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须汤

宽余

龙须汤

鼠年春节，葫芦伯家买了半斤猪肉，屈指数来，他家十二丁口已经八个月没有闻到猪肉味了。眼看八月草冬临近，如何增加营养，提升体力？顺利圆满完成一年的燃料任务，确实是摆在葫芦伯面前一大难题，真正是艰苦卓绝啊！
俗话说：分钱气死赵匡胤。
在这物质紧张时期，有钱也买不到好东西的，没有钱，更是寸步难行。然而，劳动人民不怨苍天，不怨大地，像村后的岭头松柏，坚强而快乐地活着。刚刚建好汤溪水库，又准备向东沟水渠进军。尤其是葫芦伯乐观向上的浪漫主义精神，他一肚子的谜语和故事，劳动间隙，在恰当时间爆发，一阵阵欢声笑语，激励着全生产队人以昂扬的斗志迎战困难，实践着“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豪言壮志。
葫芦伯成份雇农，胡家村是第一任生产队长。
明天就要上山分山刈草了，一想到登山，脚先软了。今天下午，葫芦伯冒着炎热，步行到十里遥的公社食品站，找到老战友：“老伙计，赊两斤肥肉。”
站长微笑回答：“今天全社只宰了两头猪，那里轮到你的份。忍忍吧！面包会有的，猪肉也会有的。”
葫芦伯不甘心空手而归，缠着问：“真的什么也没有？”
站长开玩笑回答：“猪毛倒是剩下一把，你如果要，我开后门给你。”
葫芦伯笑颜逐开，坚决回答：“好！猪毛我也要。”
站长吃了一惊，马上镇定猜测：“这家伙要拿回去做肥料，我上当了！”表面上不得不问：“胡家村有种柑？”
“既然答应送给我，你就不要寻根问底了，你何时学会如此婆婆妈妈？告诉我，猪毛在哪里？”葫芦伯故装认真追逐。
站长甘拜下风，右手食指往僻处一隅指点：“我认输。猪毛那个摔桶里，自己动手。不过以后柑生了勿忘送几双过来，我好酸。”
葫芦伯朝目的地走去，还没到，几百只苍蝇飞了起来，有绿头蝇，有饭蝇，大小不一，朝抢食者扑来。葫芦伯用冇笠赶走它们，来到摔桶边，弯下腰，伸手从泔水里捞出一把把黑色的猪毛，用竹叶包裹，咸草捆个结实，足足有三五斤。他满脸堆笑向站长道谢：“谢谢你！不再打扰，我也没空跟你磨牙。还有很多事情要办，我回去了，有空到我们生产队来参观柑园，闻闻香气。”
“一定！”站长也不客气。
葫芦伯和站长都参加抗美援朝，九死一生，生活上坦然。
葫芦伯穿着黑色短衣短裤，皮肤又黑又皱，赤脚。他健步如飞，意志轩昂，谁也看不出饥饿已经包围了他三年。
……
夕阳无限好，队间墙上贴了通知：

通知

社员同志们！
请大家今晚七点钟准时到队间外晒谷埕开会，每户至少一人参加。第一，公布明天分山刈草事项；第二，读《人民日报》社论；另外，请社员们务必带上碗，生产队今夜要请大家喝“龙须汤”。

1960年9月18日

社员们犹犹豫豫，半信半疑，碗还是带上了，印一则带了一个大碗公，画有红公鸡那一种，足足可以装下二斤米饭。这年头难得有吃有喝，何况龙须汤，闻所未闻。看生产队长郑重其事，一定是好东西。
时间到，人来齐，葫芦伯布置好任务，转换话题：“社员同志们！喝了龙须汤，保证大家力大无穷，出色完成今年的八月草冬。为了安全起见，我先喝。”
炊事员替葫芦伯盛了满满一碗，冷热正好，葫芦伯仰起脖子，三五口就喝下去。
一个社员笑问：“队长，什么味道？”
“自己试了就知道。”葫芦伯卖起关节。
于是，大家学习葫芦伯，拿起碗，仰头而光，什么味道也来不及留下，欢呼雀跃，总觉得马上就浑身是劲，新婚似地激情。
……
第二天一早晨，山路上，露水晶亮，年轻的妇女红光满面，精神抖擞，像一群母狮，向葫芦伯投来幸福和感激的眼光，其实她们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喝的是什么汤。
烟囱，炊烟……
不管日子苦涩还是甜蜜，四十年一闪过去，有好事者追问龙须汤什么成分，葫芦伯如实回答，大家摇摇头，认为是他开玩笑。

宽余

陈林先 发表于 2018-3-20 1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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