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放户》之二：走街串屯看电影

小桥流水 · 发表于 2019-12-28 19:22:35

   看露天电影，对农村的大人、孩子来说，都是一件极其开心的事情。那些黑白色调的故事片，曾给我们这些乡下的孩子带来了无尽的充实与快乐。
   小苏屯西生产队是个贫穷、偏僻的地方，看电影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下放在那里12年，我从来没有在本生产队里看过一场电影。五块钱一场电影，生产队竟没舍得破费一次。感觉倒不一定是穷成了那样，反正队里不肯出这个钱，我们便没有机会在家门口过一把电影瘾。好在周围的屯子有时会放电影，我也就有了眼福。
   如果本大队里有哪个屯子晚上将放映电影，我们都会知道，因为大队的大喇叭会提前通知。傍晚的时候，我们就注意听广播，如果听到里面喊“社员同志们请注意了，今天晚上在×××放映电影……”，我们就会兴高采烈，催促大人赶快准备晚饭；但要是没有放映电影的广播通知，就会觉得挺失落、挺难受。那时候，看电影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和喜悦啊！有电影的晚上，我便跟着姐姐或邻居一起去看电影。夜黑狗叫，自己一个人可是不敢去的。如果是别的公社、大队的屯子里晚上有电影，只能是通过有人传口信。一般都是准消息，偶尔也有被误传或道听途说所欺骗的时候，跑了好几里地，结果却发现那里没演电影，心情就会很沮丧，往家走时，有人免不了骂骂咧咧，怨恨那些传瞎话的人；同时也会自嘲自乐，声称自己看了一场电影，名叫“空城计”。
   能轮到我们那里的影片，估计也是城里人早已看过的片子，有的电影会重复演，其中样板戏居多，像《红灯记》《沙家浜》《智取威虎山》《奇袭白虎团》《海港》等影片，不知看了有多少遍，心里有些絮烦了，可照样一演就去，不愿呆在家里。没有电灯、只有火油灯的夜晚多闷呀！喜欢的故事片，有的也是来回演，像《英雄儿女》《英雄虎胆》《渡江侦察记》《地道战》这样有“打仗”情节的战斗片，我们小孩儿最喜欢看。看完后，总爱模仿里面英雄的语言和动作，拿着自制的木头手枪和类似爆破筒的棍子，满街乱跑，充当英雄。小苏屯周围的小宋口、小毕屯、石山、孙店、曲屯、庞沟、栾屯是经常放映电影的屯子，有的与我家相距几百米，有的相距七八里地。在电影的诱惑下，距离远近不是问题。有时候看完电影回到家里都十一二点钟，我困得要命，便扯着大人的手走路，眼睛睁一会儿闭一会儿，迷迷瞪瞪回到家。那时，因为晚上看电影而第二天上学迟到的现象似乎成了家常便饭，虽然经常受到家长骂、老师剋，但对看电影依然保持着“逢演必看、看过还看”的精力和耐性。大人们有时会生气地指责：你把看电影的精神，用在念书上多好！那时候，几乎所有的同学因为看电影或别的原因迟到了，说出的理由几乎同一个版本：“老师，对不起，今早俺家歹饭（土语，吃饭的意思）晚了”。老师明知我们撒谎，一般也不再深抠，但有时也会批评、讥笑一下：“又歹饭碗（晚）了？你家还有多少饭碗让你歹啊？不怕硌牙啊？”这时，教室里就会有人忍不住笑出声，女生居多。自己反正来晚了，不占理，老师说两句，我们一般也不真生气，多说偷偷斜愣老师几眼，以示不满。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话一点不假。虽然年龄小，但也愿看长得好看的女演员。像杨丽坤、王晓棠、向梅等漂亮的女演员，对她们印象很深。有一晚，放映的电影叫《五朵金花》，里面的副社长金花（著名演员杨丽坤扮演），身着漂亮的白族服饰，端庄秀美、质朴俏丽，感觉这个金花长得真好看。因此，对《五朵金花》这部影片留下了很深刻、很美好的印象。里面的歌曲也好听：“大理三月好风光，蝴蝶泉边好梳妆……，”声音甜美，乐感动人。屯子里刚结婚的一对新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许多杨丽坤的黑白照片，镶满一相框，都是《五朵金花》《阿诗玛》里的剧照。毫不夸张，照片里的杨丽坤确实天生丽质、楚楚动人。我们几个男孩儿没事的时候总去他们家，盯着相框里的“明星照”看老半天。我曾天真地想：如果将来有机会到大理那里，看看副社长金花对歌的那个蝴蝶泉该多好啊！呵呵，十五六岁的懵懂年龄，竟然心驰神往，浮想联翩。其实想想，对于美的东西，不分年龄大小，都是向往的，抑或也夹杂着天真的幻想与希冀。当我多年之后，真的有机会去大理的蝴蝶泉边时，虽然看到了那里别样的景致，却淡化了年少时心驰神往的那种迷恋、希冀。因为，通过查看资料了解到，当年副社长金花与大理剑川的小伙子阿鹏在蝴蝶泉边的场景，竟然是长春电影制片厂拍摄电影时的一个道具场景，至今仍保留在长影厂。是啊，艺术源于生活，却高于生活，所以，它勾画和反映的东西未必是真实的，只是我那时年纪小，错把电影当现实。但不管怎样，“副社长金花”这个鲜活的人物形象还是让我的少年时代有了一种别样的憧憬与欣悦。
   后来，陆续看到了《小字辈》《甜蜜的事业》等影片，印象都很深。记得是在新金六中礼堂观看了《甜蜜的事业》。当看到电影里面招弟和五宝在那首《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的美妙歌曲中，通过慢镜头处理，在花丛中欢笑着追跑、旋转的时候，我们高中的男生们竟然被“诱惑”得心旌摇曳，浮想联翩。遗憾的是，像后来获过“金鸡奖”、“百花奖”的那几部好影片，如《巴山夜雨》《庐山恋》《天云山传奇》《小花》等，我们那里没有机会看到，只是等到举家搬到旅顺后购买了电影连环画小人书，才知道了故事梗概。当然，这些好影片，如今已经通过收藏老电影DVD而拥有了。心里略感失落的是，如今再看这些当年没看过的影片时，似乎已经缺少了当年在屯子里坐着小板凳或站在人群里观看露天电影的那种美妙感觉。
   好东西当拥有就别错过，否则就会遗憾和失落。好在，虽然我曾有过些许错过，但还是拥有的东西多，比如——纯真的年少记忆。
   正是：
   露天电影伴童年，
   精彩情节记心间。
   走街串屯不觉累，
   屡看不厌成笑谈。