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 颂 第二章 川北大山人家 （1）

孙金来

竹 颂 第二章 川北大山人家 （1）   （原创）     孙金来



          早饭后，部队开始重新平整地面，就地安营扎寨。临时营房安排不开的，联系老乡家住下。我们新兵都分到连队了，我分到一连一排，我们排驻进了离营房不远的几户人家。

           第一次驻进川北山里民居，感觉很新奇。房子的墙壁都是泥土夯实建成的，叫土打垒。墙很厚，屋子很宽敞，窗户却不大。院子里，是低洼的院井。正房与东西厢房前，有两米宽一米高的走台连接。用棕皮苫起的屋顶，屋檐长长的超过屋前走台，形成环绕东西厢房的走廊。下雨时，屋顶的雨水会流进院井，顺着平台边的水沟流出院子。院子很整洁，只是正屋墙边放着一口黑红油漆棺材，让人感觉很刺眼。棺材下边垫着厚厚的一摞木板，把棺材抬得高高的,本地人的棺材都是用樟木做成的，棺材下边放置的也是樟木板，是留着做下一口棺材用。感觉有些阴森森。看得出主人对这口棺材的珍重，显然是经常擦拭保养过。那棺材发出黑红色明亮的暗光。棺盖上面蒙着一块当地人用土布机制成的五彩条纹土布，再上边又盖着一片竹席。那片竹席是特意为这口棺材编制的，封边很讲究。主人的屋子里再没有油漆过的家具，因此，门边的这口棺材，在我看来就显得特别不协调，总感觉有些凄凉。开始的一段日子，我每次走进这个院子，眼睛就会不自不觉的盯着那口棺材看，好像怕那口棺材里随时跳出来一具幽灵。后来听班长说，这是四川大山里的风俗，人到中年，都会为自己置下一口好棺木。一是显示自己家的充足，二是为了死后有个安身之处。

           当时的川北大山里还没有施行火葬，人死后要装入棺材埋入大山之中。在出殡的路上，死人向活人展示的是这口棺木。邻里、路人都会对这口棺木指指点点的评论着。如果有人说：“看了，他这口棺木好厚、好大，是上等樟木的呢。”这是对死人的褒奖，是对死人生前勤奋的肯定。对死者的后人是鼓励，是鞭策。会激发后人为过好今后的日子而不懈努力而勤奋着。

           我们一班住进院子的东厢房里，山里人把东厢房做为招待贵客住的地方，是这家人现腾出来的，西厢房却闲着。上屋住着一个老婆婆，看样子有60多岁，耳有点聋，背有点驼，走路也有点步履蹒跚。眼睛却不花，不带眼镜照样穿针引线。老人从不闲着，总见她出出进进，做着一些零碎活。

           部队进村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必须把打扫院子、为东家挑水、劈柴等活全包下。每当战士帮她家挑水时，老人就会笑着双手合在胸前向战士作揖。嘴里不住的唠叨着：“解放军好，解放军好。”战士不习惯她这样，就大声对她说：“大娘，以后不要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老人更是作揖不停，：“要不得，要不得，要谢，要谢。”

           有一天晚饭后，我和班长坐在上屋走台和老人唠家常，知道了老人姓周，丈夫姓许，五年前丈夫病故，身下有两个儿子。说屋里的这个是二儿子，老人却从不提及大儿子。于是，班长就问：

          “老婆婆，你大儿子在做啥子活路？”

           老人没有回答，起身回屋去拿旱烟给我们抽。我抽不了，刚来第二天就领教过，劲太大。当地旱烟黑褐色，总是潮乎乎。吸烟时，用一片烟叶卷另外切好的烟叶条，卷成后插进竹根做成的烟杆上。点火也不用火柴，而是用一块钢板在火石上擦出火星，擦出的火星对着麻杆芯，麻杆芯遇到点点星火就会被点燃。点燃的麻杆芯象一支香，并不起火苗。让它起火苗时，便用嘴对着火头突然鼓出一口气，火头在风动的作用下，就着起了火苗。用嘴鼓出的那口气是很有些技巧的，我试过，几次都不成功。点起的麻芯又去点着一根事先作好的火绳。于是，那根火绳会一直隐着火头不灭。他们尽可能的将那火种长时间的保存。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察觉到，你打碎了他家一只碗他都不一定心痛。但是，你不小心熄灭了他家那根小小的火种，他会很惋惜的责备你：“看你，我这火绳半年都没有断火，这下叫你给灭掉了。”我总觉得当地人对那小小火种好象有一种什么样的继托。好象是对这生生不息的渴望吧？

           班长是四川人，自然能听懂当地语言，也懂得当地风俗。部队来到四川后，他极尽所能的展示着四川人特有的技能。第二天，他就用竹根给自己做了根烟杆。他边卷着烟边问：“老婆婆，你大儿子做啥子地？咋没看到和你住在一起吗？”

           老人还是没有回答，却把火绳拿在手上，等着给班长点烟。我看老人脸上的笑好象是定格在那里，很不自然。班长只顾卷烟，没有注意。他把卷好的烟插进那青绿色没干透的烟杆中，然后转动那烟杆看了一下，朝我诡秘的笑了笑，我知道他是在显摆他们四川人的聪明才智。

           到了四川，那些四川兵就像是鱼儿跳进了水里，各个都忙着露一手，而大多数都是用竹子展示着他们的才能。经过他们的手，那些不同类型的竹子都变成了奇特而又实用的日常用品，也就从那时起，我真的佩服了四川人的聪明。

           班长从老人手里接过火绳，熟练的吹起火苗，点着了烟，顺便把火吹灭，将火绳递给老人。接着话茬又问：“老婆婆，你大儿子也在这个村子里住吗？”

           老人支吾着说道：“没的，没的，你这个解放军贵姓。”

          “我免贵姓郭，叫郭亮，以后就------就，咳，咳------”班长话还没说完，却被烟呛得连声咳嗽起来。

           老人笑了，我也笑着说：“怎么了，你这四川人也让四川烟呛着了。”

           班长缓过神来，满脸通红的说：“不得行，这里的土烟劲好大，辣得很。”

           见老人总打岔，班长也就没再继续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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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珠

           到了四川，那些四川兵就像是鱼儿跳进了水里，各个都忙着露一手，而大多数都是用竹子展示着他们的才能。经过他们的手，那些不同类型的竹子都变成了奇特而又实用日常用品，也就从那时起，我真的佩服了四川人的聪明。

蔚青

拜读欣赏佳作，点赞推荐。

孙金来

蔚青 发表于 2018-8-13 19:51
拜读欣赏佳作，点赞推荐。

谢谢老师！

珂珂

只能说，精彩！

孙金来

珂珂 发表于 2018-8-16 23:26
只能说，精彩！

感谢老师褒奖！

珂珂

关于川北人家厚厚的土打垒、苫着棕皮屋顶、长长的走台、盛满雨水的院井、还有那口漆着黑红油漆的棺木，以及那户善良的许姓人家，还有那别具特色的烟杆、火绳，这些都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也让我对川北人家的生活充满了兴趣，让我停不下脚步忍不住追随着作者一同了解下去。  

孙金来

珂珂 发表于 2018-8-31 07:30
关于川北人家厚厚的土打垒、苫着棕皮屋顶、长长的走台、盛满雨水的院井、还有那口漆着黑红油漆的棺木，以及 ...

这些都是60年代川北大山人家的生活场景，2014年我重返川北，看到的一切都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时代变了，生活习惯也都发生了变化。感谢老师认真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