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间物事（组三）/赵华奎

赵华奎 · 发表于 2017-10-12 19:55:13

秋间物事(组三)
文/赵华奎

《无名河》

西行二三里，至村尾
一条小河懒懒地走，逐渐萎缩进深秋
它既没有姓氏，也没有值得炫耀的资本
如涌流，带来丰沛的水
再度唤醒，泥土临近退休的情欲
或者扩宽水道，抬高水位
供左乡右邻，摇橹泛舟

不识斗大之字的祖辈们
晓得以植物或动物，为孩子命名
晓得植几亩甜叶菊，迎娶秋天
却不晓得，在它出生那日
请出一位外乡的老文书
掐算一下，它的生辰八字

这些都无关紧要
乡间诸物比土朴实，不容任何言词非议
如簧的巧舌，辩不乱这条无名河水
折不断一条横跨在河上的铁轨道

它一直静默
一边在数身体里藏着多少尾鱼
一边在数铁轨道上印着多少足迹

《黄土冈》

出了村口，一抬眼便见黄土冈
高过数百亩棉花地
棉花都被摘走了，尚留枯枝与秋阳对望

风鸣瑟瑟，挤不出一滴清冽之水
黄土冈之黄，秋风以一指便可点破
郁结的尘灰，带着草叶在飞

高高低低的枯草间
立着一座座大小不等的坟茔
锈骨的祖辈们，长眠了多少年
坟头上的黄土与草根，就陪伴了多少年

谁拿几朵白掺于其中，甚是抢眼
那该是日月，移走了诸多秋事之后
遗落的菊与棉，以及一个人疏松的跪影

他在叩问苍天
移走了多少颗安份的灵魂
虔心祭拜，湮灭在黄土中的过往曾经

《关于沙丘》

乡村是一件巨形器皿
盛满了人声、牛哞、鸡鸣、狗吠
盛满了秋水。却不见窈窕的伊人

日子不曼妙。乡间物景也不曼妙
腰身如桶的女人，怀里抱着沙丘似的饱乳
喂养清晨和正午
留一个傍晚，喂养秋风

淘沙工洗出来的沙子
从一架架木板车上走下来，进了村子
拢起来便是丘，铺下来便是场
成为孩子们舞枪弄棒的小江湖

唯笑声曼妙。许多朵笑声里住着春花
住着秋果，住着早已归仓的农事
只有一朵，住着泪
那便是秋风轻扬细沙，不小心迷了眼
2017.1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