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求学路，悠悠慈母心

成敏

很多记忆是美好的，但也有心酸的，尤其是小时候的那些因贫困而无奈的经历，会让人的记忆永远都无法磨灭。
　　 95年我在山东省家电职业学院上学时，跟我一个微机班的同学卢忠明，和我分在了同一间宿舍，我们又是上下铺。都在农村出来求学的我们，很快便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可是我却发现他有时很小气，不光是每次打饭时不和我们合伙，就是跟同学们一起出去游玩时，他也不会跟我们去逛商场。济南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可是一到买门票的景点，他就推脱有事，不跟我们去，就是我们出钱他也不去。
　　 他穿戴得非常朴素，晚上睡觉时，我看见他的秋衣秋裤，都是补了很多补丁的。我想他家里也许会很穷吧，便从此很少再提让他跟我们出去玩。有一次，晚上我们去外面时，我买回了两瓶白酒和几样小菜。在我的一再邀请下，他终于同意和我们一起喝酒。
　　 他的酒量不大，只喝了两杯，就醉了。他说以前从没有喝过酒，我们都不信，只当笑话听。半夜，他吐得一塌糊涂，我给他打扫干净后，扶他去床上休息。但他却不睡了，拉着我，哭着说自己的苦、说自己对不起母亲、说起了他的求学之路。
　　 他生在沂蒙山区的沂水县，一个封闭的山区小村子，他们那里是当时全国最穷的一个山区。他从小学到中学，学习成绩一直是第一名。和所有的贫困农家子弟一样，卢忠明从生下来就开始与苦字结伴，小时候，他便知道父母为了给患有支气管炎的爷爷，和半身不遂的奶奶治病而拖了一身的债。7岁上学的那年，几块钱的学费也是母亲从别人家借来的。可卢忠明却发现，自打上学后母亲就不爱坐到自己旁边看他做作业。后来他明白，他手里使用的铅笔头是同学们扔在地上捡的，练习本则是用橡皮擦了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用了的旧本本——母亲不愿看到这些，看了她更伤心。
　　 卢忠明以优异成绩考上了高中，可全家人的脸上没有一丝的喜色。因为奶奶刚刚去世，爷爷的气管哮喘又犯了。已经债台高筑的家里，几百元的学费没有着落。
　　 傍晚，卢忠明在里屋听见外屋父母的争吵不休。原来，母亲要把家里的那头怀驹的毛驴卖掉，好让他去上学。而父亲怎么也不同意，没有牲口以后的地可怎么种？
　　 第二天醒来，卢忠明得知爷爷已永远离他而去，哭得死去活来的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与他上学有关。爷爷为了不再拖累别人，走上了绝路。当他伏在爷爷冰冷的尸体上的那一瞬间，他真想对父母说一声我不念书了，可是他没有勇气——他太渴望读书了，渴望将来能出人头地，摆脱贫困。
　　 埋葬爷爷后，卢忠明和父亲一同发现家里那头毛驴不见了。父亲马上猜到了。于是铁青着脸问母亲：“你真的把毛驴卖了？以后盘犁拉庄稼，你用手推、用肩膀扛啊？这头驴也就卖几百元，能供忠明念几个学期？”
　　 那天母亲哭了，她几乎是吼着回答父亲：“娃儿要念书有错吗？他将来只有考上大学了，才能改变咱们家里的境况。咱再难，再穷，都不能耽误娃儿读书！我就是用手推，用肩膀扛，也要供他上学。”
　　 卢忠明捧着用毛驴换来的600元钱，真想给母亲跪下磕上几个头。他发誓一定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报答父母。
　　 秋天到了，卢忠明回家拿冬衣，他一进门就愣了：“爸爸，你的脸咋这么黄？人也瘦了好多……”
　　 病榻上的父亲苦笑了一下，没有理会儿子的话。可懂得一些英文的儿子，一看桌子上药瓶的说明书，顿时吓了一跳：爸爸吃的是抑制癌细胞的药！他找到母亲，悄悄问这是怎么回事？母亲一脸痛苦地告诉儿子，在卢忠明去上学后，父亲就开始便血，一天比一天严重。母亲急急忙忙借了钱后去医院检查，结果确诊为结肠癌，已经晚期。母亲最后叮嘱卢忠明：“千万别让你爸知道，一直瞒着他呢，他知道了病情会加重的。”
　　 那天卢忠明帮母亲在地里干活时，邻居告诉他，母亲一个人既要照顾父亲的病，又没有人帮她种地，一个女人没有足够的力气把地里的麦子挑到场院里脱粒，也没有钱雇脱粒机，于是她只得熟一块镰一块，然后用平板车拉回家里，等晚上在自家的院子里铺一块塑料布，放一块大石头，用双手抓起大把麦秆在石头上摔打脱粒。整整几亩地，母亲全是靠这样跪着镰，趴着脱粒——卢忠明没有等到邻居说完，跑到地头正在给自己补衣服的母亲身边，一下搂住了母亲，大声哭泣着：“妈，我再也不去上学了，我要在家帮你干活……”
　　 母亲转过头，那双含着泪花的眼盯着儿子，坚定地摇摇头：“好孩子，妈能顶得住。你在学校好好念书，念出好成绩，考上大学，妈就有力气，明白吗？”
　　 卢忠明重重地点着头，他知道母亲是多么看重自己的儿子将来能考上大学！他也明白，对一个农家子弟，特别是贫困的农家子弟来说，考上大学才是希望所在。儿子的前程在母亲的心目中，比她自己的生命还要重百倍、重千倍。卢忠明终于懂得了只有好好读书，才能对得起母亲，除此别无出路。
　　 他回到学校，由于家庭负责累累，卢忠明的生活费每月只有60到80元，这么点钱在城市里生活这么过呢？可是他知道，就是这几十元钱，也是母亲每月从第一天起就得一分一分地省、一元一元地攒，把全家所有可能积攒得出的现钱给他送来。而母亲和有病的父亲只能在家吃咸菜就煎饼。母亲知道儿子在城里不容易，又是长身体的年龄，便每个月都要步行几十公里路给他送来一袋子煎饼，和一罐口瓶子炒咸菜。在家见不到半点油星，可母亲却在炒咸菜里带上了几片肉丝。那是母亲在过年时特意留下来的腊肉做来的。除此之外，母亲的布包里还有一件卢忠明熟悉的推子，那是母亲专为儿子理发用的。母亲对儿子说：“你现在城里读书，出去得像个样。可咱家没有闲钱让你去理发店，所以妈妈每月来给你理一次发，这样你就能省下三元钱，买个馒头、买份蔬菜吃，必须把肚子填饱，听到了吗？”
　　 卢忠明点点头，一句话都说不出。
　　 在学校，卢忠明是唯一在食堂连素菜都吃不起的学生，馒头、煎饼、和咸菜就是他的一日三餐。母亲捎来的咸菜吃完了，他就去外面再买回一份咸菜，在宿舍里一个人吃。别的学生还都以为他是个不合群的人。但他知道，那几十元钱除去买作业本、笔、和别的学习用具以外，根本就不敢再有非分之想。然而，这样艰辛的学习生涯从没有使他自卑过，因为每当苦难压得他喘不上气时，他便想起了母亲。是母亲给了他力量，给了他智慧，给了他生命的全部意义。而他也无愧于母亲那大海般的慈爱，成为年级出类拔萃的学习尖子。
　　 父亲在他高考的一年前去世了，家里已经是债台高筑。母亲虽然更难了，可是坚强的母亲还是照样每个月给他送钱和煎饼。看着母亲脸上逐渐爬满皱纹，头发也已花白，卢忠明常常在夜里默默地哭泣。
　　 高考过后，卢忠明帮妈妈干些力所能及的的农活，来弥补一点自己亏欠母亲的债。他踩着脚下的土地，眼望着远处的大山，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自己欠了家里太多太多，可能用一辈子都无法还清。他明白自己承载了爷爷奶奶、父亲、母亲的希望，这希望是那么的迫切，又是那么的真实，更是那么的痛苦。自己将无以回报，唯一能做的就是考上大学，以后出人头地，让母亲过上幸福的生活。
　　 高考成绩下来了，由于高考那几天他正患上重感冒，再加上严重的营养不良，他考的成绩不是很理想。本科是没有戏了，但报个专科还是非常有希望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卢忠明被山东省烟台职业学院录取了。看到录取通知书后，母亲像个孩子似的放声大哭，她不知道儿子考得是什么大学，只是知道儿子考上了，一家人几代的理想终于实现了！
　　 可是卢忠明却陷入了更加痛苦的深思中。去上大学，那一万元的学费将会把母亲毁掉，家里就是把那破败的房子卖了，也凑不齐一万元学费。即使母亲能借够一万元，可以后母亲的生活怎么过？那不是把她逼死吗？他没有告诉母亲这些，母亲还以为考上大学就算成功了，可以出人头地了。因为母亲只知道以前的大学生都是国家管，只要考上就什么都不用管了，可她那里知道，现在的大学是交费的。
　　 卢忠明一夜一夜地睡不着，自己应该怎么办，如果不去，母亲的希望破灭了，那会要了她的命，如果去，那母亲同样还是无法再承担起这高昂的学费……怎么办？怎么办？
　　 暑假结束后，卢忠明向母亲告别，母亲和村里的乡亲们敲锣打鼓，欢送村里唯一的大学生。可他们不知道，卢忠明是上了一个免费的职业中专。这样既可以省下高昂的学费，又可以早点毕业挣钱养家。而母亲还以为儿子真的来上大学了，职业学院和家电职业学院，都是学院，母亲是分不清的。她以后不用再给儿子送钱和煎饼了。
　　 卢忠明哭的稀里哗啦，我的眼泪也流湿了胸前的衣襟，为卢忠明的忠义难过，更为他母亲那伟大的博爱而感动。母亲的爱像大海那样宽广，她的爱将伴随儿子的一生。悠悠慈母心，承载着无限的大爱。

露珠

暑假结束后，卢忠明向母亲告别，母亲和村里的乡亲们敲锣打鼓，欢送村里唯一的大学生。可他们不知道，卢忠明是上了一个免费的职业中专。这样既可以省下高昂的学费，又可以早点毕业挣钱养家。而母亲还以为儿子真的来上大学了，职业学院和家电职业学院，都是学院，母亲是分不清的。她以后不用再给儿子送钱和煎饼了。
　　 卢忠明哭的稀里哗啦，我的眼泪也流湿了胸前的衣襟，为卢忠明的忠义难过，更为他母亲那伟大的博爱而感动。母亲的爱像大海那样宽广，她的爱将伴随儿子的一生。悠悠慈母心，承载着无限的大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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