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赛】乡愁总在离家后/杨育英003

育英 · 发表于 2019-11-2 03:36:15

【乡愁.赛】乡愁总在离家后/杨育英

   1979年九月我拎着两个大皮箱单鎗匹马来到美国留学。当时心中只有个念头就是克服语言障碍，专心读书，尽快的融入美国社会并且早日拿到学位以慰父母望女成凤的心愿。

   从前在台湾上学轻松愉快，凡事头上均有父母撑著，我只要好好读书就行了。到了美国后，食衣住行全要靠自己来。开学了，每天早早出门，三餐均在学校的食堂解决，上完课吃过晚餐就到图书馆晚自习，直到关门才回到宿舍就寝，每日上课神经紧蹦深怕成绩跟不上落人后，但若是那天收到爸爸的来信时，就变得心情大好，因为知道千里之外尚有家人牵挂著在异乡孤军奋闘的自己，这时才深深的体会到何谓家书抵万金！

   周末有空时，恨不得想将满肚子的话都告诉父母，但那时候打电话回家实在太贵了，只能将满腔思乡的千言万语化成文字将航空邮简上所有的空白全部填满，这才心满意足的丢进邮筒，深信不疑这小小的信笺必能肩负着我付予的任务，它定会代替我飞回到台湾亲人的手中向他们报平安。

   想起小时候全家九口只靠爸爸公务员微薄的薪水过活，虽然生活节拮但在妈妈的巧手持家之下让我们不愁吃穿，有个快乐的童年。70年代台湾经济起飞了，家家生活改善。等我上了高中，爸爸也有能力与隔邻合建起了高楼。每周他还发给我零用钱，有时候我与三五好友相约去台北西门町看琼瑶最新上映的爱情电影，剧终再一块上馆子打牙祭。有时意犹未尽，又移师到死党小蟾家续摊，如果聊的太晚干脆大伙就在她家的榻榻米上打地舖，那段美好的时光让十六，七岁的我们根本不识愁滋味！告别了高中，上了大学，发禁终于解除，同学们纷纷留起长发，个个从丑小鸭变成了窈窕淑女，当然君子好逑。周末晚上名正言顺去参加舞会，郊游和联谊，交男朋友也不再被父母禁止，那段青春美好的时光真是令人无限怀念啊！

   但是到了美国只身在外，虽然也有许多从台湾来的同学大家互相帮助扶持，但是心中总觉得孤立无援。半年后学业终于上了轨道，这时候想家的情绪却是常常浮上心头，有次午夜梦回，明明看到士林的家就在眼前却是怎么也跨不进去。逢年过节更是怀念家里的味道，有回在宿舍一人坐在床上，不知为何突然悲从中来，竟然放声号淘大哭，因哭声而惊扰到隔邻的室友，纷纷过来探询，知道我只是想家，室友们深表同情并且好言安慰，害我不好意思赶快收住悲伤的情绪停止流下更多思乡的眼泪。

   转眼之间到了2019年，我们在异乡已整整奋鬪了四十年，回想起第一个十年，俩人忙于功课，然后成家生子立业，第二个十年事业冲刺全力打拼。等到了进入第三个十年才惊觉父母已上了年纪，需要在外游子的关怀，于是每年利用假期回台成了我们的例行，到了2010年老父经不起病痛而辞世，次年公公也走了，瞬时顿悟人的生老病死竟如过眼云烟，想要留人却天不从人愿强留不成。

   现在我们退休已五年了，人生走过了大半，若想要回台湾根本不用考虑财务随时买张机票即可成行，乡愁已离我们远去。但是落叶归根的念头却骤然兴起，我们这群外省第二代比我们的父母幸运，他们因为1949年国共战争滞留在台，从此与家人隔绝了半个世纪，成为失根的兰花也无缘再见到父母和亲人因此抱憾终身。不同于他们的时代，深自庆幸世界上还有个落脚处叫做台湾是我们可以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故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