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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潇湘月 于 2017-5-6 09:22 编辑
村后有棵枣树 潇湘月
村后,那棵枣树饱经风霜,从它皱皱的树皮上可以读出岁月的沧桑。高高的枣树倔强地站在村后,像一个哨兵,默默守候着绿色的诺言。
----题记
一 母亲和枣树
在那个年代,养猪是农村的一笔主要收入。养猪首先要给猪提供舒适的窝,母亲把新猪楼建在村后幽静的小树林边、那棵已粗壮的枣树前。小猪喜欢去枣树下玩耍,想起小猪争着去粗糙的枣树皮上蹭痒的情形,我现在还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自从建了新猪楼后,每窝小猪都长得很快,母亲被评为生产能手,家里的日子也越来越好了。但天有不测风云,记得那年,一场大火烧掉了猪楼,猪楼后的枣树叶子几乎被烧光,也烧掉了全家的希望。但母亲没有倒下去,而是摸索着枣树、靠着树干慢慢地坐了下来。接下来的日子里,母亲几乎每天从地里回来后都要坐在村后那棵枣树下独自流泪,或者抚摸着满是创痕的枣树喃喃自语。一场大雨过后,枣树又长出了新叶。母亲上山砍了一些树,借钱买来了一些瓦,修好了猪楼,又开始了养猪的日子。从那后,历经沧桑的枣树下更频繁地走过母亲沉重的脚步。
村前小溪畔、池塘边也有一棵老枣树。由于阳光水分充足,比村后我们家那棵枝叶茂密多了,结的枣子也非常甜。那里是村里男人讨论农事的地方,那里是女人做针线活和拉家常的地方。经过岁月的沉淀,那棵枣树更像一个耀武扬威的将军。
生了五个女儿的母亲很少去村前那棵枣树下凑。听说村后那棵枣树就是奶奶盼望早日抱孙子,嘱咐父母亲种下的。
每天忙完地里的活,母亲还要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喂猪。猪楼前那棵枣树并没有给母亲带来儿子,但却成了母亲的依靠。累了,母亲习惯了靠着枣树歇歇;受了委屈,母亲习惯了对着枣树唠唠叨叨;高兴了,母亲习惯唱上一段花鼓戏。
春天,百花惊艳了尘世,那棵笨笨的枣树依然默默守候着猪楼。初夏,雨湿透了江南,嫩嫩的绿叶才慢慢地爬上枝头, 细细的花也羞羞答答从叶子后露出笑脸。闻着淡淡的清香,母亲有时会情不自禁在枣树下打个盹。初秋,珍珠般的枣子缀满绿叶之间。望着喜人的果实,过早爬上母亲眼角的皱纹慢慢舒展开来。冬天,枣树又恢复了丑陋笨拙的模样,但不管多大的风雪都压不弯它的腰。母亲有时静静地站在枣树下,仰望着枣树朴实坚强的躯干,似乎在审视自己,又似乎在等待离家已久的父亲的归来。
二母亲和枣子
湖南的初秋依然骄阳似火,是晒东西的好季节,但也常常突降暴雨。去年的一天,豆大的雨点突然袭来,母亲急急地、一瘸一拐地从菜地赶回来,颤悠悠爬过楼梯,小心翼翼爬上厨房的屋顶。我急急喊道:“娘,枣子不要了,淋湿就淋湿呗!我不是买了一包大枣给你么?要是因为几个土枣子摔伤了,不值!”午后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地还没湿透,雨就骤然停了,白花花的太阳又开始照耀着大地。母亲像没听见过我的话似的,拿着簸箕,又爬上屋顶去晒枣子了。这些土枣子对父母的意义我不懂,但似乎又懂,因为年轻时患有严重心脏病、不能下地干活的父亲,如今七十多了还能挑担子。
记得小时候过年 ,母亲总会变戏法似地端出一钵猪腿炖红枣。穷孩子的愿望很简单,咬上一口被肉汁胀得鼓鼓的、香喷喷的枣,简直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母亲有时还用枣煮鸡蛋给父亲补身子。
后来,父亲出去做生意,很少和我们联系。母亲依然每年晒那不多的枣子,放在石灰坛子里攒着,自己却舍不得吃一颗。读高中的时候,母亲要我带她去给父亲送枣子。去了父亲的城市,没有见到父亲,枣子被扔进了垃圾桶,但母亲还是坚持要在城里住两天。回来后,母亲装作没事一般依然坚持年年晒枣子,并托人给父亲捎一些。后来我又去给父亲送枣子,我习惯偷偷地把枣子放在门后。
可是就在我最后去城里送枣子那一年,父亲回来了。听说,父亲一回来就直奔村后那棵枣树。抚摸着当年亲手种的枣树裂开的皮,父亲不禁老泪纵横。听母亲说,父亲回来时两手空空,而且面黄饥廋,破旧的衣服口袋只有几颗剩下的干红枣。
岁月流转,父亲母亲已七十多了,村后那棵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枣树越来越高了,枝叶越来越繁茂了,枝条或伸展,或弯曲。树上结的枣子越来越多了。看着父亲紧紧扶着梯子,腿脚不便的母亲拿着竹篙“梆梆绑”打枣子,我的心就怦怦直跳。我建议父亲把枣树砍掉,没想到父亲也不同意。父亲母亲还要给我们姐妹带枣子到外头吃,因为那些糠枣虽不甜,但补血安神效果好。
光阴婆娑,做姑娘时曾活跃在戏班的母亲已老态龙钟了,更没有体力养猪了。但猪楼依然挺立在风雨中,而且被收拾得很整洁,如今那里已成了鸟的天堂。猪楼后那棵母亲看着长大的枣树,那棵母亲守候了一辈子的枣树,没有美丽的花朵,没有硕大的果实,没有槐树那样的绿荫,甚至还有刺。树皮如同父母苍老的容颜,岁月的痕迹已爬上了树干。但它已融入了母亲的心里,也融入了父亲的生活。
母亲就是一棵枣树,一棵站在父亲身后的朴实而又坚强的枣树。在父母那一辈,在农村,许多出去打拼的男人身后都有那么一棵倔强而又默默无闻的枣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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