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恩仇记

凤凰山人 · 发表于 2017-2-17 08:12:42

三世恩仇记
文章
在省城济南的一处公园里，每天早上你总会看到两个老人，肩并着肩漫步在林间小路上，他们一边欣赏着大自然的美景，一边谈论着跌宕起伏的人生之路，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挂着庄户人的淳朴与善良，但却难以掩饰沧桑岁月留下的倦容。男的叫于海，女的叫莲莲，他们不是夫妻，今天能走到一起，还有一段惊心动魄的经历呢。
于海，西于村人，兄弟两个，排行老大。他身材高大魁梧，行侠仗义，为人友善。村里谁家有了喜白公事，他都主动登门帮助打理，谁的家里有了困难，他都慷慨解囊相助，花钱花物在所不惜。于海还粗通医术，他收集整理的偏方、单方、验方，写在纸上有厚厚的一大摞，谁要是有个头疼脑闷，小病小灾的，他一出手，不用花钱，不费力气，保你手到病除。他牢记父亲的教导，“勤俭持家”，“友爱乡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于海在村里有极高的威望，打架的，斗殴的，邻里不和的，只要他到场，三言两语，就能使双方握手言和。全村人一致推举他当了西于村的保长。
父亲于桂江是西于村的大善人，自幼饱读诗书，本想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辛亥革命一声炮响，埋葬了封建帝制，废除了科举考试。他只得在家继承祖业，躬耕田亩。于家是村里的富裕人家，有良田数十亩，大车、骡子，常年雇着一个长工。桂江经常为村里修桥补路，行善积德，每当春夏之交，青黄不接的时候，他都主动分散粮米，接济贫困人家。他家门前讨饭的特别多，许多寿光、广饶来讨饭的人都知道西于村有个大善人，每每讨不到饭的时候，就到他家门前来，主人决不会让你空手离去的。
于桂江两个儿子，二儿子于山行事低调，每天一睁眼就知道吃饭干活，家务事，邻里事，天下事，统统与己无关，他坚信，天塌下来有高个地顶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甚至连家里的柴米油盐够不够用，他都不过问。自从成家后一直单过。于桂江早早把他分出去，为的是让他锻炼锻炼，以后好自己过日子，父母总不能跟他一辈子吧。为此，于桂江还把跟随自己多年的长工杨刚安排给他。
这杨刚也是西于村人，家徒四壁，无父母，无兄弟姐妹，已经在于家干活十几年了，他身强力壮，人也老实，一直把于家当成自己的家，坡里的庄稼，家里的牲口，他都打理得细心周到，很受桂江老爷子的喜爱。自从把他安排到于山家以后，更是勤勤恳恳，没白没黑地干，于山家也没把他当外人，成了于山家不可缺少的家庭成员。
然而好景不长，这一年秋天，一场大病夺去了于山的生命，留下了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女儿英子和她母亲相依为命。好在有大伯的照顾，和杨刚里里外外的打理，日子还算勉强过得下去。
杨刚三十多岁了，由于家境贫寒，一直没有娶到媳妇。看到于山老婆翠兰孤女寡母的，开始是怜悯，继而逐渐打起了她的馊主意，几经试探，都被婉言谢绝了。杨刚心想，我一定把你们娘俩弄到手，不但有了媳妇，还能占有这份令人羡慕的家产。于是他想方设法又把目标瞄准了英子，几次欲行不轨，都被英子逃脱了。翠英母女看透了杨刚的心思，打算辞掉他，但念他在于家十几年来出了不少力气，也就暂时作罢。没想到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杨刚突然闯进了英子的房间，苦苦哀求英子嫁给他，被拒绝后，兽性大发欲行不轨。打闹声惊动了翠兰，一场大祸才得以幸免。翠兰跟老爷子商量后，解雇了杨刚，但这事一直没有对外张扬。
杨刚悄悄地离开了于家，过了几天，看看于家一直没什么动静，心想，我上无片瓦，下无插针之地，我不能就此罢休，我要把她们娘俩无论哪一个弄到手都行，后半辈子就靠她们了。于是仍然三天两头地，厚着脸皮来于家蹭顿饭吃，讨件衣服穿。翠英母子看透了杨刚这是贼心不死，处处提防着他，傍晚早早关门熄灯，早上日上三竿，街上行人多了才开门。有时杨刚晚上来叫门，无论如何不给他开，叫他有事明天再办。
这于海命里定的是个操心的命，整天为村里，为家庭操碎了心，二弟一死，翠兰母女又成了他的一块心病。这孤女寡母的，日子可怎么过呢？好像时刻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好在有杨刚给里里外外照看着，杨刚是于家的心腹长工，于海心里才踏实了许多。现在杨刚的背叛，使他痛彻心脾，这不测的事情说不定哪时哪霎，在哪个环节上还会发生。于海不敢大意，坡里的农活自己全包了，春耕秋种也一概不用弟媳妇去管，于海还要每天晚上，不定时地在弟媳的宅子周围转上几圈，暗地里保护着她们娘俩。
这一天晚上，家人都睡了，于海跟往常一样，依旧出门巡视。当他刚走到弟媳门前时，看到一个黑影径直朝这边走来，于海迅速闪进了弟媳的门楼里。来人走到离门楼不远的墙边，一下子踩着墙边的一堆大石头，翻上了墙头，好像轻车熟路一样。说时迟，那时快，于海一个箭步蹿过去，拽着一条腿，就把那人从墙头上拽了下来，那人的一只脚插进了墙边的石头缝子里，然后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哎吆！”只听一声嚎叫，那人在地上扭动着身子打滚，嘴里还在不停地嚎叫着。于海一听，原来是杨刚啊！心里一切都明白了。本想狠狠地揍他一顿，看他痛苦的样子也就作罢。于海刚要把他扶起来，只听杨刚连声说：“不行！不行！腿疼，好疼啊！”无奈，于海喊来人，把杨刚抬到了自己家里。这时，老爷子也披着衣服赶来了。给杨刚脱掉裤子一看，一条腿断了！事不宜迟，于海连夜差人去东村请来了老大夫给杨刚诊治。大夫查看了伤情，说：“骨头断了，要接骨。”于是于海从自己家里抓了一只老母鸡，放了血，连鸡毛一块砸成肉泥，和上中药，均匀地糊在杨刚的腿上，再打上竹夹板，用布包扎好。老大夫说：“伤得不轻啊，躺着别动，好好休息，过几天我再来给你换药。”老大夫嘱咐了注意事项后就走了。整个过程老爷子一直守候在旁边，原本肚子气鼓鼓的，打算过来教训教训杨刚，看到此情此景也没多说。临走时一再嘱咐家人好生护理，嘱咐杨刚安心养病。
半年后，杨刚的腿好了。经过休养，他的脸白了，胖了，身体更加结实了。他自知理亏，一个劲地给于家道歉，赔不是，发自内心地感激于家父子，要不是于家父子大恩大德，自己造下这么大的孽，还不知要死到哪儿去呢！再想想自己这幅德性，也无脸再在于家呆下去了。他决定离开于家，去自谋生路。
于海得知杨刚要走，心想，也好吧，趁他年轻，再去创一份家业。但又一想，杨刚家里连房子都没有，他能到哪儿去呢？如今又落下了腿瘸的毛病，干活不吃累了，贫病交加，弄不好，还会走上邪路，那可就毁了他的一生了。于是于海跟老爷子商量着，要解除杨刚的后顾之忧，让他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过日子。
一天傍晚，听村民们说，一个外地讨饭的老头，领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儿，露宿在村头的柴草垛里。于海一听，眼前一亮，机会来了！他派人把老头爷俩领来家，热汤热饭地招待。趁老人父女吃饭的当口，于海说：“老人家，你不能老叫女儿跟着你讨饭呀，那不误了她的前程吗！”“这样吧，我给她找个婆家，成个家，你看好不好？”老人一听，噗通一声跪下。说：“早就听说于家是大善人，果然名不虚传。这孩子命苦啊，她娘死得早，她跟着我遭罪了，你就行行好，给她找个主吧！”“只要男孩子正气，身体好，能挣口饭吃的就行。”
这女孩叫莲莲，不久在于海的撮合下，跟杨刚订了亲。
于海派人把自家的场院屋修理了一下，安上了门窗，垒上了院墙，请木匠打制了一套家具，给杨刚和莲莲每人缝制了一身新衣服，又置办了一套嫁妆，选择吉日良辰，杨刚和莲莲拜堂成亲了。老头亲眼看着女儿结婚后，也从于家领了一斗高粱米，高高兴兴地回老家去了。
第二年，莲莲生了个儿子，取名杨虎。直乐得杨刚合不拢嘴，逢年过节，除了祭拜天地神灵，还要面向于家方向，连磕三个响头。于海是他的救命恩人，于海是他的再生父母，于海是他心目中的神！
于海三十多岁了，于夫人连生三个女儿没有儿子，“人到中年忆子孙”，一家人天天盼，日日盼，这一年终于喜得贵子，取名于水，跟杨虎同岁，人们都说，这是于家行善积德，感动了老天爷，给送儿子来了。在杨刚的提议下，杨虎跟于水结拜了干兄弟。从此，杨于两家像亲戚一样来回走动着。
莲莲年轻，漂亮，身体也好，就是不好干活，于海租给她家二亩地种，可她从来不到地里去，都是杨刚独自一人拖着一条瘸腿去干，有时变天了，腿疼得厉害，杨刚想歇息歇息，莲莲嘴里就不腥不淡地数落开了。“看你人高马大，人模人样的，原来是条瘸驴！”每每问起他的腿是怎么瘸的，杨刚只是笑笑不答，问急了就说：“自己摔得呗，有什么好说的。”“哼！我看你是看媳妇爬墙头，被人家打断的吧！”杨刚也不争辩。
莲莲自从被于海搭救嫁给杨刚后，一直认为于海人品好，心地善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于是打起了于海的歪主意。她依仗着自己儿子跟于海儿子是干兄弟的关系，三日两头往于家跑，每次去都涂脂抹粉，打扮得酸不溜丢的，说话嗲声嗲气的，一口一个大哥地叫着，弄得于海心里怪不是滋味。赶她走吧，又碍于面子，不赶吧，实在烦人。有时当着于夫人的面，一腚坐在于海身边，拍着于海的大腿说：“大哥啊，多亏了您呀，要不是您的大恩大德，俺娘俩哪有今天啊！”说着就往于海身上靠。还有一次，明知于夫人走娘家不在家，她偏偏趁中午睡觉的时候，闯进了于海的卧室。于海火了，一顿训斥把她赶走了，自此，莲莲恨透了于海。“哼！走着瞧，别看你当保长，别人怕你我不怕，不信老娘收拾不了你！”
解放了，晴天一声霹雳，把乾坤翻了个个，于家被划成了地主。在批斗地主的大会上，莲莲一马当先冲上台去，按下于海的头，大声咆哮：“于海，你个伪保长，俺掌柜的给你干了半辈子长工，出的是牛马力，吃的是猪狗食，看他腿瘸了，干不了重活了，你把他一脚踢出门去，你想把他饿死呀！地主阶级的黑心肠，比蝎子还毒。今天我要给他报仇！”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被维持会场的干部给制止了。由于莲莲表现积极，不久当上了妇女主任。她更加神气了，每当于海们扫大街的时候，她故意从于海面前经过，把腰一叉，“哼”的一声，连看都不屑看他一眼。
于海失去了人身自由，被管制劳动，白天在生产队里安排干活，什么脏活，累活，有危险的活都让他干。晚上看坡，看场院，看水库，病了不让休息，赶集走亲戚要请假报告，一年三百六十天难得休息一天，难得在家睡一个囫囵觉。每次村里，公社里开大会，还要把这些“四类分子”揪上台批斗一番，或是用绳子拴成一串，到大集上游游街，示示众。这时正是莲莲最得意的时候，她带头挥着胳膊高喊：“打倒地主分子于海！”“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她对阶级敌人从不手软，多次受到上级表扬，说她阶级觉悟高，立场坚定，旗帜鲜明，是贫下中农的优秀代表。而莲莲呢？她也有自己的心病，就是那个像死驴一样的老公。按说夫妻二人携起手来“干革命”，那还不是“横扫千军如卷席” ！偏偏这个杨刚是个抬不动的死驴，叫他批斗于海，他说：“于海待咱不薄。”叫他把当长工的血泪仇控诉出来，他说：“我要不当长工，哪来的你呀？”“那他为什会打断你的腿呢？这可是我亲眼见的你在他家养伤！”杨刚无言以对，扭头走开了。莲莲只得带领儿子杨虎一块走上“革命的征途” 。
文化大革命的疾风暴雨席卷神州，莲莲带头成立了西于村第一个红卫兵组织，一举夺了村里的大权，自任“革委会”主任，儿子杨虎担任民兵连长，专门负责对阶级敌人的专政。杨刚给地主当长工打断腿，莲莲逃荒要饭，被地主一斗高粱米买来给杨刚当老婆。夫妻二人苦大仇深的事迹，被莲莲母子当成阶级教育的活教材，在全公社广为宣传。杨刚一再规劝：“别瞎编了，人家于家是咱的救命恩人，我们总不能昧着良心说瞎话吧! ”莲莲把眼一瞪：“你自己不革命，别妨碍我们革命！再胡闹，连你一块专政！”杨刚悲愤交集，连夜服毒自尽了。
杨刚死了，这可是天大的案子。你想想，杨刚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挠对于海的批判？为什么偏袒于海？为什么会对于海感恩戴德？这明摆着是阶级敌人心不死，拉拢腐蚀贫下中农的结果！这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莲莲自以为用火眼金睛看透了阶级敌人的本质，于是带领一帮“革命群众”展开了对敌人的猛烈攻势。他们天天揪斗于海，连他的“狗崽子”于水也不放过。
于水天资聪明，勤学上进，上学期间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初中毕业时报考高中，因为政审不合格，被刷下来了。在上级有关部门的安排下，于水回乡当了一名民办教师。这回可把莲莲气炸了肺，“地主阶级的狗崽子站在人民的讲台上净放毒，毒坏了贫下中农的子女咋办！”她气哼哼地跑到公社里，硬是把于水给撤下来了。于水只得在生产队里跟父亲一块劳动，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这一天又要开批斗会了，红卫兵刚把于海押走，杨虎又带领一帮人来抓于水，勒令他上台揭发批判他老子的反动罪行。于水不从，当场被暴打一顿。然后杨虎和另一个大汉一人抓着他的一个膀子，反剪双手，推搡着向大门口走去。没走几步，于水的鞋子掉了，就在他弯腰提鞋的时候，猛然发现脚边有一把斧子，他未加思索，一把抓起斧子就朝杨虎头上砍去，只听“扑哧”一声，脑袋开花，杨虎一头栽倒在地，脑浆迸裂，鲜血流了一地！
于水傻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浑身颤抖，两眼发直，好长时间没说一句话。自己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从小就胆小怕事，好像小媳妇一样，整天怕挨打，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怎么会杀死一个大活人呢！然而杨虎真的死了，就躺在自己的眼前呢。周围的人都跑了，只有他还坐在地上一动没动。直到公安局来人给他戴上手铐，押上警车，他都没从噩梦中醒过来。
于水判了无期徒刑，精神失常了，不说不笑，不吃不喝，三年后死在了监狱里。
事发前几天，于水的儿子刚过完“百日”，他是于家两代单传的小厮，承载着于家的百年香火，于海给他取名于和平，乳名“和平” ，寄托了一家人的期望。现在于水出事了，犯了命案，凶多吉少，杨家也不会善罢甘休。唯恐不测，于海连夜差人说媒，让儿媳妇带着孩子远走他乡改嫁了，也好给于家保留一条血脉。
莲莲像疯了一样，碰头打滚地嚷嚷着要给儿子报仇。因为杨家是独门独户，没有其他亲人，村里派人把她看起来了，以防发生意外。她躺在炕上，两眼直勾勾地瞅着屋笆，儿媳妇几次把热汤热饭给她送到嘴边，她都不吃不喝，冥冥中好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老公来了，来接她了，两个人拥抱在一起，大哭一场，老公说：“别哭了，都是你惹得祸！”“我说于海是咱的救命恩人，你不信，偏偏要和人家作对，这下好了，天报应，咱唯一的儿子也没了！”莲莲一愣，是啊！老公为什么一再说于海是救命恩人呢？为什么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批判于海呢？这里边必有隐情，不行，我得去弄个明白！
莲莲来到于家。自从那次被于海赶走以后，这还是第一次踏进于家的门槛，见了于海不免有些尴尬。“大哥，对不住了。”“快别说了。坐。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想问问你，老杨的腿到底是怎么断的，我只知道他在你家养伤，我多次问他，他都说自己摔断的，我就不信，自己摔断腿会来你家养伤？”
于海略一迟疑，原以为她是为儿子的事来的，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怎么说呢？“甭管是好是孬，你只管实说就行，我这次来就是想弄清楚事实真相的。”“大妹子，那我就实说了吧。”于海给莲莲到了一杯热水，然后慢慢地，一五一十地，把那天晚上杨刚爬墙头被抓的事说了一遍。“后边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就不用说了。”“哎呀呀大哥呀，你这不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么！保护了一个家庭，挽救了一个人，你怎么不早说呢？我一直怀疑是你们给他打断的，冤枉你了大哥，你真是俺两口子的救命恩人啊！我给你赔不是了！”说着噗通一声跪下，不住地磕起头来。“别这样，快起来吧！”于海又给莲莲到了一杯水，轻轻地说：“大妹子，你想过没有，这事我能说吗？”“原先不说是为了保护老杨的名誉。”“现在我是阶级敌人了，更不能说了。阶级敌人中能有好人吗！能做好事吗！”“老杨也不能说，他是贫下中农，是革命的阶级，他说我好，就是阶级立场问题，害了自己也要连累了你们呀！”
莲莲如梦方醒，悔恨交加，痛哭失声。“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老杨，对不起两个年轻的孩子呀！”
一年前，杨虎的媳妇生了个女儿，取名杨雪，现在快一岁了，杨虎死后，莲莲执意要儿媳改嫁，说趁你年轻，还能熬家人家。从此，儿媳带着不满周岁的女儿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杨家。
二十多年后，一个天朗气清的上午，西于村来了两个陌生的年轻人，他们是省城一家大医院的医生，男的五大三粗，女的高挑个。他们在上大学时就恋爱了，热恋中的两个年轻人，了解到两人都有相同的身世，都是随娘改嫁，老家都是西于村的，今天特地结伴来寻找自己的爷爷奶奶，认祖归宗来了。
他们首先来到于海家，见到了于海，男的叫了一声：“爷爷，我是和平啊，我来看您了！”于海愣了一下，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身材魁梧，五官、脸庞有些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顿时眼前浮现出了二十多年前儿子的面容，这不是在做梦吧！“我是和平啊，小时候您还抱过我呢，您还记得吗？”于海擦了擦昏花的老眼，又端详了一会，嘴角抖动，浑身打颤，猛地一把搂住了年轻人的肩膀，呜呜地哭了起来。一个大老爷们嚎啕大哭，七十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哭声惊天动地，好像要把这二十多年的悲愤、怨恨、期盼全都哭出来。“孩子啊，你来了，你娘过得好吗？”邻居们赶来了，叔叔大爷婶婶们看到他们祖孙相见的一幕，无不为之动容，纷纷流下了滚烫的热泪。
杨雪也在邻居们的帮助下，找到了奶奶莲莲。中午两个年轻人带领两位老人到饭店一块吃了饭，畅谈了分别后的酸甜苦辣，和平和杨雪向两位老人，介绍了自己的工作和恋爱的经过。老人们向他俩表示了衷心的祝贺，一致盼着他们早日正式结婚。
这年的五一节，于和平与杨雪结婚了，于海、莲莲、双方的母亲、继父一块出席了婚礼，共同见证了两个年轻人携手走进了婚姻的殿堂。昔日两个仇家的子女，如今喜结连理，一时成为佳话。
婚后不久，于海和莲莲被接到了省城居住，在两个年轻人的照料下，安度晚年。
                           根据于瑞荣讲述整理 2016.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