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西藏五十年》——第150篇：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益西索朗

                            《我在西藏五十年》——第150篇：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1979年的元旦过去没几天，塔局长就来找我了。他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就像平时里给我布置工作任务时那样，微微笑着说：“老王，交给你一个新任务。”我问：“元旦刚刚过去，哪位书记就要下乡了？”听了我的这一句话，局长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说：“元旦刚过没几天，书记下乡也还早了一点。今天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究竟将我当成了一个什么人？”我笑着说：“什么人？第一，您是我的顶头上司；第二，我来到那曲，您是最最关心我，帮助我的大好人！”局长仍然面无表情地说：“顶头上司？只怕是过了今天就要‘免职’了；最关心你的人？这么大的事情，你却一直瞒着我。”
       他的两句有头没尾巴的话，将我弄得晕头转了向，我只好呆呆地望着他。这时候，他将手里捏着的那个已经撕开了口子的信封，塞到我的手里，说：“我都懒得说了，你自己看看吧。”
       我疑惑不解地从那信封里面抽出一张纸，打开一看，竟是地委组织部转来的我的商调函。局长说：“你想回地质局，我能够理解。你诚诚恳恳地在那曲工作了16年，曹书记上次在地委扩大会上还说，有些党员干部应该向王寿民学习。可是直到如今，你还是一个大头兵，换了我自己，心里也会有想法。可是这并不是地委领导忘掉了你，书记也有他们的难处。现在好了，十一届三中全会开过了，压在你头上的那一顶大帽子也摘下来了。可是国家这么大，文化大革命这些年带来的问题堆积如山，好多问题都需要慢慢来解决。就像老愚公去挖山，起码也要挖上好几年呀！曹书记年前就对我说过，让你负责局里即将成立的农林科。”我说：“局长您误会我了。我这个人，低头拉车，干一点具体工作还凑合。但是要我去负责农林科，就像汉族老祖宗说的那句话，头一条，我的城府就太浅了……”我刚说了这半句话，又被局长打断了。他问：“你刚才说的chenghu，那是什么意思？”我告诉局长说：“城府每一个人都有，像局长你们这些领导，心胸宽阔得像纳木措（西藏的第一大湖），什么东西都能够容得下；自己心里头，即使有着千万种的想法，也像那纳木错湖底里的石头，水面上一点也看不出来。哪里像我这样的人，一颗心就好比是一个小小的水坑，容不下一丁点的东西，遇到了一件事，恨不得当下就一定要得到结果，不然到了晚上，连觉也睡不安稳。”
      看来局长对“城府”并不感兴趣。他说：“今天咱们俩就不讨论成龙成虎（府）了。我只问你一句话，还愿意不愿意帮助我？”我说：“能够遇上您这样的好领导，又跟着您工作了这六年，真正是我的福气，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只是您刚才说，曹书记打算让我去农林科负责。那么，从北京农学院分来的老颜，现如今还是像我一个样，也是一个“大头兵”；另一位，农业中专毕业的赵克思，虽说是局党支部书记，行政职务也是一个零。他俩又该会怎样想？再说了，我这一辈子就只是低头拉车的命，根本不是领导别人的材料。但是我归队回到了地质局，在野外队当一个计划统计员，或者就是去当个钻探工，只要自己踏踏实实地干，绝不会丢人献丑。”局长又说：“你不会丢人献丑，这一点我相信。可是你那两个孩子已经去了林芝，你现在又要去拉萨，让阿佳珍沁一个人留在那曲，你觉得这样做合适吗？”
我真没有想到呀，这句本该是我想对局长说的话，他却快人快语地“帮”我说出来了！我立即接着他的话尾巴，说：“这正是我现在想要对您说的。现在我的那两个孩子去林芝上学了，我再去了拉萨，珍沁一个人留在那曲，一家四口就分成了三处。再说，我在拉萨就已经跟地质局的敏吉副局长说好了，请求珍沁这次与我同调，地质局那边也同意了。若是她一个人还留在那曲，那就又成了两地分居，今后再想调到一起，就比登天还要难了。”局长说：“可是地委对珍沁的工作已经做了安排……”我对他说：“那还只是一个‘安排’，又没有正式宣布，也就可以当做是一个小道消息。请求局长您赶紧帮我把调动手续办了，若珍沁的任职命令宣布了，那她可就真的走不成了。”
       刀子嘴豆腐心的塔玛局长，不但立即帮我和珍沁办妥了有关调动的一切手续，还作出了两个决定：一、局里给我俩开一个欢送会；二、局里派一辆大卡车，帮我俩将铺盖和盆盆罐罐、水壶等等家什，还有我那几木箱子书，送到拉萨去。
       就在我上车，准备离开农牧局的那一刻，局长又说了一句话：“若是你今后在拉萨感到不顺心，只要我还在那曲，随时欢迎你再回来。”
       坐在大卡车上，我还在想：塔玛局长的这一句话，怎么竟同1963年我离开拉萨去那曲时，孙长胜局长说的那句话一模一样？我想了好久，后来我才想起了一句老话——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我今生今世遇到的这两位好领导，让我记忆到如今！

益西索朗

邓仲祥 发表于 2019-8-22 07:05
文字充沛，内容精彩；欣赏佳作，遥祝问好！

谢谢主编老师。祝老师扎西德勒！

邓仲祥

文字充沛，内容精彩；欣赏佳作，遥祝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