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颂 第四章 副班长（2）

孙金来

第四章 副班长（2）

        在许海叔家西边不足200米，有一处早就修建好的屋基，这些天，许海叔和赵婶总到那里去，常听到那里传来劳动号子声。
        川北人每当干力气活都要唱起劳动号子，那号声由高到低，由低到高，抑扬顿挫，铿锵有力，好象干什么活有什么号子。
        我见过当地人在一起打石头，石头没打开，号声一直不停，石头打开，号声戛然而止。重新开始，号声又重新响起，或许一句，或许两句，有时半句，只要石头裂开，号声又停。我看着很有兴致，可屋基处的号声是另一种调子。
        以后才知道，那处房屋是给画眉修建的。早在去年，许海叔就选好了地基，秋天打好了基础。要重新为画眉建一处新房，不能让画眉老住在姐姐家里。
        班里的战士知道了，班长决定在每天的晚饭后，由副班长吴翔带领班里战士去帮忙建房。
        川北的土房不难建，墙是用一个可以分解开的木框箱放在土墙上，装进泥土，用夯锤一点点夯实，当把土箱夯满，拆解开移到旁边。就这样，一排排，一层层，屋墙就建成了。只是夯土墙是个慢工活，急不得，不夯实是万万不可以的，这样的房屋叫干打垒。看到许海叔家建房子，别的班战士们也来了，星期日休息，一干一整天。那处房屋至始至终由许海叔一个人操持着，井然有序，从没出过差错。三大间房屋，不到一个月就建成了。
       画眉的这处屋子，门和窗是用青砖砌的边。那天挑砖来的一行人中，有两个小男娃，一个6岁，一个8岁。6岁的那个孩子挑6块砖，8岁的孩子挑了8块砖，砖窑离这里三里山路，挑两块砖可能是赚一分钱，他们说是一气挑来的。我看到、听到后直伸舌头。以后我常看到有小娃娃挑砖，他们跟在大人中间，担子在一个肩上，另一个肩用一根木棒从后边撬着扁担，让重量平衡在两个肩膀上。上坡时一步跟着一步，不紧不慢，下坡时，两只脚吧嗒、吧嗒一路小踮，节奏明快有致。我看着他们，心头无限感慨，了不起的川北山里的娃娃们，这么小的年龄，就担起了生活重担。
        夏天的时侯，画眉一家就住进了新房。那天，画眉和她的丈夫把婆婆接到新房，敬过灶神。晚饭后，画眉和丈夫搀扶着婆婆来到我们班，一进门，嘴里就不住的念叨着：“谢谢你们了，谢谢解放军，谢谢解放军......”
       画眉的两眼闪动着泪光，扶着婆婆，没说一句话，可感激的表情已经写在了脸上。她丈夫手里拿着香烟，一个个的和战士握手，一个个给战士敬烟。
        不久，一场大暴雨，画眉家老房子后山上的巨石滚落了下来，后边还跟着滚下一大堆小一点的石头，那处房子被巨石彻底砸塌了。
        部队前一排营房，是用推土机把上坡的土推下来，下边用石块砌成墙建成的，是梯田形式。那场雨，下边的一排石墙全塌了。战士们重修的过程中，让许海叔看到了，他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和正在修墙的副班长说：“这样不行的，这样下雨还会塌。”
       副班长叫来战士让他说说如何是正确的方法。许海叔在地上用小石块砌成一个塔状说：“墙要有内根，就是里边的根基要宽，这样才能蹬住泥土。你们原来修的是依在土上的墙，没有根。下雨时土变成泥浆，墙就被泥浆冲塌了。另外，石墙也不能直接砌在坡地上，这样根基不牢靠，下雨就滑坡了，必须要挖出基槽，石墙从基槽里砌上去才行。”
       副班长吴翔和在场的战士好象理解了许海叔的操作方法，可在实际操作中还是不太正确，内基好象是宽了，可都是靠着泥土随意放进去的石头。许海叔过去把战士随便丢进去的石块搬了出来，自己从头示范干给战士看。他插进手干起来就再也没有停下。战士都不好意思让他干，他说他干过了放心。他先把一些搬不动的大石块，用纲钎橇进基槽里，上边砌上能搬动的石块，大石块恰倒好处的坐在基础上，连墙面都特别平整。他找到一块石头砌在墙上，总会严严实实，稳稳当当，别人找一块石头放在墙上怎么都不合适。不合适他会告诉你：“这块石头不能和底下的摞在一起，要对着这两块石头的缝隙，这样互相钩连在一起才结实。”
       在修筑的时候他又告诉你：“这个地方需要一块通石拉住里外墙，防止裂开。”
      在适当的地方他又仔细的指导战士：“你这样放只想到下边牢固，再往上就没办法砌了，砌下边的还要为上边的考虑，上边的石头摞上去能够平稳才行，这样的墙才牢固。”
         他干活不紧不慢，不象是用很多力气，可他手下特别出活，战士们五个人张锣着不一定能干过他一个人，后来副班长吴翔好像悟出些门道，许海叔看着他摆弄石头会一直表扬他，其它战士好像还没出徒。
        许海叔打石头的本领更是叫绝。几个战士用力抡起大锤，打了半天，石头纹丝不动。他提着纲钎过去，在石头上这看看那瞅瞅，然后，对准石头一个点轻轻的捣，几下，那块大石头就裂成碎块，战士们都看傻眼了。估计他找的是石缝，可战士们找到的石缝却怎么也捣不开石头。让他找一处学学，他给找到一个点，战士们怎么也看不出门道。让他说为什么在这里就可以捣开石头，他也说不明白，只是说：“我也不晓得，只是看这里的纹路和下边是通的，试试看吗。” 战士们去看，怎么也看不出有和下边相通的痕迹。有时他看准的一个点，也不一定战士们能捣开，可他把钢钎拿过去，不用费多大力气准能把石头捣裂，真神了！到后来，战士们也没学会他这个本领。吴翔急得团团转，一有空就找大石头研究，有点犯魔障了。
       那面墙修了三天，许海叔一直没有离开。连指导员都过意不去，特来谢他，他说：“你们解放军都帮我把房子盖起来了，我帮帮你们要谢啥子吗？”
       指导员说：“解放军帮老乡是应该的，你帮解放军是要谢的。”
       许海叔表情怪怪的摇着头说：“这是啥子道理吗？指导员说笑了！不合理塞，指导员说这样的话，伤老百姓的心了，不合理吆。”嘴里嘟念着，好象还有些不高兴的样子。指导员看着他那个样子都笑了。感觉许海叔特别可爱。
       许海叔参入修起的那面墙，再也没有塌过。从那以后，凡有修墙的活，他都会过去看，一看就动手，一动手就参入进来。凡他看过和参入过的，那石墙一定牢固。我看着山里的梯田想，这些梯田祖祖辈辈都绕在山上，从来没看到梯田倒塌过，山里人有修石墙的本领好像是祖辈传下来的技艺。
        慢慢的，他的砌墙本领战士也初步学会了，副班长吴翔是学得最像样的，他算是最得许海叔赏识的出了徒的砌墙高手，只是捣石头的本领他还是没学会，到后来也没学会。他和战士们一起研究过，都没有研究出结果来。我觉得自己不笨，也反复试过，一次也没有成功。
        那个山东兵说许海叔会咒语，吴翔棰了他一拳，认真的说：“你说啥呢？人家那才是真功夫！”  

孙金来

鲁宏 发表于 2019-12-22 11:19
拜读老师佳作，欣赏!

谢谢老师！

鲁宏

拜读老师佳作，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