，咖啡仍然没有准备好，服务员明确告诉他还得等十分钟。显然他不能再等了，这份咖啡订单可以跟站长反映，而他得坚持自己的计划。他快速在脑海里回顾一下送餐路线，热河路，热河南路，中山北路，也就是说下一次取餐之前他可以消灭三个订单。这个回顾过程就在他戴上帽子的一瞬间完成，或者说是同时完成。忙碌的工作已经把他训练得敏捷有加，做起事来有条不紊。有的路段可以快，有的地方必须慢下来，他再次提醒自己，就冲进了暴风雨。
   亲爱的读者们可能无法想象这场暴风雨究竟是什么样子。这样说吧，这是一场超强台风带来的强降雨。在南京的建邺区，我们的送餐的故事发生地，由于地势较低容易积水，一场大雨就能影响到交通出行，至于这场强降雨，那就只好用灾难来形容了。干道淹在水里，水面上漂着大片的叶子，水里还藏着折断的树枝，时不时地跳出来蜇人。八级大风和强降雨的力量足以使所有行人抱头鼠窜，东躲西藏。在商铺的门前，集聚了一群又一群的路人，他们抬头看看昏暗的天空，又看看空旷的街道，还有停在深水区无法行驶的车辆，心头又升腾起一阵痉挛。
   杨阳在这儿工作大半年，可以说是经验丰富了，但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过经验丰富的好处就在于他明白现在该做些什么：做好手机、食物以及自身的防水工作，再小心一些，就没有什么问题。
   他以很快的速度完成那三份订单，现在他到了下一处取餐点，是一家鸭血粉丝汤，在这里他将要取走三份。他摘下帽子，脱了雨衣，朝老板笑笑，说：“您瞧这天气，明明很热我还得穿得严严实实的。”
   “哪里都是这样，雨太大了。”窗口斜出一张干瘦的脸，说：“辛苦你了。”
   带汤水的食物需要格外小心，为此，他在保温盒下面铺上了一层旧衣物，起到缓冲作用而能尽量避免汤水迸溅。他快速浏览一遍，所有的餐盒都是干净的，接下来就只需要像往常一样送达。风雨面前，他再次裹紧自己，朝着第一个顾客出发，他记得顾客的地址，并且还知道自己需要爬到五楼。
   第一个顾客已经知道送餐员快要来了，这是她今天第二次使用送餐服务。超强台风昨天夜里经过南京，虽然说台风已经沿着西北方向继续前进，但是它的影响还没有消减的迹象。大概在明天早上，暴风雨才会开始减弱，生活才能开始回归正常。在那之前，她会和家人好好享受暴风雨中的家庭温暖，一家三口，三份鸭血粉丝汤，热乎乎的口感，满满的温暖。
   所以说他也不会有什么奢望了，事实上，他也从未想过要暴风雨消减下来。做好自己能做好的，他想的就是这么简单干脆。他不在乎暴风雨给交通出行带来了什么影响，也不在乎人们怎么埋怨这场特大暴风雨，更不会在乎超强台风的面目有多么狰狞。他要做的就是一件事，最好的态度，最好的服务。
   他终于爬上黑漆漆的楼道，依靠着手机的微弱光亮前进。大概是停电了，他想，就在这不确定的一瞬间，疲惫侵占了他的全身。睡得晚，起得早，今天又遇到这么糟糕的天气，今天晚上还得熬夜，明天还不知道怎么样，他想着，长长地吸了口气。楼道的灯忽然亮了，门后面探出一颗小巧的头来。他有些惊讶，心里想着这必定是天人下凡，否则区区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提前知道他的到来呢？
   “送外卖的叔叔，是吗？”
   他笑着点点头，双手送上鸭血粉丝汤，直到这时，他才仔细看一眼：由于热气的缘故，光亮的盖子表面形成了一幅幅朦胧而又可爱的图案。就叫它三口之家吧，他想。
   “祝您用餐愉快！”他润了润干燥的嘴唇，展现出最美丽的笑容。

作者：钱世运
地址：江苏省南京市栖霞区
联系方式：150376208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