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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型小说] 红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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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4-9 22:12:0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生活圈制作
红姑
在清晨的露水集满叶子快要掉下来时,我们正走在上学的路上,学校的铃声在我们还没到学校时就已叫醒了树枝上最懒起的鸟儿,早起的公鸡已打过了头鸣,学校里的读书声在整个小村庄回响。太阳刚从山头冒出来,浅红色的光洒在黄色的土地上变成了一种鲜艳的红色,那光是有生命力的孩子,我们看见他以极快的速度从阴坡上跑下来,比我们赶去学校的速度还快。我们急了,因为我们几个知道,等到太阳跑到山脚,我们的老校长就会一只手端着他那满是污垢的茶杯,另一只手拿着一根长约一米的柳条棍子,在校门口专候迟到的同学。
从我上学起,老校长就端着茶杯守在门口了,一年四个季节,从不缺席。他喝茶先是吹两口,杯子的热气顺着他脸孔再顺着他秃着的额头钻入他头顶的几根头发中去,他低头抿着杯口,眼睛却滴溜溜的盯着学校的大门口。另一只手一般是背在身后的,但是在看到有迟到的同学从校门口进来时,背在他身后的那只手就会“嗖”的以快的不可思议的速度移到半空一个适合的高度,柳条就会落在迟到同学的屁股上。老校长打人很少失误过,不仅能打得到,还打的很准,总是稳稳的落在迟到同学的屁股上。
太阳一会儿就跑到了半山腰,田娃子急了,拧着头要从青翠的玉米田里穿过去,这季节玉米正在开花,折断了玉米叶子,玉米颗粒是长不饱的,人家看见是要骂的,可是急了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有天早上也是我们几个从玉米地里走捷路,刚进玉米地,就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我们几个一听有人,赶紧蹿到田埂底下溜,刚出玉米地到路上,就听见一个细细女人的声音开骂。我们一听这既阳不阳,既阴不阴声音就知道这人是谁,村里年岁最大的老古董魏太爷。“你们几个杂羔子,把我家的玉米地当路走,那通到你们家的路是给驴羊留的,再让我看到你们几个在地里走路,就打断你们的腿”。我们一看魏太爷站在田埂上,两只腿松松垮垮的,双手握着一支拐杖抵在胸前,像是从他胸下延伸出的另一条腿,才能让他巍巍颤颤的身体保持平衡。我们几个一溜烟跑了。可是好巧不巧,这次蹿进玉米地前还探看了情况,是在确定安全的情况下,从田埂上溜下来,顺着玉米垄猫着腰走,走在前面的田娃子突然一屁股坐下来。田娃子总是在我们干坏事时表现出超强的警觉性,我们对他的警觉性现在已经有了一种习惯性的依赖,我们也蹲下来,玉米地里果然传出叶子刷着衣服的声音,田娃子的手臂一挥,带领着我们往田埂底下蹿。衣服刷着叶子的声音拨动了我们的神经,我们也顾不上猫着腰了,老鼠一样在蹿。爬上了田埂,看见田埂上放着一个用麦子秸秆编制的篮子,里面装着猪常吃的草,田娃子都快跑出田埂了,却又折回来,一脚将装着猪草的篮子踢到了玉米地里,嘴里还骂:“你才是老杂羔子呢,”田娃子的反应太突然,让我们都没来得及反应,然后我看到玉米地里出来了一抹红色身影,捡起了篮子,将猪草又重新装了回去,她才站直了身子,仰起头盯着田娃子。田娃子窘的不知道说什么,一时间怔在哪里。她侧着半个身子对着我,她的脊背跟棍子固定了一样直,一动不动的,还有她高高扬起的下巴,在清晨的第一束阳光下泛着光泽,最终田娃子什么都没说。他憋了一口气几步跨过来又跑到我们前面去了,我们也都跟着跑了。在路口的时候,我回头一瞥,看见那抹红色身影还站在清晨阳光沐浴的玉米地里。这天,我们迟到了,老校长竟没在校门口堵着,听说去收拾一个调皮的男生了。我们竟然意外的躲过了一劫。
站在地里的是红姑,是魏太爷的重孙女。红姑跟我们是差不多的年纪,她爸爸在她生下来没多久就在煤矿里被砸死了,后来她妈妈在一天夜里自己走了。那时红姑还是襁褓里的婴儿,听别人说,她奶奶骂:“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进了这魏家,怕是祖坟上没烧过高香,就养了这么一个儿,还砸死在煤矿了。儿媳妇也不是个人,你走就走,我魏家门槛又不是高着把你堵在这个家了,你偷着跑什么。这魏家是缺了几辈子德,绝种就绝种,现在还留下一个跟人精,这不是故意还要把我魏家的脸再丢一次么,娘老子是个跟人才,留下的种能好到哪里去。”村里就有人劝:“孩子还小,你一个老辈了,怎么能那么说一个孩子。”她奶奶就骂村里人:“哼,知道你们等着看我魏家的笑话呢,你们说的这么好听,来,这姑娘给你们领养算了,改了名换了姓,就不是我魏家人了,我要是再说一句,我就是四条腿的。”村里人见她不通情理,再也不在她跟前说什么了,都惜疼红姑,见红姑穿的旧了,薄了,把红姑叫到家里给置换两件。后来她奶奶抱来一个男孩子,红姑彻底在家失去了地位。在她该读书的年纪天天提着一个篮子在各个田埂给猪割草,照顾她的小弟弟,后来村里人给她做的小红鞋也被缝了绳子穿在了她弟弟的脚上。这就是那天站在地里的女孩。我们连名带姓的叫她红姑。
后来,我们再也上学不走捷路了,要是有人提议走捷路,田娃子会憋一口跑出老远,后来就再也没人提走捷路这件事了。
田娃子踢翻篮子没多久以后,有一天,我们做完早操回来,老校长背着手出现在我们的教室门口,教室里乱窜的同学都安静下来。他悠悠的漫步到讲台上,转过身冲着门外招了招手,门口投进了一片红色的光影,我有感觉是红姑。果然是红姑,低着头将下巴抵在胸前,早晨充足的光线将红姑的红色衣服投射出一片红色的光晕,映在老校长的脸上,让老校长的脸看起来满面红光。老校长将红姑安排在了第一排,将田娃子叫起来,田娃子是我们班的班长,“田娃子,你是班长,红姑现在是你们班的学生了,有什么困难你要帮助她,听见没?还有你们这群小崽子,谁要是敢欺负她,我抽你们,”说完扬起了手里的棍子。田娃子的脸被气憋的圆圆的,通红通红的,低着头闷声不吭,我们几个知道田娃子这样是个什么理儿,可是老校长不知道,老校长还以为是田娃子不愿意,”嗖”的将身后的棍子抽到胸前,前排同学都闪开了,只有红姑没有躲。田娃子突然像是起什么誓一样,身子站的笔直,头扬的老高喊:“我知道了,校长。”校长被田娃子的反应逗乐了,笑呵呵的出了教室。我坐在田娃子的后面,只有我看见田娃子垂立的手臂下面紧握的拳头。
红姑自从来到班里,就不爱说话,身上穿的那件红色衣服也没见换过。可是每个老师都对我们说红姑,语文老师说红姑的字写的规整,数学老师说布置的作业红姑是全班唯一一个全做对的人。但红姑还有一点和我们不一样,是我们羡慕不来的。老师每晚布置的作业为了证明是我们自己写的,要求写完作业后让家长把字签了。我们的父母都是庄稼汉,有些根本大字不识一个,田娃子首先站起来说:“老师,我爸我妈都不会写字,”全班同学都随口附和。老师示意田娃子坐下说:“这个问题考虑到了但这不是问题,回去后都给你们的爸和妈把他们的名字教会,让也认识两个字,谁的作业要是后面不签字,早上要让去找家长在地里签。”但红姑是班里唯一一个不用签字,老师却不责备的人。
红姑来我们班两个月,我们迎来了期中考试。在我们小时候,知识改变命运这个观点还并不是深入人心。从外界接受信息的渠道还很狭隘,我记得我们家在我一年级才买得起一台黑白电视机,家长还嫌浪费电,一天静等七点看个新闻联播,完了再看个天气预报,遥控器跟传家宝似的藏。家里有台电视也跟没有一样,我一直以为我的世界会跟祖父辈和父辈的一样,只有头顶上的这片天空。但是红姑却知道好好学习,来学校两个月的第一次考试,她就拿了两个双百。
成绩公布没多久,有天我们正在教室早读,门外传来喧闹的声音,隐约听见是红姑奶奶的声音,一会儿,声音就传到了教室里,红姑奶奶肥大的身躯堵在了教室门口,老校长挤进来站在讲台上。红姑奶奶手一挥,她肥大宽厚的手掌掀起了一股风,我隔着老远都闻到了猪屎味,她喝令红姑:“红姑,收拾收拾,走,家里两头猪还等着你给割草呢,宝儿天天哭着要找你,他是你弟弟,你怎么能不管?书么,念两天认得两个字,会写你的名字就对了,难不成你还想着读个女博士?我们老魏家没烧过香,怕你没这个命。”宝儿还很小,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在看到红姑后,蹒跚着小步子跑到红姑跟前,依偎着红姑。红姑抱起宝儿将他放在凳子上。老校长的脸上堆满了笑,脸上的皱纹都被推到了眼角,老校长说:“红姑她奶,你这话就老套了,现在的社会形式是无论男娃娃女娃娃,国家都让上学,让走出山村哩,红姑这个娃娃是个读书料,你看这次考试,双一百分啊,娃娃也爱念书,这么大点娃娃能给你帮着干个撒?红姑你让念书,将来肯定是个大学生,没准将来你还能沾沾光坐飞机呢。”红姑奶奶听到这话嘴一拧,脸跟着一拧,鼻子也跟着抽了抽,接着她的手掌大力的一搓鼻子,眼睛斜瞪着校长:“还坐飞机?这地上跑的我就坐过驴拉的,我没有这个命。”红姑低着头在哭,宝儿小不懂事,看见红姑哭了,也大声哭起来。田娃子突然站起来,一把扯过宝儿,宝儿小,不受力,一屁股蹲在了地上,可手还拉着红姑的裤子。红姑奶奶看见宝儿摔了,狗扑食似的过来抱起宝儿也撕心裂肺的哭。红姑站着,又低着头,像第一次进这教室一样,下巴抵在胸前,泪珠儿一直顺着她的脸颊在掉,浸的她胸前血红一片。
红姑奶奶抱着宝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指着红姑,眼睛却斜瞥着田娃子骂道:“你才多大啊,就知道耍浪了,你妈进门没两年就害死我儿子跑了,你怎么着,现在还想害死我们一家子呀。”说着把宝儿搂的更紧了,我们还小,但也明白她暗指的意思。我脸都红了。我看见田娃子的耳朵根子都发红了,可是红姑的脸没红,耳朵根子也没红。她收拾好书包,跨在肩上一步一步的走出了教室,我竟然莫名的数起了红姑的步子,她走到教室门口用了七步,田娃子隐忍的泪水崩了,我们都也说不出一句话。红姑奶奶站起来拍拍屁股抱起宝儿大摇大摆的走了。老校长默默的站在讲台上,手里紧握着红姑放在桌子上的双百分试卷。
红姑和我的交集很少,可是,我却莫名的佩服她,在同龄人中,她身上有种令人折服的气质,我敬服她,觉得她是个英雄,让我深深的崇拜。小时候,别人的偶像是雷锋,可是我的就是红姑,这是在我心底的一个秘密,我谁也没说过,包括红姑,包括田娃子。在我七情六欲还没发育的年龄,我就敏感的察觉出,在将来,田娃子和红姑两人会一起会做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我的猜想果然没错。
我们的祖辈听说是当年逃荒逃到这深山老野的,山上的每块地都是祖辈用双手,用脊背,用血和汗垦出来的,到我们这代人根本就没有了对这片土地的情怀了,外年的花花世界已诱惑我们失去了对这片土地的感情。年轻人都渴望出去,这个小山村上的这片蓝天让我们觉得索然无味,蓝的太单调了。我们所学的知识都告诉我们要走出去,没人告诉我们要回来。农村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老一辈的人已经不行了,长期过度的劳动力已过早的榨干了他们的身体,成了寒风里的燃烧的蜡烛。山里的地都一块一块的荒废了,只有荒草还没淹没的田埂才能让人看出来这曾经是一块地。
可是还有年轻人没出去,就是红姑,我一直在外读书,寒暑假回来有时也能跟她打个照面,可我们一次招呼都没相互打过。她背上总是背着一个背篓,里面是驴羊爱吃的青草,她还是爱穿红衣服,鲜红鲜红的衣服。红姑老远看到我就低下头,背上的重量让她向前倾着身子,经过我身边时整个人矮了一头,我能感觉到她经过我身边时双眼直直的盯着地,生怕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我想她是怕对上我的眼。我也很拘谨,对她种种特殊说不出的感情让我也不知道怎么跟她大方的打个招呼。我其实很想知道我小时候的英雄长成什么样子,可是她低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到汗水浸透贴在她脸上的头发,和绑着她麻花辫的红绳子还有她稍稍撅起的浑圆屁股。原来我们都长大了,可是我只能在红姑身上感觉到那份美感,一种女性身体上悄然而至的变化,红姑的长期劳动让这种变化来的更明显。红姑会在绕过我一段路后把背篓倚着休息,我会躲在红姑看不见我的地方一直看着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偶尔被红姑察觉,她会转过头去眺望山顶的那一线天。天虽然宽广无边,可当高山在四下矗立时,能看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山顶的那一线天。这是我们祖祖辈辈能看见的最远的地方。
政府为了有更多的人种田,决定将山里的陡田全部用铲土机铲成梯田。正赶上秦安人来我们村收甘草,甘草我们那里满山都有,平时我们也用它来煮水喝,能压制咳嗽。可是并不知道它的作用不止这一个,秦安人来收甘草后,价格给的相当高,村里人这才知道甘草是个宝。都争先恐后的挖。
田娃子没上初中,所以至此小学毕业之后,我们基本没有机会见面,政府要往平推地,找人开铲车,其中一辆就是田娃子开的,铲车开回来停在小学操场上,我正要去学校喊弟弟吃饭,在操场上,我看见田娃子坐在车上面呲着一口大白牙对我笑,多年不见了,样子也都变了,可相互之间熟悉味道不会变。
我们聊了一会儿这几年人生的风云变化,不可避免的说到了红姑,我调笑着问他:“你当年一脚踢翻了红姑的篮子,你给人家道歉了没?”田娃子呲着嘴嗤嗤的笑着,用手摸着他的头,憋着一口气缓过来道:“我给你说个事情,你给我参谋参谋”。我说:”说呗,只要不是你娶媳妇的事儿”。田娃子一口气把脸憋的通红通红的,我打量着他的神色说:“红  姑?”他的脸憋的更红了,我心里为自己的先知先觉感到无比的激动,我拍拍他的肩膀:”好啊,红姑人那么好,又那么聪明”我的脑海里出现了红姑的背影,她弯腰轻微撅起的屁股,浑圆的,让我莫名的兴奋。我问他:“你们确立关系了没?”田娃子呲着嘴笑:”还没有呢,我这次回来就为这件事情的,我准备先问问她的意见,再让我妈去问。”我高兴的连连拍手说:“好啊,好啊”。我也高兴的合不拢嘴,好像他们之间的幸福已经被我预知一样。
我再见到田娃子,是我们谈话的一年多以后了,他胡子拉渣的不成个人样子。后来才知道,事情远远的偏离了我的预想。
在村里人都争相挖甘草的时候,正赶上山上推地,红姑也在挖甘草,田娃子推地下车休息的空儿,发现推土机顺带挖出的甘草又粗又长,可是没人知道捡,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点子。他和红姑见面的机会很少,村里的年轻姑娘都不愿与年轻男子搭话,无风起浪在每个小村都是盛行的。话传话最后就变的不像话了。这让田娃子就更没有机会接近红姑。他决定潜着夜色去找红姑,大门肯定不敢进,红姑奶奶的嘴是出了名的,老一辈的人都死差不多了,就只有她走起路来还带着一股风。果然也不都是恶人有恶报的。红姑家的猪圈后面有堵土坯墙,墙有些年头了,中间有一块塌陷了,他决定天色暗了潜伏在墙后面,等待机会。天完全暗了他屏着呼吸像猫一样蜷着腰身俯在墙头上。红姑家的猪一直在猪圈门口哼哼叫着,田娃子心想:“看来这猪还没给喂食呢,我今晚一定能等的到。”不一会儿果然大门口出现了一抹红色的身影,红色基本淹没在了夜色里,可是还是亮到了田娃子的心里,他却蹑手蹑脚的不敢行动了,田娃子听见红姑吆喝猪的娇喝声,还有猪大口啃食的声音,还有猪圈门划过地面的刺啦声,他想,不管了,一个老爷们。他跳下了墙头,红姑被突然窜出的身影吓的猪食桶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天娃子抹黑赶紧解释:“我是田娃子,红姑,我来是找你有事。”红姑的心窍也开了,她虽不知道田娃子具体找她干什么,但心里清楚原因。红姑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说:“有什么事情?有事也明天说,你这样偷着摸着,村里人看见了怎么好?”田娃子一时情急也不知道说什么,但他想起了重点,急忙说:“我山上推地,推出了许多甘草,没人捡,你明天来捡。”说完就跳墙跑了。
红姑提起猪食桶进了家门。
田娃子不知道红姑会不会来,但无论红姑来不来田娃子都早起梳洗了一番,他妈问:“你不是推地去了嘛,头上抹那么多油干什么,跟牛舔的一样,你这不是出去招骂呢嘛,庄稼人就该是个老老实实庄稼人的样子,”田娃子哼着小曲出了门。
田娃子开着车上山,他隔老远就看见红姑在高高的田埂上坐着,田娃子到红姑前面把车停下来,呲着嘴笑:“你怎么这么早啊,进山还得半天路呢,坐车上去吧,”娃子一把拿过红姑的铁锨,红姑本来想推委,可她感觉到田娃子拿铁锨的力量,随意的一个动作却暗蕴着她抗拒不了的力量,她坐上了车。
甘草的根是很发达的,这里缺水,植物生存的特技就是死命的把根往下扎。田娃子知道这活有多不容易,他偶然看见红姑展开的手掌里,手心里都起了茧。田娃子心疼的不知道说什么,现在他也还不能说什么,但他决心给红姑一个未来,红姑今天来了,这更增添了他的信心。红姑拿了早粮,歇晌午的时候她叫田娃子:“我拿了馍和水,歇歇吧。”田娃子停了车,和红姑坐在了阴凉处。田娃子接过馍和水,眼睛撇着别处,他心里在寻思着怎么跟红姑说,但红姑把他的每个表情都看在眼里,正是女孩子心思缜密的年龄,红姑知道他想说什么,可还是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这就难为了田娃子,这种事情,本来意会容易,要说出来就难了,田娃子的馍吃完了也没寻思出一句话来。只能闷闷的又上了车。红姑在他后面咧嘴笑了。
晚上,田娃子又在寻思这个问题,既不能表达的过猛,也不能表达的失去爷们的气度,这该怎么说呢,寻思了一夜也没个所以然来。
红姑也是一夜没睡着,娃子的主动让她突然认识命运安排给她的机会,她知道自己该为自己打算了,田娃子人不错,这点她小时候就知道了。人一旦有了想法,就不会止于目前的状态,红姑被田娃子刺激后,对命运突然开了窍,让她有了想把命运攥在手心的想法,她可以挣脱从她生下来就给她带上的铁链,离开这个毫无温情的家,她想得到自由,这样想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变轻了,像一片雪花迎着寒风飞舞般自由肆虐,无所顾忌。她有一种决心,无论怎么样她要开始选择自己以后想走的路,无论前面是大道还是悬崖。这种决心一旦萌生就是强烈的,她被压迫的时间太长了,长到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在牢笼里生存的感觉,长到她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想到了她的妈妈,生了她却又丢弃她的妈妈,她从未因为母亲未给她应得的温情和依靠而恨母亲,她恨母亲的是,当时为什么不带她一起走。在很多无力的夜里,她都发出呐喊:“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呢。”现在,她已经是个成熟的人了,不会再把希望寄托在那些无望的事情上。相反的,她学会了从那些无望的事情上面汲取希望,母亲让她失望却也是唯一一件在她绝望时给她希望的的人,这件事启发了她的思想,她觉得母亲是她的榜样。这座看不见的墓里埋藏了多少女人的一生,对女人来说,杀人不见血的封建思想就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刀,女人只能顺从不能反抗,她们生来就被安排的命运,由不得自己选择,在这种传统里活下来的老一辈的人,也一个个变成了这种传统的推动者,红姑细细想来觉得脊背都凉了,村里的人全部都是刽子手。
她记起了种种事情,村里一个大学生回村时穿了件短裤,村里人议论:“都穿成这样了,怕不是去外面上学,是去学着偷人了吧。刘家爸帮王家妈从山上下来背了一段路的背篓,村路就起了风言风语,这话被王家奶奶听到了,煽动王家爸把王家妈打了个半死,王家妈趟在炕上王家奶奶还教唆着不让孙子给王家妈给水给饭……汗水浸湿了她的衣服,她以前怎么没有想到呢,她竟然跟这么多的杀人犯生活在一起。她觉得自己是只蛛网上的蝇子,如果只靠自己挣扎,她是没有机会逃离的,她想到了田娃子,田娃子现在是她唯一的希望,让她沉寂的生命死灰复燃。她也想到了爱情,想到田娃子抓铁锨时展现的雄厚力量,她的内心萌动了,像颗被水分充分滋养的种子那样蠢蠢欲动。
田娃子并不会想这么多,因为这种传统思想并不会压迫男性,所以田娃子只是一个为爱情而烦恼的单纯男孩,他不会想到命运,这就是环境造就的一个悲剧。男人们不明白他们该承担的责任,女人却明白了她们不应该承担的责任。
红姑知道等待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应该把握事态的每个阶段的发展而不至于让自己被动,可是她还不知道田娃子的想法,她决定试探试探他,现在他就是握住她命运咽喉的人。第二天,红姑还是在老地方等他,娃子老远就看见红姑,心里为红姑的出现暗自欣喜。红姑和昨天表现的一样,表面上无动于衷,可经过昨晚的种种思考后,她内心的躁动已经按捺不住了,她紧握着双手。到地方后,红姑并没有下车,她垂着眼帘,虽然她的想法足以让她脱离小女儿的姿态,可是她还是忸怩的不知道怎么开口,爱情让两人变的心有灵犀,田娃子看见红姑的表情,他知道这话无论如何得自己先说了。可是他的语言跟不上他思想的变动,他嗓子里跟卡了鱼刺一样难受。情急之下,他握住了红姑的手。红姑没有挣脱,但她的内心是波澜起伏的,只是爱情的力量压住了她所有的想法,这一秒她只是个初尝到爱情甜味的姑娘。
田娃子还没在激动中缓过来,他感觉到红姑双手的温暖,比冬里窜出的火苗还温暖,让他不能自拔。红姑对上娃子的眼,用肯定的语气说:“娃子,你娶我吧,然后带我走。”她的语气里没有恳求,用坚决的态度表达她对这份爱情的笃定。田娃子没有想到红姑会先提出这个问题,更会主动提出嫁给他。红姑用仅能看到的希望交付了爱情交付了命运。
村里人很快发现推土机下捡甘草不仅比挖甘草容易多了,赚的钱更多。很快人们也发现红姑会坐娃子的车上山,年轻的男女被撞见一次已经埋下了话柄,且人言可畏,还有些人心术不端,为了两个甘草钱还煽风点火的说。
封建思想的荼毒是传承了数不清的年代的,女人就是最大的牺牲品,现在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种获利者安然享受果实的局面。被它毒害的女人成了它的帮凶,男人因为自己是享受者,只会加强这种无形的权利。红姑只会赤裸裸的接受这种思想的拷打,她的奶奶她的爷爷会束缚紧她的手脚不让她反抗,直到让她学会逆来顺受。这种思想曾在上世纪特定的条件下,开展了一场无罪的大屠杀。大多农村女孩被生出来以后,生命就被扼杀。在几十年后的现在,那个时代出生的男孩子长大了,人们却悲剧的发现,在男孩子成家立业的年纪却找不到合适的姑娘。儿子找不到传宗接代的人,父母到死时也会睁着眼。而且这种影响会延续几代人,可见种其因食其果。这个世界过久了就会发现,根本就没有天谴这回事,但因果必然循环。
关于红姑和田娃子的传言很快传到了红姑奶奶的耳朵里,但她是个有计谋的人,活了几个世道,她懂得事情无论用什么方式只要能有效的达到目的就行了。
那天下午红姑家里来了一个亲戚,是她的远方姑姑,说是来看红姑奶奶。但她打量在红姑身上的异样眼光让红姑全身都处在莫名的警惕中,奶奶总是在红姑进门后再把红姑支出去,他们说话的声音也压的极低,红姑的心像只兔子乱蹦一样的慌乱不安,她知道她没有时间了,她得行动。可是她不能在白天去找娃子,只能等晚上了,但是在那晚,在吃完晚饭后那个姑姑就拉着红姑的手说个不停:“姑姑呀,家里什么都有,就是缺一个贴心的女儿,都说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宝,可是姑姑命短,也没生下个女儿,姑姑那时就想啊,这要是以后儿子娶了媳妇,姑姑呀,一定把她当亲女儿疼。”她嘴角堆满了虚假的微笑,脸上好像只是盖着张人皮,由于面部表情伸张的太夸张,那张皮好像是收到什么刺激似的一会缩在一起一会儿又完全伸张开来,她原本就像山一样矗立的鼻头现在占据了她整个脸。红姑觉得恶心,眼睛里全部是厌恶警惕的神色,红姑没搭理她,转身走掉了。那天晚上,红姑没有机会去找田娃子。那夜红姑一直没睡,从那女人的试探中,红姑知道如果不反抗,等待她的命运是什么,红姑好不容易熬到天刚从窗户透出光亮就起了床。她决定光明正大的去找田娃子,村里风言风语的既然传开了,就让事情落实,既然要让事情落实,就要让村里人都看见,红姑紧攥着手又回到了炕头上,她得等到天大亮,人们都起来进山干活的时候。公鸡终于打头鸣了,在山那边的太阳已经照亮了这边的山头,但红姑告诉自己,还得等等,全村的公鸡终于此起彼伏的敞开了喉咙叫。红姑刚打开了门,红姑奶奶站在院子里,对红姑说:“今天你不用去挖甘草了,家里要来人,你帮我做饭”。红姑没理她,红姑奶奶站起院子里骂:“我知道你个浪货要翻天,张开了腿跟你不知是死是活的妈一样脸都不要了,我知道你要跟田家那小子,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你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了,他想白占这便宜,门都没有,你翅膀硬了想高飞,你也得问问我同意不同意”。红姑听着这难听的话语,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她索性站住盯着她,亲戚假惺惺的拉红姑奶奶进屋,红姑说了句:“你没生下女儿那是你的命,不是我的命,我就是死也不会跟你扯上关系。”亲戚窘的站在那里,红姑奶奶一听气的要追上来打红姑,红姑一摔门走了。红姑直接去娃子家里找娃子,红姑奶奶一路骂着跟过来,红姑这次豁出去了。娃子要去学校开车,早听见了动静,折回来半路遇上红姑,红姑奶奶看见了田娃子,骂的更凶了,各种脏话泼出来。娃子气的要上去理论,被红姑扯回来:“她的嘴你又不是不知道,死的都能骂成活的,我们先去你家,看她能怎么样”。娃子的爸爸妈妈从门口迎出来:“你俩先进去,别出来。”红姑奶奶追到了大门口,娃子的爸妈把门堵了,老太太站在门口骂:“田家你们一家子不是人,我来找我孙女,你们堵门干什么,你们一家子想把我养大的孙女白白的偷走,我告诉你们,没可能,你们试试……”红姑一直在娃子家待着,老太太骂了大半天回家了,天黑了。娃子寻思着让红姑晚上别回去,他因为这个说不出口的想法脸色泛起潮红。可娃子的爸和妈觉得红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晚上不回家睡会引起村里的议论。红姑内心也挣扎着,她不想回去,现在她回去,她不知道是否还能再挣脱那个牢笼。红姑觉的她的命运让她现在感觉如此的无望,她的眼睛泛着红,娃子看到她这样,整个人靠过去又不知道怎么下手,又把身子挺起来。红姑红着眼睛问他:“娃子,你一定会娶我吗?”娃子坚定的说:“娶,我这一生就娶你。”红姑靠在了娃子的肩膀上,这个肩膀是如此的宽厚有力,让红姑觉得安心。娃子反锁了门,他爸他妈推不开门,在院里叹着气回去睡了,那晚,娃子抱着红姑,红姑睡在娃子宽厚的怀抱里,娃子把一生的温暖都给了红姑,红姑在梦里看到自己变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

红姑出嫁的时候,正时秋天已经过了一半的时节,雨下的越来越频繁了,下雨过后的那种凉意就是天会越来越冷的信号,可是满山的草见了雨水,长的倒比大夏天的时候更绿了,放羊的老汉总喜欢在这个时候喊:‘快霜降了,快霜降了。’果然没有几天,早上起来地上会铺一层薄薄的白霜,白霜过后,山上的草一夜之间就有了黄意,要是天气转暖,这些草过几天就会重新茂盛起来,可连着几天霜降后,满山的草一夜一个颜色,几天过后就全部枯黄了。村里流传一句话,说要嫁人的姑娘夏天和冬天出嫁的时候不一定哭,但春天和秋天出嫁的时候一定会哭。古来文人伤春悲秋就说的这个意思,肃杀的气氛,让人未分,泪先流了。可是红姑没有哭,别人要给她穿喜服,她一把拨开了,她自己给自己穿上了大红的喜服,还细心的抹平了衣服上面的褶子,别人要给她梳头,她也拨开了,可是看见拿梳子的是娃子妈后,她坐好了,娃子妈一边梳一边抹着眼泪说:“闺女啊,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可是你和娃子的事情不能仅仅靠你们俩个做主啊,你看上我们家娃子,我和你叔十万个愿意啊,可是你奶奶死活不同意,你说都在一个庄口一起活了几十年了,你奶奶的为人,都过了一辈子了,你也知道怎么样的,我和你叔也老了,不怕她咒死咒活的,可是你和娃子还小啊,这里是你们的窝,被人天天指着脊背骂,那一辈子能活好吗?所以你也别怪娃子,娃子不知道你出嫁的消息,是我和你叔商量着骗娃子跟着他去外地了,娃子原本不去,是我们骗他说要给你挣礼钱才走的。”娃子妈说完已经泣不成声了。红姑只是安然的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无悲无喜,娃子妈给红姑梳好了头发。想到红姑出嫁没个妈没个爹的,以后要是在婆家受了委屈,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自己禁不住的倒难过了,可是姑娘出嫁,最不喜说这些话,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嫁到谁家就活谁家的人,这边的人说的好话歹话都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自己的人就成自己活的了。所以娃子妈满肚子的话却吐不出来一句,只是站在红姑后面抹眼泪。红姑一直在对着镜子仔细的看自己的装扮,将有点塌陷的衣领用手立起来,再对着镜子看自己脸上的粉匀了没,还给自己的脖子也涂了粉。原本新娘子的打扮应该是亲戚中婆姨的事情,可红姑奶奶的脾气把家家户户都惹的彼此之间不想顾及一点亲戚情分了。不过也有怜惜红姑的的婆娘们,要来给红姑穿衣上妆的,可是红姑都漠然的拒绝了。新娘子自己穿衣上妆走出家门的,在村子的习俗里是很不吉利的,容易成为孤魂野鬼。
新娘子是早上要来迎的,可是婆家远,所以迎亲的队伍是前一天来被安排住在亲邻里的,本该要走远路的新娘子是不能穿红色嫁衣的,可是红姑对提亲的那个小伙子说:“你要娶我,我没有什么不同意的,可是有一个条件,我喜欢红色,所以结婚那天只想穿红色的嫁衣,你给我准备一套就可以了。”所以红姑犯了两样大忌。新娘新郎离家前,按风俗,是要跪在家门前给生养她的人磕头的,可是小伙子跪下后,红姑背对着家门口决绝的站着,弄的小伙子摆弄着头不知道怎么办,红姑奶奶对着那小伙子说:“孙女婿,起来,我虽然是养她长大的人,可是我也从没有想过承她的情,所以也不用她跪,嫁出去之后也就没有我这个娘家,这个家她也不用回。”红姑没有回头,当着全村人的面挺直着背上了车,没有让新郎抱,也没让亲人送。迎亲的队伍就这样出村了,没有鞭炮,没有欢笑,只有站在院子里外的人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的声音。众人像是举行一项庄重的仪式一样在站立在白茫茫霜降的早晨目送着迎亲队伍的最后一辆山转过那个山头不见了。
再后来,就是我见到娃子的样子,面容消瘦的已经不成样子了,两只眼睛深深的的凹陷了下去,像是被大水在地面上灌开的两只洞,黑黝黝的看不见底,他长长的睫毛就那样突兀的从那黑黢黢的洞口伸出来。面颊上只有一层干皮紧贴着,鹳骨看上去像是两座高高耸起的小山包,原本扁平的鼻子现在也突起了,只有嘴唇还像一条线一样。我第一眼看见娃子的时候,他走在我前面,我实在是没认出来,前面的那个人的背影是如此的单薄,从后面看不出身体上任何的起伏,这是一个多消瘦的人啊。但他走路的样子是我很熟悉的,我试着叫了声“娃子,”我觉的他怔了一下,可是仍然往前走,我再大声的叫了一声“娃子,”他才缓缓的转过身来,这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娃子。人再瘦,变相不变骨,可是他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娃子,我认识的那个娃子是见人会呲着白花花的大牙笑的。我看见他转过来的样子后我就后悔叫他了,因为除了那一声娃子,我什么话都像鱼刺一样的梗在了嗓子里说不出,我就那样憋着一口气看着他,他也就那样看了我一眼,回过头又走了。
我听说红姑的事情了,娃子是红姑结婚后一个月回来的,知道事情后的娃子不久后就成了我看到的样子,这场爱情的悲剧从开始到结束我都看在眼里,在我眼里那戳手可及的爱情,却死在那些毒瘤上面。回到家,给奶奶说起这件事,我才知道,红姑死了,就在出嫁的那一天。奶奶说:“新娘子出门本来前面有不干净的东西,那天那姑娘还穿了红色的嫁衣,新娘子出门忌红色,那姑娘又偏要穿红色,能不出事吗?听说车在一个拐弯处翻了,那车上坐着五个人呢,其他人都没什么大事,就死了新娘子一个人。哎,名字叫红姑,命里带着一个红,又偏偏爱着红,看来她的命就那样,就要结束在那个红上,人啊,从生下来,怎么死的就已经注定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就是可惜娃子那么个好小伙了,一个年轻娃娃不成个样子了。”
我怔在那里没说话,我记起了红姑奶奶从小到大辱骂红姑的话语,还有村里乱传的红姑和娃子的流言蜚语,那些人,应该就是跟着红姑去的不干净的东西吧,是红姑从小到大都没挣开的楛桎,红姑挣不开,也就认命了。我又记起小时候娃子一脚踢开了红姑的篮子,红姑倔强的盯着背着书包的我们,像个小母狼要吃人一样,那张迎着初升太阳的脸,是我生命力最有印象的事,没有之一。
我站在那里,忍住了夺眶而出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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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4-10 07:01:08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一个悲剧!令人落泪!欣赏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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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8-4-10 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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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4-10 09:09:18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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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4-10 16:02:05 | 只看该作者
舟上客 发表于 2018-4-10 07:01
一个悲剧!令人落泪!欣赏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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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4-10 16:02:20 | 只看该作者
荷语 发表于 2018-4-10 09:09
欢迎赐稿,预祝佳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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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4-10 16:03:31 | 只看该作者
舟上客 发表于 2018-4-10 07:01
一个悲剧!令人落泪!欣赏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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